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此时已泪流满面,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待他说完良久,她才猛然惊醒,逃也一般地跑了出去。
此时天空一声巨响,那明亮的焰火绽开,如一朵巨莲,在空中隐隐现现。
她耳边的响声接踵而至,纵然焰火再眉,响动再大,她也全然不顾,逃也一般地冲回了家中。
闵瑎本想跟上,可远处的从霄摇头示意,从霄默默跟在身后,生怕阿姐途中遇到什么事,但还好一路平安无恙,她很快便回到了房间。
他便默默跟了上去,守在屋外。
可里面似乎很安静,出奇的安静。
向燕惊得下巴都未合上,庾天飞也是如此,他只是负责在他家中放了个焰火,至于其他,他全然不知。
“方才幸好你拦住了我。”向燕如是道。
“成煊果然是个疯子,如此张扬而盛大,仿佛今夜全城只为了从菡一人而过。”远梁嘟着嘴扭头看向袁景,无奈道:“我们便是他的陪衬吧。”
“早知如此,我也不凑这个热闹。”远梁还未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还在不断絮叨。
“可你不也看得十分高兴?”袁景闻言忍不住道。
远梁转过身来,朝他挥了挥拳头,咬牙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袁景这才闭了嘴,默默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沛秋刚一回到家中便见从霄守在门外,从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的步子便轻了许多,随之他嘱咐让她好好照顾阿姐,这才回去。
石深见众人都散了大半后才急匆匆跑来,却只见公子一人,便向四周探了探,却还是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问道:“蔺姑娘呢?”
闵瑎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只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去。
第二日整座城都传遍了成煊的事迹,可谓是一掷千金,只为了博美人欢心,一时成为城中美谈,惹得一众女子歆羡,不少姑娘都开始羡慕蔺从菡。
不论家世相貌还是未来夫君,都是天作之合。
蔺从菡第二日早早地醒来,除了眼睛有些浮肿,全然是个没事人,就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沛秋帮她梳洗时总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见她未提也不敢主动提起昨日的事,可她一出门,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她虽装作不在意,却也不能全然当做不知,只能骑马疾步而走。
她刚到那时,众人也都在等着她,向燕也到了,此时她们都装束齐整,身姿挺拔,虽目视前方,余光却忍不住朝她的方向扫来。
蔺从菡清咳一声,众人的余光这才收回,专注地看着向燕的方向。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启明军!”
“是!”响亮的声音穿透了云层,在山间回荡。
她们要做那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许是同大家还不熟悉,亦或是察觉到众人那异样的目光,也可能是第一次真正带兵,今日的蔺从菡格外板正,说起话来一板一眼,连笑也未笑过一次,训练起来也是格外严肃,甚至是严格,丝毫不给他们放松的机会。
连向燕都不大敢同她说话,生怕一不留神惹了她不高兴。
终于到了日暮时分,蔺从菡那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了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就拉着向燕一道去吃饭。
“你身子未好,便这般拼,成煊若是知道,该怪我了……”
向燕话还未说完,便见面前的人起身,同时感受到了四周火热的目光,忙住了嘴,腮帮子的饭也还未咽下去,两颊鼓鼓的,一直未再开口。
蔺从菡默默站了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向燕这才狼吞虎咽了几口,忙匆匆追了上去,这次却不敢再胡言,只是默默同她走在一块。
面前的沙土猛地扎进了一柄长/枪,枪上的红缨垂在面上,被傍晚的风吹得凌乱而鲜活,格外醒目。
闵瑎怔松的双眼缓缓抬了起来,这才看到面前的男子,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长/枪骤然抽走,回到了少年手中,少年信步走近,抢在了成煊开口之前说话,“比一场。”
未等他点头,枪尖迅速旋转,如一个漩涡,看得人迷怔,红缨扬起了一道尘土,蒙在了他眼前,这片刻的模糊逼得他骤然后退。
闵瑎抬手一挡,护住了双目,随之向外伸出了手,人群中便有人也递来了一把长/枪,随之兵器相接,咣当咣当地砸了起来。
可那少年的漩涡越来越深,几乎要将成煊的长/枪都吸了过去,而他身轻如燕,化作一只幼鸟,在他面前穿梭自如,转瞬间又如庞大的狮虎,以一把长/枪朝他重重劈去。
闵瑎一直处于漩涡之外,压在少年的枪法之下。
