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飞廉被扰乱清梦,全然怒火上窜。
它好似被打散了某一段企盼难得的旧念入眠,如是被一击打碎何其不甘,遂以再不安于神兽戒规羁绊。它通身抖擞愤然激怒,全凭野兽本性乱释。
大家伙后足踏地撑起前身,前蹄双足腾空震动翅膀,如是欲将我直接踏碎于地,碾作尘埃。
站直身躯的神兽更显铺天盖地之硕大身姿,那双如鹰般犀利的双眸映射着炯炯光芒。
或许是我惊恐至极而萌生幻觉了罢,濒临于其足下践踏魂魄溃散的我,怎会心生垂怜之意望向那一双血丝渐布的肃杀之眼?
光影刹那一瞬,我又怎会在那双凌厉凶狠的瞳眸中看见了悲伤?
看见了……“我”之模样,倒映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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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着飞廉全然怒火的双蹄下踏追击,不留一丝余情,已是野兽肆虐的凶煞杀意。
再无躲避之可能,亦无雨霖铃拼力守护,我只是伸出手臂护于眼前,身向后躲,下意识地凭空去挡。
无畏螳臂当车,只消求生本能阻挡一二。
“不要!”
瞬息深陷惊悸恐惧的我几近被那神兽盛势燃灼的煞气踏碎,碾作尘埃……
极致的恐惧、无力、不甘,连同求生意志本能等浓烈情绪焦炙在一起。那是我于生死界限濒临崩溃q的极尽渴求。
倏而,我额心炽烈火热如同烙铁浇筑,迸发着星流烈焰。
那一弯银月如钩的额心花钿瞬时应激绽放,抽出灿烂灵光炽腾燃烧。一道道银辉星芒化作流光熠熠将神兽飞廉下落的足蹄连同它那庞大的身躯一同包裹。
我额心有若划出一道月痕刀口,其间赤腾岩浆正翻涌喷薄,痛入我之骨髓,痛入我之骨髓心扉。一时识海麻木,全然意识消无。
我之整个幻化身形遭受不住额尖猛烈的灵能爆发,几欲无法维持就此幻灭。
然,即是此危急时刻,神兽飞廉亦无从轻松,它受之我蓬勃月华灵韵的严密包裹已然深陷其中玄妙,无可自拔。
正当时,飞廉如似身中安魂迷香,它心境恍惚,一双血丝遍布的眼仁渐进迷离。
其耳畔清灵悠远如似母亲的摇篮曲正轻轻哼唱,安抚着迷路嗔痴的孩子将一切燥怒炽火尽数熄灭,归于安宁。
如催好梦入眠,飞廉那大家伙果真优哉游哉,凌厉动作变轻变缓,最后终是慢悠悠地安放前驱翻腾的双蹄。
不过须臾,飞廉身姿摇晃,一袭庞然身躯就此俯身渐卧地上,于我面前轻眨着双眸仍是困惑不解,却饱含安然平和之意。
最终,那双低垂的眸瞳敌不过其眼帘沉重,下坠、再下坠……
半息不逾,恍惚间清浅闭合,它再次陷入了沉眠。
那庞然神兽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周遭一时空寂得恐怖,连风声都停驻脚步。
便连那些个不安分的挤在一旁看戏的莹草丛,亦停下了招摇摆动的身姿,纷纷软绵绵地趴下,作出低头认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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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地太过迅猛而突然,我心中恐惧未消牙底打颤未停,一时僵在原地,不知今是何时。
嘶……
额心的刺痛拽回了我半分意识,我顺手去触摸,只道是一阵剧烈吃痛回应。
那里如是被刀斧劈开了口子,被烙铁烫穿了皮肤,月牙花钿滑下一道浅痕幻影。于斯我指尖下移轻触到一滴温热的湿润,再不敢细摸便伸回手腕置于眼前。
那是一滴金色耀眼的流沙,裹着灿烂光辉闪动非凡,捻于指尖细品只觉其如似血滴燃灼,烧得我骨肉几欲化作血水,生生作痛。
便是如此,便是我额间眉心处的月牙钩迸发出了磅礴的月华灵能,一举镇静住凶残发狂的神兽。
何以如此?
未等我接受现实了然前因后果,那厮臭天族却率先回过味来,他面带冷峻语意微讽,似是不可置信却又极具戒备和刺探,如是打量着一个身怀阴谋的妖祟,戏谑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一同回应我的还有那双如寒潭幽深的眸子,正于月光下于我对峙。
听其“夸奖”我心中亦渐进冷静下来,还顺势沾染了几分自得之喜。
那是自然,也不想想咱是谁。
我勾起指尖轻擦了擦鼻头,眼神微晃向上轻挑。
吾乃天界上清广寒月神之尊,神通本事多了去了,如今不过小小地显露一角,莫教尔等臭天族再瞧不起咱。哼~
不过……思及此,我心底还是稍显发虚,毕竟我也未料自己还能又如此神奇本领。
我不过初诞世间须臾时辰,尚未修行术法变化,难不成此是天生自带而来的神通?
嘻嘻,不愧是我。
不过于我而言这一厢问题关键都暂时无从知晓,因为我已经被那厮天族强行拽着,迅速穿行于莹草丛间,飞身远离。
趁着飞廉再次沉眠的机会,我们可不敢于此处多做徘徊,生怕一不留意再生事端。
如斯他立马使出神仙最强秘术,凌波微步移形换影,于莹草高挑蓬勃的叶脉之下,遁形无常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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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这般狠命奔跑,不过片刻我已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酸痛失力。
一瞬坚持不住竟然左脚踩右脚背,一厢磕绊失了重心,全然跌坐在地。
自苍连山底水清洞中来来回回几历惊险,几渡难关,受此折磨却无有片刻休憩时光。
可怜天见,我初诞世间幻化身形本就单弱,如今接连遭受惊吓又爆发月华灵能,当真是失了力气已然腿软脚软了。
他看我跌坐在地不肯爬起,分明耍赖的模样,不多一言便拽住我的肩膀,作势就要将我原地提溜起来。
“走不动、走不动。”
我连忙气喘吁吁地摇头摇手,眨巴着自觉还算纯真通透的大眼睛望向他,可怜巴巴地回绝道。
“不走了,真的不走了……”
如我所料,那厮臭天族一点怜香惜玉、关怀弱小之意全无,未听完我所言半句,他便横眉竖起手起思离,毅然决然地劈下来。
我心中突突,知道这家伙非是在吓唬我,怎奈何我也不是在耍骗他。
如今我真的是半步也动弹不得,这身孱弱幻形如再做摧残,我定然会原地溃散,消退成我之真身原形,散落回一抔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