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诚被雷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你叫我什么？”
他抽了几下手臂都没成功，被她死死箍住。谢朝夕面带微笑，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脚。”就算不是，也是嫌疑人之一，不妨碍她把这件事算在他头上。
“什么……我？”
“我被拦在外面，不是因为你吗？”
“不是。”
贺东诚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
“那就带我进去，不然你会上报纸的，看到那边边的媒体记者吗？”谢朝夕的手威胁地放在他的腰上，准确的说是皮带上，“人被逼到了某个份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贺东诚斜着眼睛看了裤子一眼，又看了她一眼，不敢置信。他既不想跟这个女流氓上报纸，也不想带她进去，偏偏挣脱不开。
“亲爱的，慎重考虑一下。”谢朝夕从容淡定：“散打荣誉九段，全国业余赛冠军，谢谢。”
贺东诚：“……”
贺东诚被逼无奈，只能照做，保安也是看人下菜，看贺东诚带上她立马就放行了。
进了宴会厅，谢朝夕本着利用完就扔的品质，立刻就要溜。贺东诚被她作弄一阵，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离开？他亲密地拥着她，一只手死死扣着她的腰，一边侧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谢朝夕，你真够无耻。”
“感谢赞美，我的风格就是不折手段，你不是很清楚？放手！”
贺东诚笑了一声，不经意间凝住目光，她白皙的颈脖和耳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淡淡红晕。
她咬牙切齿，重复：“放手！”
“呵呵。”贺东诚随手拿了一支高脚杯，威胁地晃了晃里面的红色液体，谢朝夕脸色一僵。这个酒会对她很重要，才不想因为一件脏衣服被迫离场。
在谢朝夕的怒视下，贺东诚缓缓弯起了唇角，笑得像个斯文败类。
贺东诚：“走吧，亲爱的！”
贺东诚大步往前走，穿着细高跟的谢朝夕被拽得一个踉跄，她立刻还以颜色，狠狠掐他的手臂。
贺东诚含笑跟人打招呼，如果不是手臂上肌肉紧绷，她还以为他感受不到痛呢。遇到熟面孔，谢朝夕被迫露出了虚假的笑容，贺东诚转头就揶揄她：“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你猜他们会搭理你吗？”
谢朝夕皮笑肉不笑，掐得更用力了：“你就不怕他们以为禾田的那件事是你干的？”
“呵呵，无所畏惧。”
就算是真的，那些人也会一个接一个找他。他有钱，有人脉，有眼光，就算有一些龌龊的交易——那也只是一种商业手段而已。
贺东诚跟她杠上了，拽着她在宴会厅里溜达了一整圈，败光了她为数不多的名誉，这才作罢。
贺东诚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对了，你那声‘亲爱的’叫得很好听。要是你再叫一声，你想认识谁，我都给你引荐。”
“……”
两个人互相恶心了一把，这一局，打平。
“还有，不要喝酒，喝了酒也别来找我。”
“什么意思？”
贺东诚见她一脸迷茫，笑容有些古怪，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谢朝夕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随后的遭遇，让谢朝夕不得不承认贺东诚说的事实，她主动打招呼的每个人，都没有忽视她，偶尔也会跟她聊天，但只是保持礼节性的微笑和寒暄，话语中都透着冷冰冰的拒绝。
谢朝夕心里凉拨拨的，还好她的目标不是秦市的那些老面孔，而是出现在酒会里的外来品牌商和投资人。
她很快就寻找到了目标，微笑迎上去，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跟这位朱总搭起了话来，从莱亚这一次的品牌发布，聊到了下一季的流行预测，继而又说起了买手这个职业。
谢朝夕笑着说：“这个职业在国内刚起步，跟欧美圈不太一样，国内业态的复杂，买手的分工不明确，而且大多人都身兼数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超人，明明忙得团团转，但就算在大街上看到一件不错的衣服，大脑会不由自主做出一连串的考虑。”
朱总饶有兴趣：“比如呢？”
“比如，它的个别设计有没有更好的组合方式，特性复杂的面料投入制作是否能轻易收回成本，尽管款式好看，消费者也许会嫌弃面料保养太过麻烦……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我以前以为，买手只用考虑设计和款式，谢小姐是学设计的吗？”
“我读的是商科。”谢朝夕含笑说，“虽然时尚买手从表面上，给人一种时尚、感性的印象，实际上我们扮演的是理性的商人。换句话说，销售收入和毛利率，才是我最在乎的东西。”
朱总深以为然，颔首问道：“这个观点倒是跟我很合得来，能留一张名片吗？”
谢朝夕求之不得，立刻把名片递了出去。
过后，她又跟另外几个人聊了起来，都是相谈甚欢。只不过，她胸口压的那块石头还没来得及放下，转头就见慕青青和吴映蓉端着酒杯去跟这几人寒暄。
对上谢朝夕的目光，慕青青勾起娇艳红唇，唇角一动，口型分明是两个字——
