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露水情缘

贺征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空荡的房间,房门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唯一的光源便是床头柜上那盏闪着微弱暖光的水晶夜灯,完全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先前那股要把人烧干燃尽的药力已然褪去,大脑却仍处于宕机状态,贺征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整整一分钟过去,他兀地长臂一伸,啪一下打开了房间的大灯,坐起来。

昏睡前的记忆随着强烈的光芒闪回,被狗逼老男人灌酒和跟四个保镖牵掣打斗的画面没让他产生任何情绪波动,车厢挡板升起后那靡艳荒唐的一幕幕却让他目眦欲裂。

他居然被一个男人用手……操!!!!!

世界观崩塌和自尊心受挫的双重打击让贺征脸色一阵阵发青,他一把掀开被子检查衣服,万幸穿的还是那件湿答答的衬衫,该扣的扣子也没出差错,只是腰间的皮带不知所踪,但这并不算什么,真正令他无措的是那不争气的玩意儿还余韵未消,呈现着二十六年都未有过的餍足状态——

随着思绪放飞,某一刻天上地下失智般的冲击感隐隐有了回光返照的趋势,贺征吓得赶紧用被子盖住腿,耳根子烧得通红,嘴巴却像找回场子一样地骂骂咧咧:“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嘴上说送我去医院,现在这他妈是在哪儿!”

等活儿消停的间隙,贺征环顾四周,试图分析自己的处境。这房间空空荡荡,装修简单却不质朴,墙上挂着Hermès限量丝巾壁画,书桌和躺椅上却盖着白色遮尘布,比起酒店,更像间久不住人的客卧。

那很糟了。

在酒店,开了门就是公共区域,他的人身安全还有保障,但被陌生的有钱人带回家就不一样了,丢了清白找谁伸冤去?

贺征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跟条蛆似地在床上扭来扭去,发泄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那流氓人呢,竟然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动作利索地整理好衣服,翻身下床。

手刚碰到门把手,回笼的理智又绊住了他的脚步——

能自由出入朔溪饭店,绝对是名利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想封杀谁不过一句话的事,你一个一百零八线穷演戏的惹得起吗?

就算那家伙是gay,还趁人之危,但好歹帮了你,人长得也不错,被他伺候总比被狗逼的保镖抓回去强百倍,就这么跑去兴师问罪,是不是□□将仇报了?

这么一盘算,贺征退缩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鸟被摸就被摸了吧,又没出家当和尚,迟早是要掏出来给人摸的,今天这一遭……就当是被狗咬了,先找到那流氓让他放自己回去!

打定主意后,贺征心情沉重地拧下了门把手,门外寂静无声,却灯火通明,房子整体是复式结构,他站在二楼尽头,视野极尽辽阔,估计有个三四百平,但不知是不是黑色系装修的原因,这地儿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宜居。

贺征当然不关心臭流氓每天是怎么逍遥快活的,甚至怀疑这公寓只是公子哥鬼混时的一个落脚处,可这念头一产生就刹不住车了,他沿路一边敲别的房间的门找人一边代入小白脸视角,越想越气,敲门的手劲都大了不少。

“咣!”某间房里突然传出叮呤当啷的动静,有点像玻璃杯被碰到地上的声音,贺征眉毛一挑,觉得这下没跑了,便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清了清嗓道:“季先生——”

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季抒繁穿着浅蓝色V领麻料衬衫和白色长裤,光脚踩在书房厚厚的羊毛地摊上,一头漂亮的金发松松垮垮地挽起一半扎在脑后,手里还握着一支宝蓝色壳子的派克钢笔,回头看着他,脸上逐渐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呃……你……怎么醒了?”

贺征步子一顿,被他炯炯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试探地答道:“可能药效过了就醒了,季先生,谢……”

哪成想,谢谢都还没说完,书桌上那台背对着他、屏幕发亮的笔记本电脑先出声了:“Zephyr?Shall we pause here and circle back later?(我们需要先将会议暂停吗)”

那是道低沉又严肃的男声,细品还会觉得有些许金属质感,可是……这屋子里怎么会有第三个人啊!

