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细雨霏淋,銮铃也

我向「上天」起誓,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哦,对了。虽然我被月神那老巫婆压在这「苍连山」下千百年,一直是身不由己,我也是没日没夜的不知咒骂了她千百次,顺便把整个月宫都底朝天地群嘲了一遍。可不管怎么说,在这些眼睛瞪得比脑门还要高的天族跟前,别无二致,我仍是个月神族……

哎,苦于我辈难有破障。好吧,我对这漫天诸星的主宰,九重天界唯一的月亮——「月宫」郑重起誓:事情变成这样,是真的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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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压在苍连山下的一丝幽魂,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几百几千年之久。

忽的某时,身负禁制若有似无的松动震颤,有谁闯进来了。就像蜘蛛网上有弱风轻抚而过,不知是一只蝴蝶或是一片青叶粘连,给予了这无人之境、荒芜贫瘠的墙角带来片刻生动与期望。

我知道,是有什么在呼唤我,那种感觉很奇妙,灵魄共鸣而震,痒痒的又有些微热。

从灵须通感至灵韵,从灵韵通明至灵魄,自从我有云缈意识以来,在这山下受禁的千百年,从未感受过如此震撼。

我只是想着,既是受了那家伙的灵力元魂的共振,不如趁着这大好机会,乘上机缘之槎,试一试能否就此生出些许造化。

一束光阴,万般倒影。

谁曾想我竟真的一瞬凝结成灵丹,进而睡醒过来。于是我比照着我沉睡成千上万年间一直萦绕在梦境中的一丝幻影,一副隐约在光影后浮沉的女相,而幻化出身形。

相必今日乃是我天大的吉日,如今灵丹已成,身形已现,实属千万年来的首次突破,我由衷大喜。可谁知,我正想与那位恩公鞠躬道谢之时,我怕是睡糊涂了,竟见他却突然抽出腰间冷剑,更不带一丝犹豫直接向我劈杀刺来。

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睡了天昏地老,如今刚醒两眼还未落见清明,没想到醒来见到的第一号人物,竟是个不由分说要取我性命的天族。

时运不济,天道不公啊。

瞬时,整个苍连山底水清洞中雾起生寒,寒光乍现。

月宫作证,我刚刚幻化出身形,仍不知这步履双足是为何物,正是迷糊不知时,怎能及时闪避那天族寒剑的凛凛生风?

我心头大叫不好,想着这劫数果真渡不过去了。

也罢,生不逢时,不过是打碎了灵丹,拍成原形继续沉睡个千八百年,亦或是上万的悠悠岁月。待到我再逢机缘幻化苏醒时,不仍是个月宫供奉的好汉?

不过,届时可别再让我遇见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杀心暴躁的天族了。若不然我醒一次,他灭我一次,可还得了?机缘幻化,点化悟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次敌强我弱,我可无话可说,算是认栽。

我放任地闭上眼,不及躲闪。可谁知,没有一击毙命,没有刺骨吃痛,亦没有血溅霜寒。

我瞬时被金光笼罩包裹,那金光如抽条细柳摇曳生姿,于我温柔和婉,却于彼坚韧强硬。终年漆黑生冷的洞底,因铃音绕怀而柔光烂漫,砾石之下的野草枯梗竟生出小葩芳芬,淡雅惹人怜。

原来是我的身家信物「雨霖铃」于电光火石之间化铃音成灵壁,硬生生替我抗下了那天族的致命一击。

雨霖铃者,细雨霏淋,銮铃也。其以白星熔银做身骨,以金丝流苏入线画寰宇洪荒之斑纹,通体精致,剔透晶莹。

铃音初闻凄凄凉,再闻愁缕已断肠。

我压在苍连山下沉睡这么多年间,每日就是抱着它安神聚元的。真是个懂得护主的法器,也不枉我抱着它睡了这千百年,算是暖透了它生性冰冷的嵌银通身。

“此是何物?”

一波未定,一波又起。天族那斯随意一抬手指,就将我一直握于手中、近靠心海的雨霖铃悬飞于空,夺了去。

这天族好生奇怪,就算是我恩公也断然没有抢夺人家身家信物的道理。

我顿时气急,朝那天族喊道:

“还给我,这是我的通灵宝贝。”

可那天族不由分说的用法力直接把我震在原地不得动弹,既而用捆仙锁将我五花大绑束缚在此,他甚至给我下了闭口诀一类的咒语,封住了我的嘴巴,不能再言语。

他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摸索过雨霖铃的每折纹路,神情疑惑且专注。

我憋红着脸,只能努力哼鸣表示抗议。自己的贴身灵宝竟被他人随意打量抚摸,这感觉甚是奇怪,我不由得心生寒颤,直打起哆嗦。

“……此乃……三十三重离恨天二十四级锻造术所制……如此方外之物……你这等小妖,如何得来此等神物?”

山底洞中骤然冷气凝露,那天族双眸眼底生凉,似墨潭石底凄神寒骨,眸光无波,直刺我心。

这是他出现在苍连山底后第一次双眸凝重、正式而又仔细地打量我。

我因那天族随意释放的低劣气压冻得牙齿打颤,霜雾在睫底结成冰晶,我却怎么都咬不破他设下的禁言咒术,兀自心乱惶惶。

“你又为何压在这山下,你究竟是谁?”他手中佩剑深受其意,于剑鞘中嗡嗡震动,呼之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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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族果然没一个好货色,尽是些嚣张欺人的破落东西。这厮擅闯主人家禁地,还喧宾夺主胁迫与我。若我不发飙,还真当我月宫竟是些任其宰割的五仁月饼么?今日就让你这臭天族长长见识,何为我的待客之道。

我下了狠心,汲汲摄取周身灵力,作息吐纳间以自爆真气为飞刃利刀,欲以挣脱他施加在我身上的禁咒与法宝。

霎时洞底灵光潋滟,骤风四起。

我动用通身灵魄之法力后,耳畔再次归于平静。

可惜了哉,缚于我身上的捆仙锁却未见有丝毫破局之相,甚至不知是否因我心创暗示,这粗麻绳似乎缠绕更紧了些。

是以,我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法术修为。

可叹焉:果真初出牛犊不怕虎,却也难逃得过被虎吃干抹净的下场。

见我实在挣脱不开,他方不屑地解了我闭口诀的咒术。于此我重获新鲜空气,大口咳了两声后逐渐喘匀了气才回复他的疑问,认真道:

“望舒前驱,擅御纤阿。”

几时白露凝玉落,纤纤素娥暮怜君。

花雾萦风,滴水清珠,方寸缥缈之间,我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款款道来:

“我乃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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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
连载中舒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