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一个高处!我要知道他们在哪儿。”蔺从菡带着从霄猫着腰在火光中穿梭,根据着火箭来的方向找着合适的潜伏点,若火光不停,反击始终会受到限制。
她们顺利从营中钻出,躲过了攻击后才向着小山坡爬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一较高的石头后她停了下来,将手里的琉璃镜交给从霄,“喏,你向那边看看。”说着指着远处树丛中的人群。
但他们并未躲在树丛背后,以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很是隐蔽,从低处应该是看不着。
蔺从菡将琉璃镜交给从霄,将一把模样新颖的弓拿了出来,又让从霄把琉璃镜放她眼前,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抓着手中的弓,还未等她放手就见他们身后忽地多了一群人。
不,仔细看是狼。
那些狼冷不防从他们身后钻了出来,张开了血盆大口扑了上前,直接就咬了上去,死死地拽着他们的胳臂和腿,不一会儿场面就变得血淋淋的。
虽听不见他们那边的动静,但足以见到他们惊恐害怕的神情。
她以为是此地丛林繁密,凶禽猛兽居多,而他们在此动静不小,便惹来了巨祸。
可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事情并非如她所想,这些狼似乎并非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它们只伤人却无吃人的举动,于是又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袁景从身后走出。
他们居然这么快找到了地方,而且这野狼军显然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她再一抬头,发现还有不少活着的人在拿着火把回击。
蔺从菡的弓又重新拿了起来,这次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直贯敌人后背。
那人显然不知此箭从何而来,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直直地倒了下去,袁景一度错愕不已,直到又见了敌军几人中箭,虽不知来自于什么地方,但已猜到了是蔺从菡所为。
他难得与其默契一笑,疾呼道:“杀!”
蔺从菡与从霄相视一笑,目标随之转向了围攻上来的人,虽昌国损失不少,可在项临和向堰的带领下已能沉稳应付,且士气高涨,大有势如破竹之态。
她向下走了几步,换了一个地方伏好,一箭接一箭而发,箭无虚发,皆中命门。
发着发着箭袋就空了,她只好又悄悄溜回去。
如今杀入营内的敌军已多数死伤,所以也不足为惧,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包围圈,他们如同桶里待宰的活鱼,水一茬接一茬地换,可始终都摆脱不了他们,且他们人数不少,何况向堰等人又身负重伤,显然功力不如往常。
瞧他们这打法,是势必要与他们耗下去,牵制营内援军,若另一边也被牵制,最后再封锁消息,一直耗下去,那大姑娘都会被熬成黄脸婆,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如今心事杂乱,刚刚又与敌军交手,如今只觉到背上一阵疼,眼前也一片模糊,她身子歪了歪又被从霄扶好,她这才定定心神,继续向库房走去。
不好,可刚到就见一支火箭从天而降,直穿库房而来,她忙随手捡起一棍棍子就砸了过去,试图令其偏离位置,可她根本没留意到这根棍子是大火灼烧后的残物。
手心一阵疼,甩出去的力气也不如往常,从霄见状飞身而起,旋腿向前一踢,将火箭踢开。
“小心!”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却见一根云箭骤不及防飞出,穿中从霄的肩膀。
她双目喷张,怒火欲出,却见从霄从上前摔落,她忙旋地而起,飞身上前将从霄一拉,护在身后,言未出泪先落,她忙侧身一躲,躲开那支暗箭,稳稳落在地上。
从霄身上的血腥味袭来,她的手覆在他背上,感受到了一抹湿黏,此时从霄已在她面前昏迷过去,手指却伸出在她面前,试图替她拭泪,可又忽地毫无气息地掉了下去。
她忙将从霄放在隐蔽处,钻了进去后拿好箭矢就射了回去,看着这满目疮痍喝道:“保护军火库!”
她转身离开时回望了一眼,眼底的怒意呼之欲出,却只能快步背着从霄找到医工。
她看到郎中的那一刻腿忽然就软了下来双腿,毫无力气地摊了下来,见从霄从她背上滑落,忙道:“快救他,求你了,快救他。”她半是命令半是哀求道。
医工忙将从霄扶起来,“好好好!”却一不小心注意到了她手心里冒出的血泡,“你等一下。”
“不必!”她决绝转身,根本不给他上药的机会,捡起了一柄剑就跨上马儿疾驰而去。
“你去哪儿?”向堰见她双目充血地冲了出去,奋不顾身地提剑乱砍,颇有鱼死网破之态,忙问住,可她却如一具行尸走肉,杀红了眼,什么都没听见。
向堰忙抽身来帮她,将另一头的烂摊子全丢给了裴扬应付,“堰哥,你!”