“见鬼了”三个字从季抒繁脸上复制粘贴到了贺征脸上,虽说他英文不怎样,但是听懂一些基本的日常对话是没问题的,“circle back”是职场上常用的短语,这说明他们在开会……

“Give me a second.”季抒繁弯了弯嘴角,将电脑静音,弯腰把碎了半截的杯子从地上捡起来,走到贺征面前问道,“你刚才是想谢我?”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贺征脸都憋成了酱紫色,又怕他使什么坏不敢出声,就把眼睛瞪得圆圆的,用眼神骂人,我谢你妹都不谢你!

可惜碰上的是季抒繁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你越是气得跳脚,他越觉得可爱,特意解释道:“我关麦了,那些人听不到的,你可以说话。”

那些人?意思还不止一个?!贺征一口气差点提没上来。

季抒繁自信没误解他的意思:“当然了,你见哪家公司开会只有两个人的。”

贺征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更不想跟他扯七扯八,十分生硬地中断了这段没必要的对话:“……那您继续吧,开门也不用您输密码,我来就是跟您说一声谢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把你伺候得那么舒服,就值一声谢谢?”季抒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站直站近了才发现贺征竟然比自己还高小半个额头。

“操……!”贺征一脑门官司,烦得要命,咬紧了牙关才把那句“恶不恶心”咽下去,完全是出于本能地甩开他,“我又没让你伺候!”

季抒繁晃了两步没站稳,半垂着眼,表情有点受伤道:“是你自己一口一个‘帮帮我’的,现在药劲过了就翻脸不认人?”

“我没……你别……哎!”贺征自知理亏心有不忍,撇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当即变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人给捞了回来,“地上有碎玻璃,你还光着脚,看着点啊!”

“大哥,是你推我的。”季抒繁满脸无语。

“我又不是故意的!”贺征嘴笨,从小到大和人打嘴仗就没赢过,一着急还结巴个不停,“是你先、你先……”

“我怎么了?难道不是我伺候的你,还不嫌弃你写得那么快。”季抒繁看准了他这一点,迅速占领进攻高位。

“我、写得、快?操,我是被药晕了不是失忆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简直是在挑衅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贺征气疯了,开始口不择言,“要不要我给你伺候回来啊?就你那手劲儿连我的鸟都托不住!”

“好啊,我的荣幸。”季抒繁歪头看着他,笑意盈盈。

“……”故意的!太不要脸了!贺征气得下巴都在哆嗦,偏偏又忌惮这小子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骂不得揍不得,活给自己找罪受,只好顺了顺气,背过身去,“我说胡话呢,季先生接着开会吧,别耽误了正经事,我先走了,没事别联系,有事也别联系。”

“合着是把我当露水情缘了?”季抒繁破功笑出声,叫住他,“这么晚了,我这公寓位置虽然不偏,但离市中心也有十几公里,你难道要走回去?”

“我就不会打车?”贺征觉得自己又被羞辱了一顿,智商上的。

季抒繁“哦~”了一声,幽幽道:“你怎么打?”

“我用手机——”贺征一摸装着空气的屁股兜,有什么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急得声调高了两个度,“我靠,我手机被那狗逼扣了!”

“哎呀,这该怎么办呢!”季抒繁啧啧摇头。

“……”贺征像被人捆了架在火上烤一般,从头到脚都冒着热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转过身,讨好地看着季抒繁,“季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借我点钱,嘿嘿。”

“可以呀。”季抒繁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线。

“谢谢谢谢谢谢!”贺征感激涕零,觉得这人心眼也不坏,就是爱捉弄人了些。

“不客气。”季抒繁抬手帮他抚平了肩上的褶皱,话锋一转道,“借钱可以,这欠条也得打一个,不然你拿着我的钱打车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没问题!”贺征一口应下。

“爽快。”季抒繁把手中的派克钢笔塞给他,大步走到书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现金和A4纸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要写清楚时间、地点、金额,再签个字就行了。”

见状,贺征也不含糊,笔一挥,一张合规合法的欠条就交到了债权人手里。

“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这是我的名片,可以随时联络。”季抒繁收好欠条,塞给他一张银灰色的金属小卡。

“季先生,下次见。”贺征欣然告别。

“下次见。”季抒繁回点了下头,眼中异光闪烁,贺征啊贺征,算上救你出朔溪饭店和帮你打手枪打到手麻,今晚我可是帮了你三次了,一张欠条就还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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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难填
连载中淇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