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哀怨与愁闷走进体育馆，顾钦辞觉得，如果怨气能化为实体，那么体育馆一定是黑烟笼罩。
二中的体育馆不大，但容纳下高一的所有班级刚刚好，将所有人汇集成一个个小方块，人头攒动。
高一三班集合得很快，他们班一向很有秩序。
当然，除了几个特殊时候。
教官姗姗来迟，脸上带着几分嘚瑟，“是不是以为不要军训啊？白开心了吧！”
幸灾乐祸几个字在他身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十分刺目。
“我也不想给你们训，但是你们年级主任说了，你们这一届学生都是好苗子，想要考个好大学，在军训这一刻起就要学会坚韧不拔的毅力。”教官说到这敛去了脸上的笑，甩了甩手上的口哨，“所以啊，你们别辜负主任的一片苦心，好好军训。”
“等到进了社会，你们就会发现，现在的一切都何其珍贵。”
字字入耳，苦口婆心，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听了进去。
少年时候好多人说的真心话，那时候都因年少而忽略。
体育馆没开空调，不算大的地方聚满了人，这就导致整个场馆内比外面晒着太阳还难受，又闷又热。
或许是看着学生们实在没心思，教官简单训了两下就叫了原地休息。
只见教官从周边绕了几圈，和其它几个教官耳语了几句，便笑着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
“看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训练，坐着也是坐着，就干脆一起来玩点小游戏吧。”
说起小游戏，懒懒散散的众人瞬间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教官，蓄势待发。
“来啊教官，我可是游戏之王！”叶一归在一边举手道。
“是吗？”教官笑得意味不明，指了指叶一归，“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钦辞听着这话隐隐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落入了什么圈套。
只见下一秒，教官开口道：“所有女生，挪到右边休息，所有男生，左右两人成一队进行游戏。”
顾钦辞右边是谢栒，一路下来他俩自然而然组成了一队。
谢栒勾住顾钦辞的肩膀，“同桌，游戏王带你飞。”
“游戏王。”顾钦辞扭头看向谢栒，“那叶一归是什么？”
“他？”谢栒摸了把头发，一脸不屑，“区区手下败将。”
顾钦辞听着这话扬了扬眉，视线飘想谢栒身后，只见叶一归探头探脑，将刚才的话全数听了进去。
“谢栒，你大爷！”叶一归一把锁住了谢栒的喉。
顾钦辞微微弯腰，从谢栒臂膀内脱出，默默看戏。
“诶诶，我告诉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这行为是什么？”谢栒一边挣扎一边说着垃圾话，“而且你本来就是我手下败将，打游戏你哪会赢过我？”
“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呢？是不是输不起！”
说真的，要说火上浇油，谢栒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放屁！老子游戏之王，你个小辣鸡别造谣，小心待会我赢爆你。”叶一归气得不行，手里更是使劲。
“大话谁不会说，待会谁输了谁叫对方爸爸！”谢栒说。
叶一归不服，“叫就叫，我输了叫你爷爷！”
“诶，那你这孙子当定了！！”谢栒嘚瑟。
两人撕打着，跟个小孩似的，嘴里不饶人手上却是有轻重，给顾钦辞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小学鸡吵架。
“同桌，同桌，待会咱努努力，让叶一归知道什么叫世事险恶！”谢栒喘着气走过来，对顾钦辞说。
顾钦辞歪歪头，“他叫你爷爷，那我当什么？”
“你？”谢栒想了想，随后咧嘴一笑，“那我吃点亏，让他叫你奶奶。”
顾钦辞：“……”操。
“你看行不？”谢栒还不依不饶。
顾钦辞微笑，“滚。”
所有人组好队，教官看着信心满满的男生，脸上带着笑意开了口，“好，大家都准备好了是不是？”
“听我口令，右边位置男生躺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教官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却是乖乖的躺了下去。
见此，教官得意一笑，“好，左边男生俯撑到队友身上去。”
这下到底要做什么瞬间明晰起来，两人为一组，左边的躺到右边男生的剩下，而右边男生则要以俯撑的姿势在上面。
这也太……
好好的游戏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且不可言喻起来。
顾钦辞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谢栒，那样的姿势太近，让他不大想去进行，更何况周边还那么多人。
可教官显然没有给大家反悔的机会，直接吹响了口哨，“快点开始。”
人群陆陆续续的服从倒下，顾钦辞不可能一个人反抗，最终想了想也有了动作，可谢栒就在这时开了口。
“报告教官。”他喊道。
“什么事？”
只见谢栒坐起身，举着手说：“我想在上面。”
教官听着这话扬了扬眉头，抬步走进，打量了会儿谢栒，嗤笑一声，伸手一把打在谢栒的帽子上，拒绝了谢栒的请求，“你是教官我是教官？给我老老实实躺好当下面那个！”
谢栒还想说些什么，顾钦辞却是已经蹲下，面无表情的盯了谢栒一会儿，抬手压着谢栒的肩将他压回了地面躺下。
“还想不想当爷爷了？”顾钦辞说。
谢栒一愣，打量着顾钦辞的小胳膊小腿和细皮嫩肉的脸，自家同桌在他心里就是个娇生惯养精贵的小少爷，心中虽然觉得赢的希望不大，但却还是没提，只点头说：“想。”
“那就躺好。”
谢栒轻笑，“那就麻烦他奶奶努努力了。”
这话讲得忒不对劲了，跟他俩干什么似的，怪怪的，也令人匪夷所思的。
顾钦辞没忍住，笑了声，锤了谢栒胸口一把，说：“别废话。”
