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以偷运昌国矿石为由，顺利得到了南国牟利之人的信任，便在两国境内都设了据点，如此一来，可躲过双方的调查，而结果也确实是如此。
当年侯爷查了许久都未查到就班师回朝，是因为两国背后都有推手在推动此事的发展。
南国那边不知是谁，可昌国不出意外就是梁王，梁王在暗中谋划，所以侯爷搅动了此地风云之后大多数人还能全身而退，最后不了了之。
如此说来他当时受梁王陷害一事也说得通，他们早已暗中勾结，只是梁王应是也未料到这赤阳族生的是谋反之心，又或是根本不知道他们身份，最后为他们要挟，所以才做了这糊涂事。
只是他们低估了先皇对他的信任，若非如此，也不会兵行险着，自斩左膀右臂。
他想到这儿冷笑几声，他们在此搅得翻江倒海最后还让他们全身而退，而凌城和皇族遭到了重创，颇有凋零之态。
他一时不知该说谁无能，竟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们逃过。
一袭墨袍坐在还发着热气的石头上，徐徐夜风吹起了他的发丝和发上的绸带，悠扬的笛声传来，一阵一阵刮入了军中将士的耳朵，在心里荡起了道道涟漪。
他抬头仰望着那清亮的月亮，仿佛从笛声中见到了月宫仙娥起舞，翩翩仙境如在眼前。
这是他第几次见到一轮圆月了，他已很是记不清，日子似乎越来越漫长，长得他都有些记不清过去了多久。
铁片滑过面前的铜墙，发出一道锐利的撞击声，撕扯着耳膜。
“什么？你要我刺杀当今天子！”她怒气冲冲地丢下手中的弓箭，几乎不敢相信地质问他，可从他神情里读到的只有当然二字。
此刻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手里空落落的，她随意抓了一支箭握着，手心沁出了汗。
“这是造反。”她低声开口，像是在给自己解释，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师言修却握住了她颤抖的肩膀道：“白家坐在那个位置太久了，外表繁茂强壮的古树已开始腐朽，再支撑不了多久，这棵树就会轰然倒下，不知会砸伤多少人！”
她这才抬起了眼眸同他对视，她看到了他的野心与可怕，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
她就这样怔怔点头，答应了他。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若此事败露，若她的身份暴露，或许会牵连到蔺家，他们的下场不可言喻。
师言修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看她的目光又温和起来，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真乖。”
她睁着晶亮的大眼点头，如一只懵懂的白兔，看起来格外温柔。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牵连，你平安，那你的爹娘自会平安。”
见她似乎还是未缓过神来他忙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事成之后，我会赐你一半解药，再过不久，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蔺从菡勉为其难地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许多，心却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几乎就要从胸口喷出。
待他离开之后，她才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失神地望着门外。
裴扬进来时正好与师言修打了一个照面，可师言修只是粗粗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将他这个人放在眼里，哪怕他知道他们的计划也无妨，横竖他们的目标在族里已经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除了裴扬和她尚不知情。
他走进来后忙弯腰将她扶了起来，扶她去了榻上坐下才问道：“他让你做什么？”
此刻她的目光才如火炬般透亮，森然道：“杀天子！”
裴扬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忙道：“不可，你不可去！我替你去。”
蔺从菡目光一转，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冰冷，出言阻拦，“我虽不知道从前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他们目前无法与之抗衡，所以需要我一击制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制服敌军。”
裴扬并未再多言，可始终担忧地看着她，而后深深地垂下了头，“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
蔺从菡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会，子扬兄可是从未放弃过为我找解药，可今后你不需麻烦了，待此事完成，大人就答应把解药给我，届时以你我二人的功夫，何愁出不去？”
她见他还是自责，忙又道：“何况，正是因为你，我的病才好了这许多，你看我每日的精神不是越来越好了吗？我还是喜欢见到那个从前会捉弄我与我玩笑的你。”
“再也回不去了。”他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明明记忆中的他也并非是一个会耍性子之人，但仔细想想，也有那么几次，比如才刚见到她时戏谑地搭讪她。
可此事凶险，他绝不能让她涉险，嘴里虽不提此事，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救她。
“你放心，以我现如今的功夫，会保护好自己，你就别多想了。”
“好。”
他静静凝视着她，看得清她脸颊上的每一丝瑕疵，每一点波动，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裹挟着浪潮在脑海里翻涌流动，他开始确信，在族中与她初见绝不是第一次，他每一次见她都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熟悉，也更想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印刻在脑海中。
蔺从菡见他盯得认真，有些不自在地扭头，起身在屋内踱步，顾自低声道：“快了，该是快了。”
裴扬听清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奇怪的是，他不需问就知道她在说什么，随之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走了出去。
蔺从菡心里打定主意，若天子未出现那自是更好，若出现了她也会照他所说的做，只是绝不会伤天子性命，可如此一来，若事情败露，她还是脱不了干系，可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也绝不会出现而牵连家人。
裴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他能赶在他们行动之前拿到解药，到时直接带她离开就可，不让她再掺和到这浑水中，那这自然是上乘之计，只是能不能实现还需冒险一试。
微弱的希望总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