滚吧。
谢朝夕紧紧捏着红酒杯，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凸起，笑容几乎挂不住。
她恨不得把酒泼到她们身上，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满身污名，不再是那个捧上云端的买手经理，要是在这里跟她们翻脸，最后被保安请出去的一定是自己。
谢朝夕仰着脖子把红酒一饮而尽，把空杯子重重搁在长桌上，刚打算去阳台冷静一下，抬眼就跟一个男人的目光相撞。
他梳着复古的油头，露出了饱满白皙的额头，一双眼睛静寂漆黑，神色冷漠，只是那复古宫廷衬衫、西裤和精工黑皮鞋，让他由内而外透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风度，将那种严谨刻板的感觉冲散不少。
他似乎观察了谢朝夕很久，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只是微微颔首。
谢朝夕点头致意，去了阳台。
夜静如水，徐徐清风拂面，弥漫幽幽草木香，她深吸了两口气，烦躁的心绪渐渐沉静。她半趴在栏杆上，侧过头，就能看见一旁的落地窗，慕青青站在那里跟人笑谈。
怎么哪儿都是她？谢朝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正要转过头，不经意间看到一张纸片从垃圾桶边缘滑落在地上。
谢朝夕瞳孔蓦地紧缩。
那是，她的名片。
才压抑下去的情绪，立刻触底反弹，谢朝夕的胸口像是燃起一把熊熊大火，灼得她没办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她紧紧抓握住栏杆，平息了几秒，从旁边的阶梯下去，去了宴会厅后面的花园。
水声叮咚，喷泉婉转动人，在悠扬的华尔兹里摇摆跳跃。
谈话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传来，谢朝夕很快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隐隐看到贺东诚跟一个高挑的女人对峙着。
贺东诚声音冷淡：“纠缠你？我没有这种爱好。”
女人沉默，似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来秀场、酒会，都是莱亚的主动邀请，李氏注资格瑞斯，也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跟秦小姐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李氏的董事长是秦小姐的舅舅，就认定我非要跟你牵扯不清吧？劝秦小姐一句，不要自作多情。”
秦小姐？
电光火石之间，谢朝夕猜到是谁了，红遍全国的超模秦漪！
她对贺东诚的评价果然犀利透彻，就算长了一张禁欲的脸，也掩盖不住这货肚子里的花花心肠。
“多花点心思在公司上吧，你就不怕因为对赌赔个倾家荡产吗？”
“承蒙关心，只要秦小姐不给对家代言，就谢天谢地。”
“……”
不过这是相爱不成反成仇吗？两个人说话都很不客气。
谢朝夕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往回走。
过了没多久，秦漪先走了出来，看见她愣了一下。谢朝夕注意到，秦漪的目光在她的裙子上多停留了几秒。
秦漪露出笑容，先开了口：“这条裙子很特别，我记得是……设计师早起的作品，你也欣赏他吗？”
“周诚是我最钟爱的设计师，没想到秦小姐也在关注。”
谢朝夕没想到，秦漪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周诚。在时尚圈，周诚虽然有不少出众的中国风作品，但这个领域的受众群依然非常狭小，不怎么被关注。准确得来说，周诚是个冷门设计师。
贺东诚从另一边走来，看也没看两人，径直向大厅走去。
秦漪似笑非笑地瞥了贺东诚一眼，摇头叹息：“不过很可惜，他江郎才尽了。”
“周诚二十一岁就获得了中国十佳设计师称号，被意大利授予‘翡冷翠之匙”的荣誉，我相信他只是遇到了瓶颈，只要迈过这个坎儿，就能够大放异彩。”
“那这个瓶颈也太长了，好几年了。”
两人就周诚开启了话题，聊了好一会儿，发现非常投缘。
秦漪不经意地提到：“这几年，格瑞斯、禾田、莱亚……这些品牌之间的竞争，用你死我活来形容也不夸张，市场的蛋糕只有这么大，哦，最近又有一个买手店要入驻过来，以后竞争只会更激烈。”
“买手店？”
“FairyLand菲尔蓝，港岛的一个百货式买手品牌，”秦漪笑意盈盈，扬起下巴示意了下宴会厅，“他们华东区的执行总裁宋尧今天也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他们要入驻秦市的消息，我是真不知道。”
秦漪漂亮的眼睛她眨了眨：“最近刚定的。”
谢朝夕还想问点什么，秦漪的助理就急匆匆跑来，低声说了什么，秦漪听了后，向谢朝夕抱歉一笑：“我还有些事情，看来今天不能为你引荐了，下次吧，有空联系。”她摇了摇手机。
谢朝夕笑了笑：“没关系，你忙去吧。”
秦漪跟传闻中一样，是个高情商的女人，她可以让跟她相处的任何人感到舒适，不动声色地化解尴尬。秦漪对她的黑料应该知道一些，也知道她在找工作，否则刚刚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菲尔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