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邵刚走出来身上就沾染了一大片雨丝,伸手抖落衣服上的雨珠才对侯爷道:“他现已无生命之危。”
他还未说完身子就有些站立不住,向国公倾斜过来,恰好被他扶住。
国公命石深将他扶上,自己也扶着他一道去了偏厅,他们刚落座,热气腾腾的饭食就被送了上来。
华邵先是饮了一杯热茶,又吃了两口热饭,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这才觉得缓了过来,身子有了力气,便对国公道:“你先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若是有什么症状立即派人来告诉我。”
国公对石深一点头,他也就立即出去办了。
等石深离开后,华邵大夫才道:“上次你送信于我,让我调查的事已有了眉目,确有此事,而我也曾在他们族人手中买过药材,只是他们行踪不定,不是轻易能碰得着的。”
国公将茶水向他推得更近,他也就又顺了两口热食进去。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你们所说的赤阳族,直到你送信过来才知。话说延林这地方,确实是物宝天华,只是天高皇帝远,又是边境之地,难免会是鱼龙混杂之地,侯爷上次所来也是被摆了一道。”
国公歉疚一笑,举起酒杯为他敬了一杯酒,“对不住,让你一个潜心医术的大夫去打听这些事,倒是难为你了。”
华邵摆手一笑,也端起酒来一饮而尽,“你我二人何需如此?倒也是多亏你吩咐,我去你说的地方找到了不少宝贝,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怕今后我就先赖在这儿不走了,正好这还有一个活物可供我钻研。”
“你的意思是?”
“自然就是成煊这孩子,他中的毒可不简单,若不是他福大命大,只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他大放厥词,说完后又察觉国公的脸色不对,忙安慰道:“我就是实话实说,你可别往心里去。”
国公:“怎么会,只是依你所看,他这毒从何而来?”
“是玄石藤,此物剧毒,比曼陀罗罂粟之类更甚,且我游览天下,只在延林见过,至于他所中毒的其他成分尚不得而知。”
“那与那赤阳族有关系吗?”
华邵点头,“上次他不是破坏了他们的仪式,应该是因此追到了此地,还好那医馆大夫功力深厚,施针压住了他的毒性,否则,等我见着他只怕是只能为他烧高香了。”
国公叹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对你的病人也是如此直言直语吗?”
“生死由命,早告诉也是早做准备。”
国公哑然失笑,深表赞同,只要成煊还能有救,旁的都不算什么。
蔺从菡在家里休养了几日都不闻国公府有什么坏消息,倒是心宽许多,伤口渐渐好了许多,倒头就睡的这个毛病也改了不少,虽每日仍睡得昏昏沉沉,但已不会在做其他事情时忽然倒下。
她正吃着饭,田雪岚忽然敲门进来,笑得一脸花枝乱颤,蔺从菡就猜到了大半,立刻就甩了脸子。
“怎么?你以为我是来卖女儿的?”
蔺从菡一怔,没想到她此行不是来为她说亲的,倒真是难得。
“那聂姑娘我们今日就送走了,给了她盘缠,你也不必送,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你日后不许再提什么出走一事,你要是敢,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敢情娘这是来教训她的,那又如何这么高兴。
田雪岚将女儿的手把过来端详一番,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唏嘘道:“你这手……好好的大姑娘,整日舞刀弄枪,都粗糙了不少,这上好的手膏就是这么被你放着积灰的?”
她怔然不解,这娘到底是卖个什么关子,这么久了都不言正事。
“过上不到一月就是围猎之会,男女皆可去,且一同比试,不少世家都言明要请你去呢,你最近就好好养伤,到时就去玩玩,争不争头名不要紧,你只需痛痛快快玩一场便好。”
她明白了,娘虽如此说,可心底是想让她出出风头,一是证明自己不比那男子差,二是看看哪家的公子于她有意,那岂不还是绕回了之前所言?
她只好先道:“若我伤没好,我可不去。”
“那是自然,养好伤才是最紧要的。”
接着田雪岚又告知于她晚上一块用膳,“如今你们姐弟二人伤好了许多,自该一块庆祝才是,侯爷现在也被解禁,皇上还重新将兵符交予他手,这是要重新重用他了。”
蔺从菡却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神色变得紧张,“爹的兵符是何时交上去的?”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封侯当日就这么做了,后来虽也管兵,但无兵权,所以你爹真是聪明。”
“那,意思是……又不太平了?”
田雪岚面色瞬间凝重下来,她又如何不知,只是佯装高兴,没想到女儿一会儿就看出来了,倒也好,日后也不必多解释,但此时还是安慰道:“放心,现在还没什么消息,或许天子是觉得你爹老了,想反也反不起来,何况在朝有威信,正好在他死前好好利用,让你爹训练出精兵来。”
蔺从菡笑了起来,只是笑得不由衷,“娘可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连天子所想都敢揣测。”
田雪岚听着外头似乎有人要来找她,故找个由头离开,没曾想一出门就见着了池韶元,对他点头一笑就走开了。
“表哥找我何事?”
池韶元将门带上,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个大礼,令她为之一震,起身来迎。
他忙唤她停下,让她仔细着伤,走上前来扶她坐下才又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
“表哥有愧,愧为读书人,深知一诺千金之理;愧为男子,深知名声对女儿家的重要性,却仍在云顶山允诺,为人拿了话柄;愧为宗亲,未能及时护你周全,害你屡屡被欺负……”他说着竟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吓得蔺从菡双膝一滑,也跪了下去。
“你扶我起来,你也起来再说。”她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左右为难,还是扶她起来再继续陈己过。
“我恐怕是要食言了,不能答应日后等你成婚,我深知己过,不求表妹原谅,只恐令你失望至极。”
蔺从菡轻笑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我从未想过让表哥娶我,当日我所言都是肺腑之言,表哥又何必挂在心上,在自己身上套上枷锁。若表哥已找到她,那我便祝愿表哥佳人良景常相伴,岁岁欢颜岁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