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到了，林涧你醒醒。”裴瑶的手甚至还没触过去，林涧就冷不防睁开了眼，然后坐直了身子。
裴瑶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走吧……”裴瑶心情有点复杂，但还是站了起来，对驾驶车辆的司机喊了一句，“您好，下一站有下。”
林涧本想就这样，冷淡一点，疏离一点，让那颗还在鼓动乱跳的心脏消停一会儿，可她看到跟在背后默默不语的裴瑶，还是驳回了自己冷漠的想法。
她慢下了速度，等着裴瑶慢慢和她走到平行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手。
“唔！”裴瑶被这举动吓得叫出声，幸好声音不大，没有什么人回头看向这边。
“要下车了，抓紧。”林涧没松开，用身高优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为背后的裴瑶开了一条小小的路。
恰巧牵起时，车辆停止。车门大开后，她们就这样随着人流下了车，只是两只手还紧紧的牵着。
赶到考场已是七点二十九分，裴瑶快速和林涧道了别就奔向了一楼的考场。
林涧作为转学生，只能在楼上最里边的考场考试，她虽然不在乎这些，但走进考场的那一刻还是被闷得发臭的教室给劝退了。
“啧。”林涧臭着脸在1号位放下了书包，随即打开了一旁的窗户。
而正当林涧想坐下时，周围的考生却像是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林涧，搞得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铃声逢时响起，监考老师踩点迈进教室，头发稀疏，肚子有些发福。他刚进去就指着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林涧，又指了指她旁边敞开的窗户，“考试不能开窗，给我把窗户关了！”
“为什么？”林涧蹙起眉，一脸不解。
监考的老师有些意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几下林涧，才恍然，“哦，你是转学生是吧？难怪你不知道…先关上吧，这种事下课随便逮个话多的问一下就知道了。”
林涧嘴角一抽，最后还是关上了窗子。
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把分好的答题卡与试卷依次分发下去，手里还捧着一个有些掉漆的保温杯，掀开盖子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开始嘱咐，“考试期间不得上厕所，不能有小动作，不可以提前交卷……有任何问题请举手回答。”
“天哪，出卷人是不是疯了……”
裴瑶后座的人是个男生，声音虽然克制了，但还是让裴瑶给听见了，她怔了一下，赶紧翻过试卷，不出所料，最后一道大题果然比平常的分数要低。
她莫名想笑，周围已经传来骚动，大多数都是因为大题改分，当然也有个别，根本不知道大题改了分。
成绩差点的普天同庆，成绩好的普遍叹气，一时间声音愈演愈烈，直到监考老师拍了一下桌子大家才戛然而止。
“你们吵什么呢！都不许交头接耳！”女老师声音尖细，但威慑力不足，众人声音变小，但勇敢者无处不在。二排一个男生徒然开口，指着试卷抱怨：“这试卷是不是印刷错了啊，大题分数怎么少了这么多？”
“对啊……”
“那我们还怎么考……”
女老师皱起眉头，翻过试卷，一眼了然：“都安静都安静！出题的老师能这样出那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分并没有少。”
“怎么可能啊，那分数去哪了？”有人发问。
“你们啊还是太急躁，只看得见大题分数，偏偏看不见其他应用题的分数。”女老师摆摆手示意安静，不料话一出，有考生拔高了音调，满脸震惊。
惊人的消息总是传的飞快，数学考试一结束，每一个考场里都有零星几个倒霉蛋开始嚎叫，当然也有不少在对答案。
与此同时，其他考场的人也纷纷表示接受不了，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三中全校高二第一次入学模拟考，最后一道大题改动了往常的规则。
裴瑶几乎是从四楼一路跑到了一楼，因为不经常来这里考试，甚至差点迷路。直到她看见站在栏杆上看书的林涧，这才慢慢停下脚步。
走廊很多人在讨论答案，所以很吵，可林涧就像是屏蔽了所有人似的，一点没被嘈杂声干扰。
裴瑶站在人群里面，一眼就能看见林涧，和她的脸上照着的太阳光，仿佛镀了一层金，也照进她安静冷淡的眸子里。
她一瞬间有种不合时宜的难过，好像林涧不管身处在多热闹的地方，总会显得很孤独。
可世上没有人出生就是孤独的。裴瑶看着林涧，不禁有些恍惚。
裴瑶刚停下的步子忍不住加快，最后还是跑了起来，直到她看见林涧回头，和她眼里那有些错愕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林涧一挑眉，扶住差点摔倒的裴瑶。