他勾唇一笑,在枪下几度翻转,却毫发无伤,身形也愈来愈快,手脚并用,将那枪耍得行云流水,几乎与自己融为一体,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少年见之巍然不动,直到他的枪尖抵至眉心才如灵蛇般抽了出去,朝他的下腹狠劈而来。
他愣了一瞬,将枪身抵在地面,借助后跟的力腾跃而起,悬在空中,以一掌推之,却又被他旋身一躲,扑了个空。
围观者皆看得津津有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看得口干舌燥,满身是汗。
此时余晖尽散,黑夜袭来,如今营中尚无一人掌灯,皆借着月色欣赏。
那正在打斗的二人却仍摸着黑进行,行事仍不受影响,都不落下乘,只有那越来越急的喘息声让人感受到他们的疲惫。
不知过去了多久,月色越发清朗,月儿悬挂得越来越高,此时众人才能稍稍看清二人身上的衣裳都仿佛被汗浸透,粘在了背上。
大家都看得有些累了,不少人都坐了下来,看了这场打斗也好几个时辰,却看不出最后究竟谁胜谁负。
忽地闵瑎叫了一声,瘫倒在地。
少年的枪骤停,只差分毫,那枪尖便戳入了他的眉心。
可躺倒在地的成煊猛地翻身,一把将少年手里的长/枪撂去,自己则也丢了枪,开始与他以肉相搏。
这次没过多久,闵瑎便败下阵来,“不打了不打了。”直接躺在了沙土之上,胸腔不停起伏着,身旁的人这才眼疾手快地递了水来。
从霄也接过他们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一大口便丢开,又朝着他伸出了手,示意扶他起来。
成煊并未抬手,只是坐了起来,还伸着脑袋让旁人看看,看看鼻子有没有打歪,脸上可有受伤的痕迹,见他们摇头过后才放下心来。
“这次我输了。”他虽心里不大服气,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输给了面前这个少年郎。
从霄却是较真,“再来一次,你不如我擅长用长/枪,这次我们丢了武器再来。”
他抬手拭了拭汗,将这汗涔涔的衣裳拉开了几步,隔开了肌肤几寸,才觉阵阵凉风灌入,痛快许多,他仍旧喘着粗气,“我不是使诈丢开了你的兵刃,不也输了,看看你,呼吸均匀,而我差点被你要了半条命。”
从霄这才放过了他,“日后我定远胜于你。”
成煊这才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朝着他点了点头,虽输给了一个年轻人,但这是自家人,不丢份,若是再同他打下去,只怕这张脸得毁了。
不过能让他认输的人也不多,他从霄算一个。
从霄默默捡起自己的枪,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便漠然离开。
“这谁呀?这般猖狂。”成煊身旁的人忍不住附和一声,却不曾想被他狠狠剜了一眼,“我未来小舅子。”
众人顿时噤声,不敢再多言。
其实他们心里倒是十分瞧得上这目中无人的少年,少年本就该这般桀骜不驯。
成煊知道,这小子是来给他阿姐报仇的,虽他昨夜只是为了讨她欢心,可惹她哭了便是罪过。
日后将菡儿娶了回去只怕也得好好供着,且不说他打不过她,若是被这从霄知道了,只怕他更少不得遭罪。
即便如此想着,他嘴角却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蔺从菡一连冷着脸过了几日,始终眉头紧锁,似在想着什么,却又得不到答案。
见众人已经开始适应校场的环境她才开始慢慢舒了眉,夜间训练结束后她才独自跨上了马,径直冲下了山,来到了闵府门外。
她在屋外踌躇片刻,又将马牵到了别处系上,接着便纵身翻了院墙,来到了他房中。
只是他此时不在,她便在夜色中静静坐着等他。
“公子回来了。”石深在外叫了一声。
闵瑎刚一进院便察觉到了异样,蹑手蹑脚地在屋外听了听声音,以为是自己多虑,冷不丁便听到一个冷冽的女声,“进来。”
他这才展露笑颜,忙命石深掌灯,带了进来。
他并未将门带上,门外的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蔺从菡透过烛火看去,仿佛看见了那日华灯映染的他,一时错愕,重新定了定心神,“那日你对我说的话,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思虑良久,答案是我不愿。”
“为何?”他眉宇带笑,神色却有几分凄然。
她顿了顿,眼神略显飘忽,如这颤动的烛火一般,朦胧而飘忽。
“那日,见到你,我是高兴的。可我那日,也仿佛看到了子扬。”
他的眼眸黯然,苦涩地笑了笑,“我虽在意他,但更在意你。”
“是我那日闹得满城皆知,你不高兴?”他在心里找了无数个答案,但只要不是她未生一丝情愫。
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回避了他灼热的目光。
“若我心里有你,自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可我却不是那么高兴,却也没有那么气恼,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在看着你,却又隔了些什么。”
“那也无妨,日子还长,何况满城尽知,无人敢与我抢你。”
她蓦地抬头,眸中的光又亮了起来,“我有今日所成,皆拜你所赐,我心底是感激你的。可我不想成亲,不想成为谁的夫人,也不愿为人提及时总逃不开夫君一族,不愿冠以夫性,也不愿日后入了夫君家的祠堂。”
“我只是我。”她轻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