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宸想了想，要是封出现的再晚一些，那时占宸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老玩家，心如磐石刚似铁，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他哪里还会对一个连真面目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生出依赖的情绪。
完全独立的占宸对同类只会有警惕。
又或者没有封的帮助，占宸直接死在某一个异世界里，那就更加不会有后来。
可事实就是，占宸进入的第一个异世界封就及时赶过来陪在他身边了，并且这三个世界过去，他一直在。
——如果不是重型堡垒世界小石头“死遁”惊吓到了占宸，占宸这会儿就直接对封说“嘿，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试试”了。
会不会惊吓到人占宸才不管，他一贯如此，说不准还会笑得很开心。
然而现在……
男朋友？
呵呵。
重型堡垒世界的账，占宸什么时候气消了，什么时候清。
在此之前，就先吊着他吧。
至于封有多么纠结，多么抓心挠肝，占宸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不在乎。
重型堡垒世界小石头“咚”一下从占宸身上掉下来砸进尘土的时候，占宸的心脏是遭受了怎样剧烈的震动，封难道就管过了？
还男朋友，当你砸珠子的大榔头去吧。
“人族玩家，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一直不动，难道这颗也不是？”
在占宸思绪纷飞间，其余玩家一直围在他身边等待。
眼看着占宸盘坐在地上对着那颗唯一的珠子发了半晌的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玩家们紧张得都快要刨地了，生怕这仅存的唯一硕果也不是它们的目标。
“怎么会不是，把剩下的禁锢之眼拿出来吧。”占宸没有解释自己的愣怔，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话题。
十六颗禁锢之眼，分别在四位玩家的手中，由之前游戏中表现沉着稳重玩家保管。
此时玩家们纷纷把禁锢之眼拿出来，齐聚的那一刻，十六颗黑黝黝的珠子应声碎裂。
无形的禁锢在这一刻消弭、崩裂，裂缝逐渐扩散到整个山洞。那一瞬间，整座山似乎都晃动了一下。
规则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各位与阿塔莉亚互相协作，达成共赢结局，困囿于山洞中的生灵在这一刻都要得到自由。”
“另外，由于游戏场内唯一的守关者阿塔莉亚获得自由身，其余平行游戏场内所有存活玩家自动判定通关。此游戏场的玩家在通关过程中出力最多，并首次打出完美结局，全体玩家将因此获得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会在缓冲期过后，由位面守护者‘丑人’发放。缓冲期即将开始，玩家们请做好准备，传送倒计时：十，九，八……”
规则的倒计时只有十秒，封只来得及留下一句：“等我来找你。”
下一刻全体玩家从山洞消失，只留下封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游戏场，心也像是空了一块。
阿塔莉亚早在获得自由身的那一刹那就朝着遥远的异国诺顿冲了出去，只留给合作过的玩家们一个看不清的残影。
玩家们在通关后就被规则一起送走，而后规则自己也跟着离开了。
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游戏场，此刻只剩封虚无缥缈的意识，静静在黑暗中看着偌大的山洞腹腔，满身寂寥空落。
位面守护者这个身份说好也是好，说不好也是不好。
但至少在这一刻，封多么希望自己是和占宸一样的玩家。那样他就不会总是追在占宸的后面，还得顾忌规则与其他同事的阻挠。
可是成了玩家他就失去了保护占宸的能力。
那些特权和能力都是为规则工作的位面守护者才有的。
两难啊。
封最后看了一眼山洞腹腔。
这里曾经住着斐德文最美丽的少女，有数不清的玩家前赴后继闯入其中，或留下生命或狼狈逃离。
只是从这一天开始，这个游戏场将就此作废，它再也等不来新的玩家，那美丽的少女也不会再回来这埋葬她生命的牢笼。
这个因嫉妒与仇恨而起的是非之地，从今天起将陷入永远的冷清与沉默当中。
占宸眼睛只是晃了一下，脑中与封的联系就断了，自己站在了广场当中，成为了挤挤挨挨的居民中的一员。
今天是斐德文王国的月文节，广场中央的圆台上摆满了新鲜清丽的月文花。
见到月文花真面目的那一瞬间，占宸就明白阿塔莉亚为什么会被称赞为“斐德文王国盛开的月文花”了。
这种花有着纹路繁复的花茎，就像阿塔莉亚华丽的裙摆。
这种花有着纯洁无瑕的花瓣，就像阿塔莉亚堆雪似的脸庞。
这种花有着纯净的蓝色的花蕊，就像阿塔莉亚灵动的眼眸。
盛放的月文花，十五岁的阿塔莉亚。
只可惜月文花终究是太早的被从土地中连根拔起，如果再等一段时间，它颠倒众生的美貌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都是假设了，被拔出的月文花不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只有枯萎在角落的命运。
唔，那摘花人会不会有哪怕一分良心不安呢？
就算曾经不会，临死前发出哀嚎的时候会不会？
占宸想到阿塔莉亚冲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就在这个时候占宸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占宸一惊。
虽然广场上人们肩膀挨着肩膀、脚跟挨着脚跟，但占宸并没有因此失去自己的警惕性，一直都有与周围的居民们保持距离。
可这个人拍自己的时候占宸竟然没有一分警觉。
占宸的惊疑不定在来人开口后就消失不见了。
再熟悉不过的小石头的声音：“别怕，是我。”
“封？”
占宸抱着十分的期待转过身去，然后就见到了一个五官平平、身材一般、一身粗布麻衣的平头百姓，在用熟悉的视线望着自己。
只有这一双眼睛有那么两分神采，勉强给他提了点印象分，其余地方简直毫无可取之处。
占宸活了二十七年，突然发现自己是个颜控。
他一直信奉“人不可貌相”的原则，坚定不移地以为自己其实不太在意长相。
然而这个原则在面对面那一瞬间的冲击下，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他没期待过封能有什么风华绝代的长相，但这也，这也太——