她跑的有些喘不过气，林涧也不急，就等着她缓过来，才又问了一遍。
“我不能来看看你啊？”裴瑶笑了笑，还有些没缓过来似的。
林涧在惊喜过后又变成平淡的冰，理智给她分析，“太远了。”
“多远都要来。”
林涧没忍住笑笑，又问，“不只是因为想来看我吧？”
“才没有。”裴瑶摸了摸鼻子，看向她手里的数学试卷，忍不住重复了两遍：“林涧，你太厉害了。”
“谢谢。那你考得怎么样？”林涧眯起眼睛，懒懒的靠着栏杆，有些客套的问。
裴瑶撇撇嘴，也学着她靠着栏杆，心情不太愉快的说：“肯定没有你好。”
林涧乐了，调侃的语气加重：“感情我为你着想，你还生气了？”
“哪有，只是有点嫉妒你的成绩罢了。”裴瑶回瞪她，学着她的语气懒洋洋的，不过学不到林涧的精髓，说的话反而有种撒娇的意味。
“只是这样？”
“……”
裴瑶就是有些不喜欢林涧老是拒绝她的感觉，好像她们总是有一墙之隔似的。
“回去吧。”林涧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慢慢说道：“要来不及了。”
“你是不是老在提防我？”
“为什么这么问。”林涧略微滞了一下，但很快，她又变得平静，眼里的情绪像是冰封很久的冰，怎么看都看不破。
“我猜的，因为你总是在拒绝我。”
“我没有提防你。”
“我是想让你多提防着点我。”林涧的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栏杆，眼神看向别处，没有再说话。
“为什么？我不明白。”
“你也可以不明白。”林涧慢慢把头转向裴瑶，她能透过林涧清澈的眼里，看见某种浓重的情绪转瞬即逝，最后变成平静湖水。
“我是不明白，但我看得清。”裴瑶有些固执的望着她，仿佛抓住了什么随时都能消失的东西。
“我对你来言，到底是不是朋友？”
林涧移开视线，最先败下阵来，她闭了闭眼，还是从喉里难耐地溢出一句，“……是。”
“那就行了，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听见没？”裴瑶莫名轻快了许多，又怕林涧跑了，像个流氓似的说了一句，“放学不许走，在教室里等我来，知道了吗？”
“好。”林涧笑得无话可说。
裴瑶满意了，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一步又回头，有些不放心：“不许骗我。”
“知道了，不骗。”
林涧看着她飞快的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林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裴瑶已经离开了一楼，连影子都不看见了。
“怎么和只兔子似的。”她收回视线，走廊里的人逐渐变少，陆续回到教室里，林涧继续看书，没注意到自己不同平常的嘴角弧度。
最后一场语文总是过的格外漫长，这科是裴瑶的强项，一场考试下来她的笔就没停过，距离考试结束半个小时她就已经放下了笔。
她望向窗外，太阳周而复始已经渐渐落幕，即将更替上来的，是昏沉的月亮。
铃声响起，她飞快背上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直奔一楼。她真就怕林涧不见了。
终于她停下脚步，却发现一楼的考场居然提前收了卷，前后门里的考生鱼贯而出，人流压的她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她使劲踮脚，抬头望，始终看不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教室门也被拥挤着，冲不过去。
裴瑶顿感失落，只能找了个狭小的三角区暂时等考生出去。她垂头等待，忽地，身下多了一道阴影，头顶也传来一声笑。
她几乎是瞬间抬的头，而那个让她拼命奔跑的人，就在她的背后。
“你怎么……”裴瑶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可这笑还未及半分，林涧忽然转身，眼疾手快的护住了裴瑶：“小心。”
被人撞到的男生反应不过来，后背撞到了林涧的手，她躲不开只能受着，不料惯性有点大，手臂撞在了墙壁上，但林涧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男生才发现自己撞到了人，蹙着眉说：“不好意思啊。”
林涧看都没看一眼被撞到的手臂，淡淡的把裴瑶推到了身后。
“同学，你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吧？撞到人了就这个态度？”裴瑶虽然平常温和，不和别人吵架，但遇到这种事她忍不住了，抢在林涧面前率先开了口。
“没事。”林涧没料到她会突然生气，好脾气的摆了摆手。