她匆匆杀了上来,在刀光剑影中见到了她的决绝与恨意,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也不再多问,只替她挡住来人,而她直接冲了出去,直往高处而去。
向堰走不开,只能任由其去,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断后。
蔺从菡躲过敌军后直接向她刚刚所看到的方向而去,那人的位置已被发现,可他还不肯走,那定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烧毁他们的军火库。
只可惜从蔺从菡穿出重围之后他就处处被压制,无奈之下只好先将目标转到她身上。
蔺从菡脸色越发凝重,一边驭马一边手也没有闲着,何况还要躲避不少飞箭,每次飞箭一来,她就更能确定来人的位置,步子便也随之加快。
在靠近他时蔺从菡忽地啊了一声,从马上摔落,落进了灌丛中后就再无动静。
那人心才放下,以为她是中箭坠马,暂无暇顾及,便重新瞄准了昌国的军火库,手恰好准备松开,手背就觉一阵刺痛,再定睛一看,发现一枚银针,他将银针抽出,可挪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动弹不了。
尚惊魂未定,就见刚刚她倒下的地方忽然有了动静,她忽地飞身而出,手中只拿着一支箭,直接跨上前来,右手向前一伸,箭镞上就沾了血。
那人才惊呼出声,“竟是一个女人。”而后就了无气息,身子直愣愣地倒了下去,脖颈上的鲜血还在汩汩而流,蜿蜒向下,落进青草中,最后凝结在泥土里。
她眼角滑过一滴泪珠,一同她手中箭上的一滴血在空中划出半个弧度,最后半只膝盖跪地,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神情从绝望转为哀戚。
可她尚未恢复过来,耳尖忽有异动。
闵瑎远远地就看到了滚滚浓烟,直冲云霄,而那方向,似乎就是昌国驻军驻扎的方向,眉头一紧,一拉缰绳,加快了速度。
当初林伯伯不让他走,可他却每日坐卧不安,也不知道究竟在焦心着什么,只想尽快赶到,明明军营里没有他这样一个病秧子反倒更好,又或是他本就想去给大家添麻烦。
可没想到出发后林伯还是发现了,便带着石深跟上,每天就地熬药,有时闵瑎性子急,等不了时便先一步出发,可每次都能被这大夫赶上,他时常怀疑这大夫要么是给他下药了,要么曾经是马夫。
这次他又是独自策马前来,只是没想到刚来就见到自家老巢都被掀了。
他坐在马上俯瞰下去,浓烟渐清,如今营里也只有零星微弱的火光,双方却仍在紧锣密鼓地交战,此时天色渐晚,日头隐去,金灿灿的薄光静静打在这片土地之上,映出一幅糜烂却又绚丽的景象。
血与光同流,甲与兵同在。
按这下山的路程,只怕等他抵达时已是黑夜。
果不其然,即便他快马加鞭,等他到时四处已安静了下来,没有打杀之声,只有抬着人匆匆来回的声音,还有伏首的隐忍哽咽之声。
他来回走了走,内心仿佛有一处渐渐松动,有种难言的淡淡哀伤。
他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也从未在这样到处是尸身的地方迫切地来回游走,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可他的目光却从未停止过奔走。
他忽然觉得脖间一道凉意,身后的人喝住:“说!是谁?”
他慢慢转过身来,举起双手,没有以往的易怒,眉宇间甚至夹杂着一份凄凉,苦笑一声道:“我是闵郡王,奉命前来查探情况。”
他随口胡诌一番,虽并非奉命,却也是离开后让爹和皇上知会过一声他来了,如此也不算擅闯。
可面前之人显然不信,二人争辩的声音招惹来不少人,他们直接举着剑道:“都打输了还敢来!”
他挑眉轻笑一声,放下了双手,“你们要杀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他说着将脖子凑到了剑刃上。
他们此刻却有些慌张,不敢乱动,便收回了剑,道:“绑起来再说!”
裴扬听到了这头的动静,一身尘泥旧血还未洗净,走了上前看了一眼,失笑出声,“哟,这不是我们养尊处优的闵小郡王,怎么,皇城待腻了?要来这里见见风光?”
裴扬这张嘴愈来愈损,可大家闻声也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忙鞠躬致歉。
闵瑎未与他斗嘴,四处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裴扬没有再理会他,拉着身边的人问道:“这么晚了,向统领还没回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