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回来

风意渐止,乌云被风吹向了另一方,火辣的日头重新冒了出来,在大地洒下金光,也在他面前落下一缕薄光,热气渐渐抬了上来,氤氲在这狭小的空间内,逼出了他额上细细的汗珠。

他不知就这样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直到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他才忽然大笑了起来。

巷外经过了好几拨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可都不敢多看两眼就匆匆走开。

等他再抬头时,那刺眼的日光逼得他睁不开眼,可他却通体舒畅,肆意的狂笑也终于收了起来,转变为眼里泛出的淡淡笑意。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呢?

好歹也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家门世交。

回到家后她的气还未消,明明什么都还未发生,她却已经预想了许多可怕的后果。

沛秋正想叫她,却见她气鼓鼓地摔门,忙停下了脚,不解地看向从霄。

从霄也回应了她的目光,却并未多言,只道:“好好照顾阿姐便是。”

沛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心疑问,却又不敢开口,心道:不应该,小公子从不会惹他姐生气。

蔺从菡不过在房间里将自己闷了一个小时就出了门,听着这门被摔的声音,可见是她还未消气。

沛秋不敢在气头上惹小姐,却还是怯怯地跟了上去,想知道她要去何处,可她刚跟了上来就听小姐冷道:“不许跟着我。”

她只好停住,见小姐走得愈来愈远,忙又跟了上去,颤着声问道:“小姐要去何处?”

蔺从菡愣住,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怒意散了大半,“不告诉你,你不必知道。”

说着她又急匆匆出门,见沛秋没跟上才快步走了出去,可刚走到门外便听身后唤道:“阿姐!”

她这才心虚地扭头,挤出一抹笑容,对他呲了呲白牙,心虚道:“出去走走。”

“正好,我也想出门走走,一道。”

她没了法子,正犹豫不决时,迎面走来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声音也尤为洪亮。

她定睛一看,待马上之人走进了才看清是个女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仔细辨认下才发觉原是向堰,脸色红润,精神气十足,甚至比从前还圆润了点。

蔺从菡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抱住,“阿燕!你回来了?”

向燕点点头,回抱了她,眼里还泛出了泪光,“是,此后我的名字也改了回来,燕子的燕,不再是那个你们所知的堰。”

二人拥抱过后分开,可向燕脸上却写满了别扭二字,在蔺从菡面前转了一圈,有些难为情道:“我这一身可还好看?”

蔺从菡这才将她细细打量一番,看久了她男儿身,竟颇不习惯,虽早已知道她是女儿身,可脑海里还是止不住地想到那个向堰。

她蹙眉思索片刻,又围着她转了几圈都一言不发,倒是看得向燕颇不自在,甚至心里还有些发慌,吓得嗫嚅道:“我就说不可这么穿,可庾天飞非要如此。”

蔺从菡才笑了出声,对她道:“自然是好看的,日后还得这般模样。”

向燕低头扯着这宽大的袖子,浑身都不大自在,甚至觉得像是自己偷穿了女子的衣裳。

自小为了活着她便开始装作了男儿身,又在男人堆里待了这许久,久而久之,甚至觉得自己本该是男儿身,只是误生成了女子。

瞧她这恨不得扒开衣裳的举动,蔺从菡忍不住又笑了笑,忙带着她进去,找来一件没那么繁琐的衣裳给她换上,又让沛秋帮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根珠钗。

向燕这才舒服了衣服,没有再使劲揪着自己的衣裳,又对着镜子照了许久,这才开始渐渐认识自己,却还在试探地问道:“这是我?”

“所以我本就是一个女子?”

蔺从菡重重点头,这才让她热泪盈眶。

“恭喜你,终于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向燕只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大梦,梦很长很长,充满了厮杀、痛哭,甚至充满了鲜血的腥味,可梦里也很香很甜,她遇见了很多知己至交,所遇见的人都对她很好。

再后来,梦渐渐清醒,她慢慢从铜镜中挪开了眼,看清蔺从菡后,她才觉得这一切都开始真实起来。

从霄此刻也走了进来,“这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你燕姐姐了。”

向燕瞪大了双眼,疑道:“你何时发现的?”