男生被人撞到本就不爽，看见裴瑶这样说又有点不耐烦，“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则你现在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的事了。”裴瑶冷眼看过去，半分退路都不给。
“切。”男生白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走了，引得一旁看戏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骂了一句。
考生逐渐从拥挤变得稀疏，裴瑶也从林涧身后钻了出来，望向林涧的手臂时都带着一丝担忧，彻底没有了刚才泼辣的样子，“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林涧还是那副表情，话还没说完就被抓住她袖子的裴瑶打断了。
裴瑶小心掀开袖子，手臂被撞的地方已经开始泛青，她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还说没事？！这都青了！”
林涧揉了揉额头，有些无话可说。
“不行，我要去找那个人。”裴瑶咬着牙气呼呼的，刚迈出去一步又被林涧拉住，她无可奈何的说：“不用。让我消停一会，没事的，就是一点磕碰而已。”
“我要是疼了再去医务室，好吗？别气了。”林涧全然是在哄裴瑶，裴瑶顿时不做声了，她觉得别扭，是说不上来的别扭。她闷闷的答了一声：“好吧。”
“话说你刚才，还挺厉害。”林涧说这话时，舌尖舔了舔虎牙，又想起刚才裴瑶咄咄逼人的样子，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一点。
“别笑……”裴瑶红着脸去捂林涧的嘴，又在触到那瓣薄唇时飞快的收回了手，因为她有些不敢，生怕触到林涧的逆鳞。
林涧没说话，看着裴瑶这个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可这又怪谁呢？还不是林涧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不早了，走吧。”裴瑶心跳的有点快，她佯装镇定，抬脚就走。
林涧也没拆穿，拉了拉书包带子，慢步跟上了前面的裴瑶。
“对了，裴瑶，问你件事。”
“什么？”裴瑶歪了一下头，问。
“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为什么这里考试不能开窗户？”林涧颇有些无奈，“这是什么风俗吗。”
“噗。”裴瑶捂着嘴笑了，像是已经料到什么，“你是不是开窗通风了？”
“……是。”
林涧不是那种太有好奇心的人，可这事实在太迷糊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考试还不能开窗。
“这个啊，是因为怕有人作弊。我也是听说的啊，几年前我们这里被选中了，作高考的考场，考试当天有人合伙作弊，就把纸条塞在窗户边上，粘在缝里，当时看管也不是太严格，就没被发现。”
“那几个作弊的人后来被查到了，不是因为被发现了，是因为内部有人良心不安，所以举报了主谋。”
“自此这里考试无论大小，都不让开窗户了。”裴瑶摇了摇头，“大概就是这样，细节部分我也不得而知。”
“……挺厉害。”林涧说不出来话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我也觉得很厉害，不过这个漏洞也挺多的。”裴瑶笑了笑，却不接着说了，反倒问林涧：“你要不要猜猜，他们作完弊之后的纸条怎么处理？”
“吃了。”林涧不以为意的笑笑，好像只是一个她随便猜测的答案，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你怎么知道？”裴瑶有点惊讶。
“猜的。”林涧笑得有些欠，但她也确实是猜的。
“……”
“你有时候真的很欠揍。”裴瑶仰头，很认真地说道。
“行了别骂了，我请你喝汽水。”林涧转着钥匙扣，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不过一分钟，裴瑶也屁颠跟上去了。
“那我要喝可乐。”
“没问题。”林涧笑说。
“话说你刚才，怎么从我后面出现了？”裴瑶忽然开口，说出了刚才没有问出的疑问。
林涧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考场提前交卷了，我就去你考场门口等了……”
裴瑶顿时被噎住，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那我刚才一路狂奔的样子也被你看到了？”
“是。”
裴瑶已经生无可恋，站在原地一脸委屈：“你怎么不叫住我……”
“你像只兔子似的，一眨眼就没影了。”林涧笑了笑，又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怕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