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范语柔家里的餐桌上已经陆续摆满了一桌子的菜，都是范女士亲自下厨做的。范语柔担心她忙活太久累着，她说点外卖也是一样的，反被说教了一番，外卖哪有自己做的干净好吃。
砂锅里炖着的玉米排骨汤，马上就要收尾。范女士在围裙上擦擦手，从厨房出来，看着空荡的客厅，让范语柔打个电话，问问陈良清到哪了，是不是第一次来找不到路，让她下去接一趟。
范语柔撇起嘴，有些好笑的吐槽，“这还没成一家人呢，您就胳膊肘往外拐啦？我可是您亲闺女。”
“别废话，赶紧打电话去。”范女士嗔她一眼。
巧的是，范女士话音刚落，门口的铃声响了。范语柔笑着揶揄道：“妈，您今天的嘴莫非是开过光，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瞎说什么呢你，讨打？”范女士作势要拍她，被范语柔眼疾手快躲开。
“来啦。”开门之前，她不忘捋了捋头发，并把歪掉一角的衣领整理好。
门外的人是陈良清没错，他这次较昨天穿着正式，白色衬衫配休闲牛仔裤，脸上挂着温和的淡笑，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邻家大男孩印象。只见他手里还拎了不少东西，范语柔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招呼一声，“进来吧。”自己先往里走了。
陈良清点头应下，拎着东西进来后顺手关上门。目光扫过鞋柜，上面没有供他换脚的拖鞋，正纠结着，范女士迎了出来，客气地笑着：“你是良清吧，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家里好几天没打扫了，不碍事。”
看到范语柔母亲的那一刻，陈良清略显局促的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阿姨好，打扰您了。”
“不打扰，来就来嘛，还买这么些东西。”范女士说话时，不忘将人上上下下瞧了个遍，陈良清不论是眉眼还是气度，从进门到现在她都很满意。
陈良清微微弯下腰，语气诚恳：“第一次来看您，带东西是应该的，从小我的父母都交代过，该有的礼节不能丢。”
“真是有礼貌，替我谢谢你爸妈，改天我们见面好好聊。”
陈良清脸上保持着十分礼貌的笑容，范女士看他拘谨的还拎着东西的样子，赶紧要去接手，“快放下来吧，累不累啊？”
陈良清摇头，他一点都不累。
范女士极具亲和力的拉住陈良清的胳膊，夸了一句好孩子，将人往餐桌带。“这么晚饿了吧，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就各样都做了点……”
“真够乖的，进门才一会功夫，就把范女士哄的分不清东西了。”
范语柔盯着陈良清的背影，那双圆润的杏眼微微眯起又舒展，眼底的鄙夷很快敛起。她哼笑一声，接着脸上扬起自己最擅长的职业微笑，抬脚走向餐桌。
“菜还合你胃口吧？”范女士笑着问道。
陈良清停下筷子，说：“很好吃，阿姨您费心了。”
“你喜欢吃就行。”范女士眉开眼笑：“以后常来家里，想吃什么跟阿姨说，我都给你做。”
“妈。”范语柔不满地喊了一声。
范女士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继续问：“良清啊，我听语柔说你们打算明天去领证？”
“阿姨，这事是我的主意。”陈良清的目光往范语柔那边飘了一眼，语气认真起来：“其实，我喜欢语柔很久了。高中第一次见面时就——”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范女士，眼神恳切，“阿姨，我保证，这辈子都会对语柔好。”
范女士貌似抓住一个重点，“你们，高中就认识了？”
“对，我们是高中同学。”陈良清诚然。
“你的意思是，高中那会就暗恋我们家语柔了？”范女士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惊讶、疑惑，还有点恍然大悟。她瞥向范语柔，见女儿一脸镇定地扒着饭，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忽然就怀疑起昨天那场相亲的真实性。
难道，这俩孩子早就串通好了？她往后靠了靠，眯起眼打量着两人。
范语柔放下碗筷，不急不缓地问，“妈，您还知道暗恋呢？”挺时髦的啊？
范女士心口堵着一口气呢，陈良清和她是高中同学，人家喜欢她那么久，她居然一字未提。还隔着嘲笑她老了，不懂潮流。
“你别说话！”范女士一声怒下，范语柔乖巧的闭上嘴巴，抱臂靠着椅子。
碍着陈良清还在这，范女士脸上很快恢复平和，让他继续说。
陈良清低沉温润的声音传入范语柔的耳中，“阿姨，我家里的情况不知道语柔和您提过没。我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室两厅电梯房，语柔觉得小，那就换。读书时存了一些钱，在小区周边开了一家咖啡店，收入还算不错。只是，暂时没有车，不过您放心，语柔需要的我都会尽所能满足她。