当所有人都如要求做好姿势，教官围着外周走了一圈，像是对此非常满意。
“一共十组男生，俯撑坚持五分钟的组别胜利，如果俯撑的同学坚持不住倒下了，那就按剩余时间来定惩罚。”教官宣布着规则，“剩余四分钟的围绕操场跑步五圈，三分钟的四圈，以此类推。”
“你们的命运是相连的，这个游戏为的目的并不是折磨你们，我希望你们能从游戏中有所体会。”教官说，“有时候，输赢很重要，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更重要的存在。”
体育馆的天花板是玻璃做的，谢栒躺在地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一大片乌漆漆的天和落下的雨滴。
顾钦辞撑在他的身上，露出的手臂因为需要力量支撑而展现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和他以往所展露出来的精贵是全然不同的。
这种鲜明的对比惹得谢栒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两人的距离很近，连对方脸上细小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鼻尖萦绕着彼此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明道不透的暧昧感。
谢栒喉结微动，他的视线在顾钦辞脸上辗转，最终定格在鼻尖的小痣上。
很小的一颗，是若非现在这样的距离根本看不到的存在。
“同桌。”谢栒叫道。
“嗯？”顾钦辞回答得有些费力。
只听谢栒说：“如果支撑不住了可以放弃，大不了我跑几圈，赢不赢无所谓，你别累坏了。”
顾钦辞瞥了他一眼，面色不大好看，拧着眉头说：“闭嘴。”
谢栒悻悻，嘴上没说话了，心里却是打着各种主意。
身边陆续有人倒下，陆续有人去跑圈，可顾钦辞还在坚持，他其实也觉得快坚持不住的，但他不想那么轻易放弃。
答应过谢栒要赢的，他就一定会赢。
玻璃天花板上装着许多灯，它们很凉，足以在夜里穿破黑夜成为校园最闪烁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这些灯全数都开着，它们的光从四周落下，将周围都照亮，但唯独顾钦辞逆光的脸变得模糊。
汗水滴在谢栒的脸上，耳边是雨滴声和周围同学不真切的嬉闹，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谢栒分不清这是什么味道，但他却知道这味道来源于何处。
——那是顾钦辞身上的味道。
谢栒闻过许多次，但唯独这一次是特别分明，穿破了好多其它的味道，冲进了他的鼻腔。
心跳无端的加速起来，谢栒觉得很奇怪，分明苦苦支撑流汗的不是他，但他却反复大动了一场，心跳快了，喉咙也哑了。
他别扭的转开头不去看顾钦辞，胸口起伏了几下，手揪住裤脚，咽了口唾沫。
“同桌。”谢栒再次开口叫道。
“嗯？”顾钦辞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的声音都在抖，但哪怕如此他还在坚持，也回答了谢栒。
“你身上好香。”谢栒转过头对上顾钦辞的眼睛，“用的什么沐浴露啊？”
听着这个问题的顾钦辞一愣，他没料到谢栒会在这时候说这样不合时宜的话，而且语气中还带着点说不清楚的感觉。
很奇怪。
但这点奇怪不过一闪而过，顾钦辞累的要死，实在不想回答谢栒这无聊的问题，但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回宿舍自己去看，我不记得了。”
只听谢栒笑了两声，像个傻子，说：“行。”
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只剩下他们还有叶一归和另外一组在坚持，可哪怕如此，五分钟其实才过半。
这实在是最漫长的五分钟，顾钦辞满头都是汗，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脸也涨红，咬着的牙都开始发酸。
这一切都落在谢栒的眼里。
“顾钦辞。”谢栒再次叫道。
这一次顾钦辞没有再回答，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用眼神示意谢栒有话快说。
而就在这时，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将他往下拉去，让本就已经快坚持不住的顾钦辞猝不及防坠入了谢栒怀中。
还不待他反应，就听到谢栒说：“教官，顾钦辞没坚持住，我跑几圈啊？”
教官往这边看了眼，“你两圈。”
听着这话的谢栒笑了笑，凑到顾钦辞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便爬起身去跑步。
而只有傻愣愣坐在地上的顾钦辞知道刚才谢栒对他说的话。
他说：“有很多东西比输赢重要。”
他还说：“同桌，上次跑的两圈，我还你了。”
后来顾钦辞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他的脑袋空空的，一直因为谢栒的两句话没回过神，但他却记得教官说：“这个游戏我要教给你们的是责任感与同理心。”
“队友为了你坚持不懈的努力支撑是责任感，而当队友输了的时候，毫无怨言的进行跑步，这是同理心。”
“同学们，很多东西都比输赢重要。”
很多东西都比输赢重要。
顾钦辞听着这话，看向了身旁的谢栒。
那时他还年少，却许多年后都仍然记得那天的游戏和少年。
一场雨，萌发了好多不为人知的新芽。
……
今天是暖男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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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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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