“住手!”
秦月儿赶到时,紫巽和赫正龙激战正酣,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天上打到地下。房间里一片狼藉,院子中飞沙走石,连屋顶差点都被掀飞了,可怜的花花草草更是被摧折得匍匐倒地,在剑风中瑟瑟发抖。
“别打了,他答应要娶我了!”
激战中的两人惊闻此话,犹如听到唐僧念出紧箍咒,动作戛然而止。被诬陷的阮浩天震惊地瞪着秦月儿,仿佛在问“我什么时候说的”。而秦月儿冲他挤眼,仿佛在反问“想不想让他们停下来”。为了大局着想,阮浩天只能默认她的信口雌黄,不敢替自己申辩半句。
“少主,这到底怎么回事?”赫正龙焦急地向阮浩天冲来。
就在这时,惜燕感到自己的心脏蓦然骤停,仿佛被人一把捏住。她震惊地瞪着赫正龙,万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与他相遇!
她曾以为,仅凭那黑暗中的模糊记忆,就算面对面相见,也无法将他认出。谁知事实却是,哪怕相隔十年岁月,只是慌乱中的匆忙一瞥,她依旧一眼认出——他就是瑟瑟救过的男人!骞翮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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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月儿舍身忘死的劝阻,以及阮浩天竭尽所能的支援下,紫巽和赫正龙终于握手言和。随后紫星宫下山,返回客栈,这桩荒唐的婚事犹如暴风骤雨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暂告段落。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事情并未真正解决,紫巽不会善罢甘休,阮浩天也必须拿出个明确态度,只不过今天大家姑且都偃旗息鼓,省得又打起来。
这天晚上,等秦月儿睡熟后,惜燕又偷偷返回丽云山花神庙,潜入赫正龙的房间。她运气很好,赫正龙三更半夜还在外面教育阮浩天惹是生非,没有回房睡觉,所以她闯了个空门。房间不大,能放东西的地方不多,柜子基本上是空的,赫正龙的随身物品简直少得可怜。
惜燕没花多大工夫,就已经把他的行囊仔细检查了一遍。突然,发现一块女人的帕子。边角隐约留有淡淡的陈旧血迹,而且还绣着一个“瑟”字——这是瑟瑟的!惜燕蓦地攥紧帕子,心跳剧烈跳动。
她原本担心认错人了,这下终于确认——果然就是他!
将帕子放回原处,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惜燕迅速下山。一路上夜风拂面,冷若割肤,可她全然感觉不到,只觉得脸上、身上滚烫犹如被火炙烤,都是由于紧张和激动所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慌乱无措。赫正龙看上去并未娶妻,但瑟瑟却已为人妇,到底该不该让他俩相认?连瑟瑟都已表态放弃了,为何偏在这时来个峰回路转……
混乱的思绪令惜燕烦躁不堪,回到客栈时,她已是身心俱疲,可是推门却发现紫巽坐在房中,沉声静气地问道:“你去哪了?”他多少能猜到几分,因为惜燕的神情从去过那个杂艺班后,就一直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事重重地蹙眉深思,却又不像是担心秦月儿的婚事……
所以此刻紫巽才会在惜燕房中等待,想与她把话说个清楚。
“他就是那个人……”惜燕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据实相告。这些年,紫巽一直都在帮忙寻找剑主,如今找到了,理应让他知道。
“那个人?”紫巽目光骤然凛冽,猛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惜燕的手问,“你怎么不早说?你在花神庙时就发现了吧?”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漾起波澜,如此惊慌和紧张,倒是有些出乎惜燕意外。
“发现了,但我没有把握……”惜燕镇定地抽出手,揉着被扼红的手腕,低声说,“刚才去搜他房间,找到证据后,才终于确定……可我已经把剑还给瑟瑟,瑟瑟也说不想再见他了……”
时光已经逝去十年,两个人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既然当初已经错失彼此,就算见面也不可能再续前缘。虽然瑟瑟如今过得不好,但赫正龙未必就能给她幸福。也许隐瞒真相,让瑟瑟忘掉一切才是最好。
“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惜燕没有心情与紫巽深夜叙话。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宫。”
“什么?”蓦地听到这话,犹如耳孔入水,惜燕哪还能好好休息,忙追问道,“为什么这么急?那你打算拿阮浩天怎么办?”
“回宫以后,照实禀明主公,由她决断定夺。”
“你明知她不会同意,这不是借刀杀人吗?”惜燕立即识破紫巽的险恶用心。他自己拗不过秦月儿,就干脆先让秦月儿回宫,再借紫坤之口斩断这段孽缘。到时候紫坤杀人灭口,秦月儿根本阻拦不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依从小宫主?”紫巽没料到惜燕竟不跟他同心合力,不由严厉起来,“她异想天开,你也跟着乱来?她拿择婿当儿戏,你不规劝阻拦,还任她无法无天?”
惜燕被他训斥得哑口无言,半天抬不起头。是啊,行走江湖、卖艺为生的阮浩天何德何能,配得上金枝玉叶、娇美窈窕的秦月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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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阮浩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秦月儿蹲在床边看他。
“你……”阮浩天吓得浑身发麻,惊坐而起,刚发出半个音节,就被秦月儿冲上来,一把捂住嘴巴。
“嘘。”秦月儿对他竖起食指,低声道,“我马上就要回宫了,如果被大祭司知道你看过我的脸,她一定会杀你灭口!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阮浩天大梦初醒,神志还有些迷蒙不清,忽然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话语,有种依旧沉湎梦境、尚未清醒的头晕脑胀感。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完全睁开,然而昏沉中惊闻一语,才被当头一棒敲醒过来。
这句话是:“我们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无可奈何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中,阮浩天醒是醒了,可眼前这情形跟做梦没有两样,甚至被做梦更加荒唐不经、莫名其妙。
他呆呆地注视着秦月儿,在确信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甚至还用虔诚的目光凝视他,渴切等待着他的回答时,他才忍无可忍地说出一句:“姑娘,你太不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