完全就是一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又在常年的劳作中消耗掉了最后一丝精气神的底层人民形象。
手大脚大，皮肤粗粝，面上满是细小的裂纹与伤疤，打扮便于生产劳作但毫无气质可言。
占宸自己生得一副天赐的好相貌，这两天时时面对着阿塔莉亚又把目光养刁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怎么接受得了封长这个模样。
但占宸重心不重貌的择偶标准维持了快三十年，倒也没那么容易被这点小打击摧残掉。
占宸稳了稳心神，还是接受了现实。
其实平心而论，封长得也不丑，只是普通而已。
之所以打击到了占宸，还不是占宸太久没见到过普通人，整天不是看自己就是看阿塔莉亚，所以审美标准过高了。
不怪封，是自己的错。
不怪封，是自己的错。
占宸在心里给自己循环洗脑了几遍，深吸一口气：“你们位面守护者有改变相貌的道具吗？如果没有，我给你找找？”
封：“……”
那一瞬间他温柔的目光差点维持不下去。
占宸自从转身后就是一副瞳孔巨震大受打击的样子，封还在想原因，结果就被心上人委婉告知‘你长得太丑吓到我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打击人的吗！
况且封活了二十七年从来没被人说过丑——他的真实样貌与那位封君挚如出一辙，是一直出现在无数少年少女梦中的存在。
他何时有过被人“丑拒”的待遇，虽然封自己也知道现在这副伪装的模样确实长得不太行，但心理上还是接受无能。
特别当“丑”这个评价是来自于占宸，他心心念念的喜欢的青年口中的时候，杀伤效果直接乘以二。
虽然占宸没有明说吧，但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封一瞬间掩面而逃。
占宸眼睁睁地看着封转身钻入人群，几个起伏后就没了身影，连一句“等等”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完了，被打击到了，人直接跑了。
占宸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管住自己这张嘴呢？
我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了。
封跑得比兔子还快，占宸在人群中穿梭，挤开了几十个居民，收获了无数枚白眼，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最后占宸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待着。
这个小屋是规则分配给他的居所，关于占宸现在这个身份的信息都是一瞬间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倒是方便了占宸在这个世界走动，相当于把他这个黑户变成了合法居民，还有城市户口呢。
规则一条龙服务，你值得拥有。
外面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拿着月文花的居民在大街上游行，参加活动和祭典。女人们拿着供奉后的月文花为自己的女儿祈福，希望她长大能出落得如月文花一般漂亮。
占宸坐在窗边短短一个小时，已经听到第七十三对母女这么说了。
看来民众们并不清楚上一个如月文花般的姑娘最后是什么下场。
占宸等封回来找自己，倒时候他一定会告诉他自己不嫌他丑，让他不要自卑。
只是封受的打击似乎有点大，占宸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无聊到只好拿起了墙上的地图研究。
诺顿离斐德文其实挺远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阿塔莉亚在诺顿王国嘎嘎乱杀，斐德文王国还是开开心心地在过自己的传统节日，丝毫不清楚即将到来、也必然会到来的危机。
不过阿塔莉亚是个坚忍的女性，她平白受了那么久的苦难，几百年的时光岂是短短一句话就可以道尽的？
因此她应当不至于忍不住，一下子就把仇人全弄死——那样就大大失去报复的快感了。
况且诺顿王国也不是吃素的。从阿塔莉亚的日记中可以发现，活人里面有着厉害的魔法师，听命于王室，能与阿塔莉亚的力量对抗。
就算阿塔莉亚是几百年受尽折磨的灵魂，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她要杀的是一个国家的继承人与另一个国家的公主，得从长计议才是。
占宸估计了一下，自己大概还能过个几天安生日子。
之后啊，占宸想这个国家的人再也不会喜欢月文花这种植物了。
“叩叩。”
近在耳边的声响惊动了占宸，占宸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男人在敲他的窗户。
对上他眼睛的刹那，占宸将“你是谁”的疑问给咽了回去，忍着笑过去给他开了门。
回来的正是换了一副样貌的封。
这一次他的长相仍然称不上好看，但至少是中上水平。
果不其然，占宸没有露出饱受打击的样子，还给他开了门，看来心上人是个颜控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封默默叹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在占宸揶揄的目光中放下了手。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占宸给他开了门却没有放他进来，而是笑吟吟地靠在门边，把封堵在门口发问。
“你在这里，我当然是要回来的。”
还蛮会说话。
占宸知道自己被哄了，也很干脆利落地转身进了屋内，给封让开位置。
他率先在低矮的小桌子旁落座，封也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对面。
“现在游戏结束，规则对你的限制应该没有那么大了吧？”
“对，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封温和地看了占宸一眼，又把目光转开了。
占宸放在桌下的手蠢蠢欲动，他是真的快要忍不住揭穿封的真面目了。
这个时候装什么矜持呢？
背地里偷窥的视线一刻都不带停的，现在自己坐在他对面正大光明地让他看了，他倒是装得比谁都像。
嗯，他大概是“突然”想起来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了。
封的道德感还真是一阵一阵的啊。
下更6.12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