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说来也奇怪,姜姜虽然每天花了不少精力在唱歌跳舞上,成绩却还是四平八稳地保持在前五名。

长宁把几个月以来姜姜的成绩单摆在姜扬面前,也算向姜扬交待了这段时间照顾姜姜的结果。

姜扬看着成绩单,啧啧称奇:“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成绩,你说姜姜像谁啊?”

“八成像父......”话还没说话,剩下那个字赶紧吞回肚子里,果然跟姜姜在一起久了,变得有些口无遮拦了。

姜姜的生父是姜扬的伤痛,刻骨铭心,不可触摸。

姜扬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学音乐剧的长宁,两人会趁着空余时间去省剧院打打杂当当实习生,偶尔也能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知识。

而姜姜的父亲就是省剧院的团长,团长而立之年,风流倜傥,不仅拥有一身艺术细胞,就连在数学领域都有不小的成就,而姜扬就是在剧院打杂的时候遇到了姜姜的父亲。

对于从小失去父亲的姜扬来讲,年少时遇到那样的男子无疑是令人心动不已的,他幽默儒雅,与其他她所接触的男人都不一样,大抵是从小教育良好的缘故,他永远将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就连刘海都打理地根根分明,面对年少的姜扬和长宁,他格外优容宽厚,他会在排练的时候打开侧门,悄悄让两个女孩溜进来,偶尔无人之处会教习她们乐队管理以及剧院管理的知识。

但这个年长的男人却清楚地意识到,长宁是他所不能惹的女孩,她一看就出身显赫家庭,偶尔下班了还能看到停在路边接她回家的车。

既然长宁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否则怎么对得起他风流公子的称号,怎么对得起他一次次为她们打破规定开先例。

天真烂漫的姜扬就这样成了他计划里的其中一尾小鱼,精心饲养,等待鱼儿咬住鱼饵的那一刻。

姜扬与姜姜父亲的交往并没有让长宁知道,而是在姜扬得知自己意外怀孕的时候才慌慌张张地来找长宁,长宁那时离开剧院已久,家里早就为长宁铺好了未来的路,去剧院干杂活只会影响她的前程,而长宁在那个时候也只是被家庭过度保护的孩子,听见姜扬意外怀孕也慌张起来,两个女孩没有任何主见,长宁怕被长辈们知道这件事从而阻挠与姜扬的交往——而在青春期的女孩心里,友谊往往最重要,义气也最重要,于是长宁带着姜扬去剧院找姜姜的父亲,但是他不在,等待她们的是冷嘲热讽看热闹的团员与剧场工作人员。

“有谁不知道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是稀奇了,他破例放你们进来打杂,不收取一点好处怎么行!”

“嘻嘻,小孩子就是天真。”

两人犹如当头一棒。

从那之后,姜扬失去了联系,直到生孩子前才联系上刚刚上大学的长宁,长宁连夜赶路,总算在进手术室前赶到医院,她也不懂姜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想生下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或许是她幼时就失去了双亲,才会在这个时候急欲寻找一个来自血亲的温暖。

孩子生了好久才生下来,是个女孩,小小的婴孩居然眉清目秀,一点都不像其他刚生下来皱皱巴巴浑身红彤彤连眉眼都看不清的小孩。

长宁第一次抱上姜姜,只感觉浑身颤抖,她太小太软,不哭不闹,玉雪可爱,她闭着眼睛安然地躺在长宁的臂弯里,偶尔会攥着粉嫩嫩的拳头用劲握住长宁的手指。

但生下姜姜的姜扬却一蹶不振,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娃娃,心力交瘁瘦弱不堪。

一开始长宁还能请假来帮姜姜看顾孩子,后来随着请假次数增多,系里多次找长宁谈话,就连父母都知道长宁多次缺勤,再加上姜扬有意躲避,一来二去,两人便失去了联系。

长宁偶尔还会想起那个软乎乎的孩子,不知道她跟着姜扬这个糊涂妈妈有没有吃苦,也不知道扬扬好不好,有没有遇见新的人可以帮帮她。

而姜姜则完美遗传了父母亲的所有优势,美丽的外表,天赐的艺术细胞,聪明的头脑,看着这样的她,姜扬心里总不是滋味,因此作为母亲,她多少有些变扭。

“长宁,我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幸亏有你在。”