我保证会对语柔好，绝不跟她吵架，所有家务我来承担，将来有了孩子我来带，您和语柔负责享受就好。”
在陈良清提到孩子的时候，范语柔狠狠踢了他一脚。他防不胜防，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他抱歉地看眼范女士，转头与范语柔瞪过来的要“活吞”了自己的眼神撞上，她咬牙切齿地问：“什么孩子，我同意生了吗？！”
范女士轻咳一声，提醒范语柔乖一点，“那你工作呢，工资怎么样？”
“阿姨，我的工作主要在咖啡店上，店里收入还不错，年收入大概七位数。”
年薪百万，在江城不算富，倒也还不错。咖啡店时间也相对自由，相处时间会多，顾家好，适合照看范语柔这样的懒人。
范女士满意的点点头，“你父母呢，他们对语柔什么看法？”
陈良清说：“他们已经去世了。”
桌上的气氛瞬间沉了沉，空气里多了几分微妙的安静。
范女士沉默片刻，又问：“小陈，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保证对语柔好，什么都听她的？”
“是真心的。”陈良清抬眼，目光坦荡，“阿姨您要是不放心，婚后可以跟我们一起住，我对语柔的好，您随时都能看见。”
范女士捻着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先吃饭吧，菜要凉了。”说着，又往陈良清碗里添了勺排骨汤，像是刚才那瞬间的沉重从未有过。
饭后，陈良清要帮忙收拾碗筷，被范女士推着离开厨房。又点了范语柔的名字，“语柔，过来洗点水果给良清。”
“知道了。”范语柔嘟囔着应声。
等厨房全部收拾好之后，范女士提着垃圾袋出来，对着陈良清说：“你们聊，我下去丢个垃圾，顺便溜达几圈消消食。”
陈良清见她手里拎着垃圾袋，还有堆在玄关的几个纸盒子，连忙起身：“阿姨，我帮您。”
范女士摆摆手让他坐下，“不用，你坐着，在这就跟自己家一样。”随后，对着身后的范语柔盯了两秒，那眼神明摆着是警告她好好招待，别怠慢了人。
门“咔哒”关上后，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范语柔看着站原地，略显拘束的陈良清，嘴角一勾，“坐啊，愣着干嘛？”
陈良清在沙发一角坐下。
范语柔插起块苹果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放慢，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不咸不淡：“真没看出来，你高中就暗恋我了？怎么从没跟我提过？”
“都是陈年旧事了。”陈良清的声音低了些。
范语柔“哦”一声，凑到他身边，眼神里带着探究，“是吗？”
突然间拉近的距离，让陈良清有些不舒服，他面上不显，陡然加快的心跳却诚然地说不了慌。放在大腿右侧的手握拳又松开，陈良清涩着声音，转开话题：“明天领证的事已经预约好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你不是没有车吗？拦出租来接我？”范语柔挑眉道。
陈良清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这个你不用担心。”
范语柔最厌恶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总感觉自己哪里亏欠他似的，心里闷得慌。她放下水果叉，又止不住问：“陈良清，当年的事，你恨我吗？”
“都过去了。”他的声音瞬间低哑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别再提那些了，好吗？”
本来他要是说恨，自己倒真觉得亏欠他，心里还能好受一点，也能就此对他态度转变。可看到陈良清那双闪烁着恳请的眼睛，反而庆幸他什么都没说。
范语柔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透着股疲倦：“我困了，你走吧。”
陈良清上身一抖，趁她转身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得像葱段，没什么肉，他捏着都怕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只能轻轻攥着，重复道：“明天我来接你。”
范语柔抽回手，俯下身，双手改为搭在他的肩膀上，笑脸如靥地拉近与陈良清的距离，语气亲昵：“好啊。”
空气中还残留着范语柔身上的味道，不是洗涤剂的香，倒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清甜，如她方才那抹笑一样，嘴角弯下的弧度勾得人心头发痒。
陈良清坐在原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心跳已早不属于自己，乱得像擂鼓。不禁回想起高三那年，她也是这样笑着朝他走来，只一句“想不想和我谈恋爱？”他几乎没犹豫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