“很早很早”从霄诚实说道。

向燕此时才后知后觉回想起一切,当时她在神机营时便觉不对,一开始是她刻意避开大家,可后来却是大家刻意避开她。

可她却一直以为是大家习惯了此事。

也对,习武之人,总免不了接触,何况对男女身形也十分了解,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叙旧之后,向燕才想起了正事,膝盖一弯便朝着从霄的方向下跪,忙被从霄拉住。

从霄见扶好了她才松了口气,得亏眼疾手快,若不然就得折寿了。

“若不是从霄与成煊,我只怕至今还在牢里待着,甚至无出来的可能,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若燕姐姐不是阿姐挚友,我若是得知了此事,也愿意出手相帮。”从霄说这话时有些心虚,若不是与阿姐无关,旁人怎样,他才不在乎,一想到此,又觉受之有愧,忙托辞离开,留二人说话。

蔺从菡此时才觉得今日发生之事确实突然,忙又问及她是何时出狱,这才知道原是昨夜便出了狱,只是在狱中待久了,得好好清洗沐浴一番去去晦气与脏污才今日来拜谢。

她此刻才又悔又恼,今日对成煊发了这么一大通火气,殊不知他原是早做好了万全准备,也将她救了出来才带她去看。

心里却又攒着埋怨,从霄日日见她,却也不在她面前透露半分,今日出门时还始终佯装不知,同那成煊合伙起来骗她。

向燕还不知他们发生了何事,便继续为成煊说话,“其实我最该感激的人还是你,若不是你早以女子之身入了军营,我也无这释放的机会,更无可能今后继续同你共事。”

这话听得她云里雾里,正要开口才听阿燕继续开口,“圣上虽还未拟圣旨,可金口玉言,已经开口日后组建一支女子军,日后由你我统领,至于你我二人,便只需听命于宋为宋将军即可,当然宋头儿也不会干涉你我二人。”

“我这只手日后也无力再支撑我战场杀敌,若真能如此安排,我也算是未姑辜负宋头儿所传。”向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伸手捏了捏,眼里有无尽的惋惜,却不得不释怀。

蔺从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才令她知晓此事。

“如此甚好。”她定睛看着阿燕,,目光却在透过她看着别处,仿佛看见了今日那个被她训得大气不敢出的成煊,看见了他一脸得意洋洋在她面前显摆的模样。

“最开始见他时,我的确很讨厌他,因为在我看来,他是第一个发现我身份的人。”向燕陷入了沉思,“不过那时比起我对他的讨厌,你与他之间的仇怨更大,毕竟他曾差点要过你的命。”

蔺从菡听到此才猛然惊醒,满是不解。

阿燕这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都糊涂了,我忘了,还有很多事情你都还未想起来。”

她虽还是未能想起来,但心中的愧疚似乎少了许多,忍不住盘问起了从前发生的事,只要阿燕知道的,她都想听。

“不过,他也算是救过你的命,再后来,你们二人之间的牵扯便说不清了,你救过他,他也救过你……”

她静静听着从往日的故事,陷入了沉思,她记忆中的他还是儿时那个同她打架打输了还十分不服气的小毛孩,后来便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他对她积怨甚深,再后来,又开始情根深种。

她十分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此人竟转变如此之快,只是这其间牵扯,若是不去问他,只怕她今后都不会再知道。

石深听见公子回来时还哼了小调,便知他心情定是大好,忙上前来问,却见他衣衫有些不整,梳好的头发也有些乱,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蔺姑娘今日高兴吗?”

“高兴?”他冷哼一声,眼底的笑意却未变浅,声调倒是提了上来,像是在控诉着她的不对,“差点被把我吃了就不错了。”

石深不解,见他心情好便也大着胆子继续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公子穿这身衣服果然丰神俊朗,蔺姑娘看了定欢喜。”再一瞥却见他衣裳似湿了大半,“今日外头如此热吗?我帮公子换身衣裳,莫要着凉。”

他却摆手,示意不需要,倒是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玄色暗纹,忽地眼前一亮,从衣服上拔出了一根细软的发丝,他一看就知,这不是他的。

是她的。

石深还未看清他手里拿了什么,只知道公子露出了痴傻的笑容,正想开口却被他赶了出去。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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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夫君脸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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