长宁笑了:“不是幸亏有我在,是幸亏姜姜听话,她真的很乖,扬扬,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冷淡了吗?你把她送到我这里之后,几乎没有主动过问过她,姜姜虽然嘴上不说,但总归是你的女儿,心里还是惦记着你这个妈妈的。”

姜扬仍然选择性回避:“我后面还有事,先走了,姜姜就拜托你了。”

长宁叹气,原本还想让姜扬抽时间去参加姜姜的家长会,如今看来也不用提了。

姜姜正在厨房切水果,听到长宁说今天去见了她妈妈,家长会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姜扬就走了,她端了切好的水果走出来,语气分外平淡:“你去找她聊这个?她不会去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一直都是班主任给她打电话,电话里解决的。”

长宁错愕:“她......没去过家长会?”

她有些难以理解,姜姜是姜扬唯一的女儿,就算对孩子的父亲有再大的怨恨,孩子总是无辜的,姜扬这样做真的好吗?她看着姜姜将这件事视作习以为常甚至可以云淡风轻地跟她说,不免有些心疼。

“姜姜!”长宁轻声唤她。

姜姜端了水果,放在她面前,却被她一把拉进怀里,满心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姜姜......”

姜姜当然知道长宁在可怜她,她一言不发,却觉得这种被人疼的感觉真不错,孤独了十五年,好像找到了坚实的依靠,长宁是唯一的依靠,只属于她的依靠。

胸口某处滚烫地厉害,也跳动地厉害,姜姜隐约觉得,这个依靠或许也叫危险,一个叫悸动的危险正缓缓而来,她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的波涛汹涌,迅速推开长宁。

长宁一脸错愕:“姜姜......”

姜姜毫不留情地打击她:“收起你的同情心,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不需要你同情我。”

长宁哭笑不得,并没有生气:“我没有同情你,我心疼你。”

“心疼我什么?没妈疼吗?”姜姜面若冰霜,她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俯视长宁,格外居高临下。

长宁这才意识到姜姜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她试探性地伸手用小拇指勾了勾姜姜的手指,有些胆怯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姜姜却像被火燎了一般甩开她,青着脸硬邦邦地说:“没怎么!”

这种奇怪的氛围持续了好久,长宁愁眉苦脸地跟叶微自我剖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我提到家长会的原因,姜姜已经好几天没有跟我说话了,她一直在躲我,连早饭都不跟我一起吃了。”

长宁的两条眉毛已经拧成了疙瘩,这几天她着急上火,脸上还冒了不少痘,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跟姜姜道歉。

“叶微!叶微!”

叶微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一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姜姜长大了,有心事了。”

长大了?青春期吗?长宁不解。

叶微看着长宁仍然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循循善诱:“或许,你该把姜姜送回去了,青春期的孩子很不好带。”

长宁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那可不行,扬扬不管姜姜的,姜姜要真是青春期叛逆了,送她回去可没人照顾她。”

叶微的表情变得有些无法言喻,她死死地盯着长宁,妄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张了张嘴,终是忍不住问:“宁宁,你是不是很喜欢姜姜?”

“当然喜欢了。”长宁看着叶微,一脸“你怎么问这个傻问题”的表情。

叶微哑然,扔下一句“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就飘然远去了。

下班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叶微没有带伞,于是折回大剧院,在借伞处挑了一把透明伞。

南方的春天是烟雨朦胧的,叶微仰头看着雨丝像无数的银针一般细细落下来,落在伞面上被拍成雨滴,摇摇欲坠许久,最终还是不堪重负地从伞顶滑落。

她在黑暗中慢慢前行。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和姜姜都是不幸的,只不过姜姜比她更加不幸,长宁是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懂得姜姜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克制与隐忍。

长宁什么都不懂,亦或者她什么都不愿意懂,只是一味地装傻,自圆其说地把她当成孩子一般去看待,最终以家人之名,欲行不轨之事。

她冷眼旁观,姜姜与长宁只会万劫不复,因为还有姜扬——姜扬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这件事注定见不得光,会遭万人唾弃。

夜越来越深,最终淹没了独自行走的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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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生俱来的恋人
连载中薛瑾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