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她们二人就来到街市之中,师言修怕她丢了还是命她挽着他的衣袖,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搭上他的袖子,怎知他直接伸手将她的手臂挽了上来。
此时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而她也许久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不大习惯,走路姿态都不大自然。
师言修忽地停了下来,侧目看了一眼她就带着她向一边的小贩走了过去。
小贩顿时就提高了嗓门,热情地介绍着,“这边是时兴的假面,这边是斗笠,不知这位娘子瞧上了哪一件?”说着还选了一个素雅精致的假面送到她手边。
她愣乎乎地并未接过,师言修就自然地接了过来,在她脸上比划比划,“我也觉着这十分衬娘子。”
蔺从菡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随意应承了下来,他无非是不愿让人将她认出来,又因娘子二字面色微怒,便一把抢过来戴上。
可师言修却又挑了一个薄纱斗笠,伸手将她的假面取下,重新为她戴上,还小心地护着她的头发,唯恐将她的发丝弄乱,举止轻盈,处处小心。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离得极近,他手指上的温热还时不时擦过她的耳尖,令她颇不自在,却又只能任他摆弄,好不容易等他移开了手她忙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我刚把你救回来时,你可是没这么白净,后来养着养着才恢复了这般白皙,故而为你找个东西遮阳,姑娘家家的还是白白嫩嫩的好。”
她闻言也不发话,但主动挽上了他的手,直到走到了一处僻静狭小的巷子,此地为两边房屋所挡,没有烈日炙烤,还有阵阵清风,刮起了她的面纱。
原先隔着面纱看此地,内心并无什么感触,可在面纱被风刮开的一刹,她看清了脚下的一砖一瓦,脚边踏着的青石小路,角落里长满的青苔。
她鼻尖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唯一庆幸的是她与师言修隔着面纱,他不能发觉。
走到爬满青藤的院墙边他停了下来,她一低头就看到了这墙角熟悉的杂草,却还是平静道:“你要带我来的就是此地?”
他点头,“爬上去看看?”
她一点头,还未等他带着,她就纵身一跃,轻飘飘地飞上屋顶。
师言修也随之跟上,手指不自觉覆在了她的手腕上,还在微微发力,不让她轻举妄动。
蔺从菡很是平静,一动不动地望着院子里的一男一女,平静道:“你所说的我的家人就是他们吗?”
高高的古树坐落在院子中央,繁茂的枝叶向四周伸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状,为树下人撑起了一片阴凉,斑驳的光影透过层层树叶洒下,在素白的衣裳上形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光点。
“为何府中人都着素衣?”
“因为你。”他淡淡开口,同时淡漠地望着这一切,剥离着与这个府、以及这个府中的人的所有关系。
她此时已有些哽咽,却还是平静地问着他话,问着一些毫不相干,根本不需要开口问的话,“那是我爹娘吗?”
师言修点头,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可她只是焦灼地望着,似是热切又很是平静。
“是。”
“我爹怎么了?”
“受伤了。”
“看样子很是严重。”
“不危及性命。”
她的脖子伸长了探,步子也在不断向边缘靠近,在椅子里坐着的闵侯爷忽然一睁眼,目光朝着她所在位置望去。
师言修并未说什么,直接带着她飞了下去。
平稳地落在地面上后师言修才一把扯开她的斗笠,目光灼灼地打量她,“想起来什么了吗?”
她也毫不避讳眼眶还是红的事实,“没想起来,可一想到躺着不能动的那人是我爹就觉得难受。”
师言修察觉着她的神情波动,最后还是替她重新戴上,带她快步离开。
只是走到一条小巷时,他们正好撞见一个半大孩子在被一群黑衣人围攻,出手狠辣,极为厉害,一拳一脚都很是用力。
他还在向前走,她却停住不动,默默开口道:“这孩子受伤了。”
他顺着她看去的方向望去,面色却很是平静,说着事不关己的事,“与我们何干?还是你认识?”
蔺从菡摇头,问道:“我可以去帮忙吗?哪有一群人欺负一个孩子的。”
“若是这孩子身份不简单,亦或是他们的仇人,我们何必干涉。”
“再不出手这孩子会不会被打死?”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这群黑衣人散开,孩子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小巷一边冲出一群人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查探孩子伤情,将他抱了起来。
“走吧?”师言修催促道。
她只好匆匆跟上,只回头看了那孩子一眼。
一种熟悉的感觉突如其来,令她有些不适,可她的脚步还是不自觉跟上,再未回头。
路上师言修一直侧着头看她,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她,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可又不能断定。
一路上蔺从菡都平静得出奇,甚至他开口问询时她也未答复一句话,索性他也不说话了,任其折腾。
待回到他们的居所,蔺从菡才换了一副极为冷漠的神色,怒斥道:“你若是不信我,为何还要告诉我我爹娘在哪儿?那个孩子与我是何关系,是不是也是你有意安排,为何恰好出现在了那处?分明是故意给我看,若你不信我那便让我走,何必还要让我留下。”
师眼言修显然很是诧异,可猜疑之色经她一闹就消散了去,反倒露出了别样的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就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蔺从菡此时才安静下来,呼吸有些急促。
再而后,就是轻微的啜泣,她的肩膀也随之微微颤抖。
裴扬走了进来,手指压在她的肩膀上,待她的肩膀停止颤抖才道:“找到家人了,可是开心?”
她沉默不语,他只好也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她,等着她主动开口。
她沉默良久,半晌才主动挽过他的手臂靠着,慢慢合上双眼睡着了。
她刚一睡着,身子向后歪倒,差点摔躺下去。
裴扬一直小心地扶着她,可也扶不住,他只好轻手轻脚地将她扶好,让扶她平躺,见她熟睡后才安心离开。
她仍未睡熟,似也听到了他离开的动静,喃喃道:“多谢子扬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