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开始学舞蹈了，作为一个年纪不算小的初学者，上软开课的的确确吃了不少苦，在舞蹈教室有老师押着，回了家还有长宁监督着，姜姜苦不堪言，腿软地都要走不了路。
长宁却咧嘴笑得厉害：“我没见过比你骨头更硬的人了，姜姜，你知不知道，你跳舞的时候简直就像一只鸭子！”说话间，她扶着墙壁整个人站上姜姜的脚背。
姜姜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过了许久，她才缓过劲，气若游丝地问：“还要压多久？”
长宁在她脚背上站得轻轻巧巧纹丝不动，她腾出一只脚踩上姜姜的膝盖压了压：“还早着呢！”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学的？”
长宁笑得无比优雅：“没有，我天生骨骼很软，不用这么耗。”
“长宁......咱们歇一会好不好？”姜姜开始走迂回路线，“你检查一下，我的脚背肯定被你踩断了。”
长宁听了脚下微微用力，姜姜的脚背被压得更低，她忍不住叫出声，怒目而视：“说了已经断了！”
长宁拿脚尖踩了踩，悠闲地说：“没有断，不会断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姜姜咬牙切齿地说：“我觉得你是在报复我！”
“我是在让你蜕变，蜕变成一只天鹅。”说话间长宁从她脚上下来，“换一只脚。”
长宁的魔鬼式软开法吓得姜姜看见她就下意识地想跑，每天回家都变得磨磨蹭蹭，但长宁却乐此不疲，好像看到姜姜满脸痛苦就格外开心，就连下班都下得格外勤快，叶微看着她风一般地把自己厚重的戏服像脱壳一般脱掉，然后又像一阵风一样卷上自己的衣服。
“又要给姜姜训练了？”
长宁兴奋地眼珠子都在闪闪发光：“对！她激起了我的斗志，我一定要让她完全蜕变。”
姜姜觉得，蜕变这两个字本身就是痛苦的，她是人，怎么可能变成闪耀在灯光下的天鹅。
“你还记得你希望我高兴那句话吗？”姜姜双手在长宁掌心里，双腿掰成笔直的一字状，长宁不停地向上提溜着她，还时不时用脚尖摆正她的胯，“我现在高兴不起来。”她喘着粗气，疼到想呕吐又想哭，但是因为过于疼痛反而哭不出来。
长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如既往的轻松与得意：“你没发现你的仪态都变好了很多吗？你看看你的竖叉，已经很好看了，再努努力！胯不要歪了！”
“哎呦呦，轻点轻点！”姜姜龇牙咧嘴毫无优雅可言。
就这样，在舞蹈教室与长宁的双重训练下，姜姜以惊人的速度在蜕变，启蒙最晚，却进步最快，而每次上课长宁都不辞辛苦地陪着她一起去，简直比姜扬还要尽心尽力，用长宁的话说“姜姜是我打造的第一件艺术品，必须全力以赴”。
好在声乐课学得很轻松，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好嗓子，就连老师都赞不绝口，称赞她是为唱歌而生的人。
叶微看着长宁除了工作一天到晚都和姜姜腻歪在一起，忍不住提醒：“你这样真的行吗？你毕竟不是姜姜的妈，没有必要这么负责吧！”
长宁皱眉，显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宁宁，这些应该由姜姜的妈妈来管，而不是你这个阿姨。”叶微加重了语气，特地强调了阿姨这两个字。
长宁却显得格外没心没肺：“我和扬扬关系那么好，她没时间管姜姜，我管她不是应该的吗？”
叶微看着长宁，一时语塞，我只希望你不要陷下去才好。
大概不会吧！叶微叹气，宁宁一向来神经大条，况且两人的年纪实在差得有点多，再怎么还有姜扬那道最后的防线，大抵两人越不过去，于是这样一想，她便安心了。
但长宁被叶微这么一点，反而心里不大痛快，她左思右想，最后问姜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管你管得太多了？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不学了。”
姜姜正在压腿，她整个人柔软地贴上自己的腿，从之前的龇牙咧嘴到如今也可以优雅地一边说话一边压了：“你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半途而废。”
长宁咬了咬唇，她的确不喜欢半途而废，但她也不想强迫姜姜，叶微说得对，姜姜毕竟不是她的亲生的，她做得过多过少都怕姜姜会不舒服会厌烦她。
“但我也从来没说过不想学了。”姜姜说。
她从来就不是个硬心肠的孩子，长宁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她，她只是不想让长宁失望。
长宁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面对姜姜伸过来的手，她早已习惯握住，然后弯下腰帮她开肩：“但是学舞蹈很辛苦。”
姜姜笑了：“学什么不辛苦，你工作也辛苦，人只要活着都辛苦的。”她的妈妈姜扬，在十七岁的时候生下她，为了养活她，也很辛苦......
