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腓特烈和海因里希离开后,腓力二世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他将国事委托给他的长子路易,却将宠爱的幼子和曾经的养女留在身边。
从前在巴黎时,腓力二世总是要求她给他读诗,或者弹奏里拉琴,现在她已经没有动力再在他面前扮演这个乖巧的“女儿”,而腓力二世似乎也没有太在意,他只在乎她是否和菲利普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我已经和英格兰贵族达成协议,他们同意了推翻你叔叔,将王冠送给菲利普。”这一天,病榻上的腓力二世忽然说,玛蒂尔达抬起头,正看到他用浑浊的蓝眼睛注视着她,很多年前她就本能抵触着这样的目光,但她仍同童年一样无从躲避,“以及你。很快,你就会是英格兰的女王,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开心呢?”
“你觉得这是恩赐吗?夺走了我的一切,再偿还微不足道的一点,你只是希望我永远做你们的囚徒而已。”
“哪个囚徒像你一样活得像个公主?”腓力二世发出一声嗤笑,“如果理查还活着,他也不可能给你更多了,接受你原本的命运吧,菲利普才是你的丈夫,你会和他生下新的孩子,西西里的杂毛鹰一开始就不应该染指你,我已经原谅了你给我的伤害,为什么你还耿耿于怀?”他的声音渐趋微弱,“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亲爱的莉奥妮丝,你一直是我最心爱的女儿。”
由于约翰王多年的横征暴敛,英格兰贵族对他早已忍无可忍,加上腓力二世并没有让菲利普同时继承包括阿基坦在内的大陆领地,因此这个安排也能让路易八世和布兰奇王后满意。“笑一笑,莉奥妮丝,这是我们的加冕礼。”威斯敏斯特教堂中,菲利普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二十年过去了,你现在终于成为英格兰的女王了,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可国王不该是你。”她注视着眼前陌生的英格兰贵族们,盛装下的容颜冰冷枯槁,对眼前的一切都只觉漠然和厌烦,“是腓特烈,是海因里希,总之不应该是你在这个时候站在我身边。”
她清晰地觉察到了一阵清晰的寒意,稍后,菲利普捏紧了她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她的血肉中:“别以为他们选择的是你,他们选择的是我父亲,你的血统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合情合理背叛旧主的理由罢了。”
腓力二世当然不会好心地让她成为真正的女王,事实上,就连王后的权威他都吝于授予,作为人尽皆知的反叛者,她最好连礼仪上的角色也尽可能地淡化和抹除。加冕礼结束后,菲利普带她来到他给她安排的居所,白崖边的多佛城堡:“这是你祖父扩建的城堡,他曾经改建了这里的内廷,以便体面地囚禁他的妻子,也许这里能缓解一些你对你祖母的思念之情。”他亲吻着她的睫毛,同时手指已经伸向了她的领口,“每一天我都会来,即便我的人不在,我的信也会来。”
和亨利二世曾经希望阿基坦的埃莉诺保持的状态一样,她有优渥的生活,可以欣赏白崖绝佳的风景,但她不能和外界联系,不能见到她的儿子,不能做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事情,侍奉她的侍女服从但缄默,不给她任何可能逃脱的机会,她唯一能够接触和交流的人就是菲利普,他的人或者信件,或许这正是他掌控她的手段。
她只能不断回忆她真正的家人,腓特烈,海因里希,在这漫长的囚禁和绝望中这是唯一能够慰藉和令她生出希望的事物,但当她开始恶心和呕吐时,她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