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子繻看着師父在房中踱步的身影,突然感覺到師父的身形消瘦了,也蒼老了。看來,尚宮的形勢比他想像的要嚴峻得多。仕途上的明爭暗鬥、順境逆境,會改變一個人,在裏頭跌打滾爬,的確是傷筋動骨,甚至是要命的事。

子繻的目光從師父的背影移到大案上,案上有紙筆和卷宗,還有兩顆色澤暗啞的晶石被文件隨意地覆蓋着,露出一棱半角,文件旁邊還有個像是玩具模型的架子。雖然只見到一點點,但子繻已認出那兩顆不起眼的東西是幻戰裝備裏面的晶石。不知道晶石的顏色為何會變得暗啞,大概是師父讓甄博聞改動了什麼。

今日,在尚宮會議進行之時,衛隊毫無預警地衝進來帶走了鎮定侯。當時,鎮定侯在翻看自己的文件,大概是發覺有異,便第一時間想伸手拿旁邊孔方伯的文件來看,孔方伯警惕地一把按住,兩人似是草草地說了兩句,而在場的人都沒聽見他們說什麼。不久,三名衛隊人員就進來,兩名隊員客氣地攙扶着鎮定侯,請他離開會場。鎮定侯臉色漲紅,表情激動卻說不出話來。

事情發生的時候,可見尚主的臉上明顯浮現出錯愕的神色,而端儀則臉色如常,非常冷靜。留下的那名衛隊隊長在徵得尚主允許之後,當場宣讀了鎮定侯的罪狀。整個過程,尚主表情複雜,既是茫然又是震驚,既是惋惜又是痛心;而端儀的表情依然平靜,只說了一句『罪有應得』。

以前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尚主似乎忘記了。但此時,心地柔軟的尚主大概是認為,在尚宮會議期間扣查要員不是一個恰當的行為,起碼,這會兒他感覺不良好。

於是,尚主提出了要求,不能在高階會議上執行扣押行動。在場的公爺侯爺全都默不作聲,但聽了尚主的指示,皆暗自鬆了一口氣。別看高階會議上高手如雲,但在這期間,他們的功力卻是最弱的,根本無法施展,若被緝拿,唯有束手就擒。頂級高手至多能夠逃跑,絕對無法反抗,更不能翻盤。尚主腳下,尚主說了算。

這次的緝捕,顯然是端儀的試探行為。如果尚主沒有表態,那麼,她就會借助尚主無上的權力,繼續進行清淨行動,特別是要對付那些強勁的對手,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反而最簡單易行。

雖然暫時是安全了,但鍾陽公再次感覺到危險的靠近。他不能不去參加尚宮的高階會議,因為那代表着身份與地位。若要去參加會議,他又不能不顧及自身的安危,因為那也是家族和團隊的安危。許多人會認為,做人,要有身份,有地位,自身與家族才能安穩,但是,鍾陽公現在為了保住身份和地位而不顧安危,好像又挺矛盾。

鍾陽公自個兒搖頭苦笑。幸好,尚主明確表示不能在高階會議上抓人,有了這一句話,以後,如果端儀要實行她的計劃,就只能派衛隊到某人府上,將整個府邸封禁,將府上所有的人扣押。這個,鍾陽公並不感到害怕,衛隊行事還是有顧忌的,還必須遵守一些規則,但他也不能被動地接受,他需要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

這段日子以來,鍾陽公府一直處在陰晴不定的環境之下。直到那一日,府邸門牆外突然圍滿了族民。族民們堵塞了門外所有的道路,後面還有繼往開來者,族民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湧來,人數越來越多,堪比當日圍困尚宮的架勢。眾人叫喊着口號,嘈雜之聲喧天。細聽之下,都是對鍾陽公不忠不義、德行敗壞、覬覦尚主權力的控訴。

除了族民,尚虎衛與尚紀衛的隊員都出動了。他們分佈在族民隊伍的前沿,更甚者,兩衛控制了鍾陽公府附近的空域,換句話說,是掌握了制空權,這下,連蒼蠅都飛不出去。

民情激昂,族民們高喊着口號要衝進鍾陽公府。他們架起專業的破門工具,很快已經把門爆開。門一破,大批的族民擠擠湧湧地塞進大門,塞不進的就翻牆,一時間公府內外亂作一團。

鍾陽公府裏面的人慌亂地走避。兩個衛隊的人隨着族民翻越圍牆衝入府內,見人就抓,不管那是僕婦還是園藝工。

鍾陽公正在書房內,他的一眾弟子都在府中各處抵抗入侵者,但無奈湧進來的人實在太多,並且多數是手執日常用具,諸如折椅、掃帚等作武器的族民。對於弟子們,若是要他們對付兩個衛隊,他們還可運用功力決鬥,但對付人數眾多的瘋狂族民,反而是有力無處使。

衛隊進來的目的是抓人,族民衝進來不知為了什麼,到處亂砸亂燒亂搶,要說是洩憤,也不知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弟子們難以與族民為敵,只能且戰且退,退到鍾陽公的書房外,他們決定在此堅守,以保護師父。

子繻和子縑被派進書房內與師父一道,其餘弟子分佈在書房外的院子裏。鍾陽公用隔牆傳音給他們下達指令。

大批族民瞬間已集結在院子外面,因見眾弟子手持武器守護,一時都不敢衝進去,他們就在院子外高喊着『活捉鍾陽賊』等等的口號。

雙方對峙着。族民中有人喊道:『大家不要退縮!他們堅持不了多久!我們活捉鍾陽賊!』有人作鼓動,群情更洶湧起來。

這時,整個鍾陽公府已被族民佔領,辦公樓前的這個小院子肯定難以堅持下去。族民見弟子們沒有向他們動武,圍得太久也都不耐煩,其中有人慫恿眾人衝進去。

『活捉鍾陽賊就只差一步了!我們衝進去!立功有賞!』

子纆看行色不對,立刻舉起火砲向着族民前面的地板發了兩炮,喝道:『看誰敢近前!』一下把那些人唬住了。

任誰都知道,小院子不能久守,裏面的人是跑不掉的,即使衝出來也是寡不敵眾,所以族民們一定不會散去,他們就等着裏面的人沒吃的沒喝的,疲乏不堪,自然就會投降。

書房內,鍾陽公眉頭緊鎖,右手把玩着那兩顆色澤暗啞的晶石。他彷彿看見端儀在對他冷笑着說:『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那次以民情迫使我狼狽地改變計劃,同時也提醒了我,現在我就以民情令你一敗塗地。與誰為敵都不能以民為敵,這個你是知道的,對吧?』

『唉,』鍾陽公嘆了口氣,說道:『大勢已去了。』

『師父,我們護着你衝出去。以我們三個的功力,還有各師兄弟的掩護,一定可以做到的。』子縑說道。

站在另一側的子繻垂頭不語。鍾陽公見子繻沒有表示支持,便問道:『子繻,你怎麼看?』

子繻抬頭看向師父,說道:『師父,衝出去是必須的,但這樣就難免要殺戮。我們是否可以既保全自己,又不開殺戒呢?』

鍾陽公聽他這樣說,便緩緩抬起手,攤開手掌,看着那兩顆靜靜躺在掌心的晶石。

『不妨一試。甄博聞沒來得及做最後的試驗,那就讓我們來做吧。』鍾陽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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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渡玄狼·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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