长宁感动地看着她，顿时眼泪汪汪：“姜姜......”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大概姜姜也开始学声乐舞蹈的原因，这天她竟然罕见地问长宁：“最近有什么演出？我想去现场看看。”
长宁惊喜地问：“你终于想去看现场了？我把我们的节目安排表拿给你，你看你喜欢哪个？”
姜姜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节目安排表就懒得细看：“你都演吗？”
“也不是......”长宁支支吾吾起来，“也可以算是。”
“什么意思？”姜姜眼神犀利地扫过去，反手夺过长宁手中的纸，“你在哪个组？A组？B组？”
“那个......我，我都演的......”
“什么角色？大合唱吗？”
长宁‘哎呀’了一声，一屁股坐下，看似懊恼地说：“大合唱也很好啊！不用唱整场，挺轻松。”
姜姜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江长宁，你怎么回事？你二十岁的时候还唱女一号，怎么现在连个有名字的配角都混不上了。”
长宁底气不足地分辨：“那还不是我的外形不太符合女主角嘛！你想想看，像我这么高的人，再穿上那么高的高跟鞋，男演员都矮我一截了，观众代入不了，所以就被换下来了。”说到后面，越加委屈，当初就因为她演女主角，团里收到了不少观众的反馈，说女主角体形太大只，不够小巧，气场也过于强大，与男主角没有适配感，强烈要求替换身材娇小的女演员。一开始领导选择无视，毕竟长宁唱功好，如果就因为这样的小事把她替换下来着实有点说不过去，可后来随着观众逐渐减少，再加上团里来了不少新面孔，其中不乏有靠着关系进来的空降兵，长宁的位置就再也保不住，只能慢慢被挤下去。
“沦为合唱团你也混得够惨的！”姜姜没有任何同情，反而带了些许嘲弄意味。
“偶尔也会唱唱像母亲这样的角色啦！”长宁指了指《伊丽莎白》，“喏，比如这个，我唱的是索菲。”
姜姜回忆了一下《伊丽莎白》里的人物：“其实如果能反串的话......”她说话变得有些含糊不清，“死神或者弗兰茨都可以。”说着脑袋里已经开始幻想长宁反串的样子了。
“你想什么呢？”长宁毫不客气地伸手打在姜姜的脑门上，“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你以为这里是宝冢吗？”
现场看完整场演出的姜姜揉了揉眼睛，她不慌不忙地顺着人群慢慢往外走，心里计算着江长宁换衣服的时间。
大概她慢慢走到工作人员通道的侧门，长宁正好能出来。
“恭喜，一天又这么糊弄过去了。”姜姜看着长宁化地惨白还没来得及卸掉的无比厚重的妆容，阴阳怪气了一番，“抱歉，我没买花，你多担待。”
长宁撇了撇嘴：“我压根不指望你买花。”
姜姜却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要是多看几次，你就得给我重新配眼镜了，毕竟你的位置实在不好找，你也知道，人太多了！”
“啊，直接买望远镜吧！眼镜哪有望远镜好用！”姜姜继续不知死活地挑战长宁的底线。
“姜姜！”长宁被她两句话惹得炸开了毛，“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吗？我可是长辈哎！”
姜姜翻了一个白眼，目光落在长辈像朋友一样牵着她的手上，继续戏弄她：“走吧长辈！赶紧回家！冻死了！”
而原本追着长宁出来的叶微看到眼前这幕，停下了脚步，她内心五味杂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希望你不要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