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大学种植千株海棠，正是春日盛开之时，整个校园被花海包围，美不胜收。
苏小晚走在“海棠大道”上，自觉已完美融合进校园的氛围里，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她不是学生。离开学校还没有多久，她已经开始怀念校园时光。
绕过一片清澈的湖泊，便是学生宿舍。一对小情侣有说有笑地从苏小晚旁边经过，男生手里拿着一袋坚果，显然是打算去喂湖里的一对黑白天鹅。
虽然湖边有牌子立着，写着“禁止私自投喂小动物”，但学生会听话的就不是真学生了。
苏小晚一下车就给刘逸尘打过电话，但一直没有接通。这会儿打开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晚11点多的。
刘逸尘回复她——我没能请到假，最多能陪你吃个晚饭。要不你下次再来。
可以一起吃个晚饭也很好啊。
苏小晚站在楼下，出入的学生频频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继续等下去不是事，她只能联系刘逸尘的一个室友，名叫张天然的一个男生。
这个同学性格开朗大方，和刘逸尘的关系挺铁。有一次大家一起聚会的时候，两人互留过联系方式。对方正好在寝室里，得知她在楼下，很快下楼和她碰头。
“苏同学，”张天然气喘吁吁地停在苏小晚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好一会才缓过气说：“你是来找老三的吧。”
刘逸尘在寝室里排行老三，老二是张天然。
苏小晚点头：“你知道他在哪吗？”
“这个点，他肯定在联合工作室。”
张天然带着她往前走，说道：“你劝劝他。老三参加的这个项目，的确是刷履历的好地方，但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也别硬撑。阿姨不是已经给他找好实习单位了，犯不着整天累得跟狗似的还要受窝囊气。”
苏小晚其实听刘逸尘提起过联合工作室，其实就是重光大学和包括大厂在内的多家企业一起搞项目，校内导师和企业导师联合指导学生进行实践，实现校企共赢。具体的内容她不清楚，但工作室就在系教学楼里，占据好几层楼。这么大的地方，开展的自然不是同一个项目，好像还有一个挺出名的AI实验室也在其中。
隔着来往的学生，苏小晚一眼便看见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刘逸尘。他灰头土脸的，隔着老远的距离，苏小晚都能听见走在他旁边的人一刻也不停的指责声。
“这么简单的数据都能搞错，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就你这水平，谁推荐你进项目的。这不是捣乱吗？我看你趁早卷铺盖走人，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向高仰着头，骄傲如小孔雀的刘逸尘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却还是强撑着笑脸说：“我保证回到寝室一定通宵达旦钻研，尽快跟上进度。”说着，忙不迭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手指颤抖地抽出一根，还没递出去，就被对方伸手打落。
“这里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拉关系走人情的一套少用为好。”
刘逸尘头发乱七八糟，连衣服都皱巴巴的，和往常光鲜亮丽的样子判若两人。看到这一幕，苏小晚只觉得心酸，为他感觉到委屈。
苏小晚小跑过去，大声喊道：“刘逸尘……”
刘逸尘抬头看来，被换上春装的团子撞进怀里。他下意识伸手揽住苏小晚的腰，还突兀地冒出一个“抬起胳膊捂住脸”的想法。
苏小晚坚定地拉着他的手，露出一笑。
为生活给世界点头哈腰并不丢人，她自己还给人扇巴掌呢！
刘逸尘心底里涌出一股暖流，摇摇欲坠的内心世界在此刻得到支柱。苏小晚从刘逸尘怀中抬起头来，撒娇一般问：“这是谁啊？”
刘逸尘给她介绍，“这位是张师兄。”
苏小晚笑着说：“师兄好。”
张师兄看想起没太多和陌生女□□流的经验，结结巴巴说：“你好！你们俩感情真好。那今天就这样……”说罢，一脸尴尬地走了。
苏小晚小声说：“他同手同脚了。”
刘逸尘：“噗……”
张天然已经悄悄溜走。
校园里四处都是香的，苏小晚和刘逸尘手拉着手，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时都没有说话，双方都觉得对方瘦了。含情脉脉离开学校，来到美食街，苏小晚鼻子捕捉到一股香味，拉着他凑到铁板烧的摊位前。
刘逸尘第一反应是换一家吃晚饭，“这家有点贵。”
苏小晚笑起来：“刘少爷缺这点钱吗？”
刘妈妈是真的能干，刘逸尘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稀薄，懂事之后，他还真没为钱为难过。因为一直读的都是普通学校，所以他的吃穿用度在同龄的男生之中，算是最充沛的那一拨。哪怕是大学也是一样的，要不是苏小晚的事情，他可能一直体会不到钱难赚的道理。毕竟，哪怕他工作后的薪水一时不趁手，家里也会给他补贴。
刘逸尘正色道：“还是缺的。”他用爱怜的目光看着苏小晚，“我一直不知道，你最近过得这么艰难。”
皇帝能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衣食富足的现代人自然也能以体会吃不饱是什么滋味。同理，刘逸尘哪里晓得缺钱的生活有多么苦恼，只知道傻傻的自豪女朋友的坚韧。
更何况苏小晚不是一般的缺钱，而是欠着大笔的债务。
“也没有那么难。”
苏小晚硬拉着他坐下：“偶尔奢侈一把也是可以的。”
这家店，两人以前来过。今天这个点能有位置，完全是运气好。它固然价格不便宜，但也绝对是物超所值。
一家没有特色的店铺是很难在大学旁边开下去的，不是特别美味，只有一两样能拿出手的特色菜，就得特别实惠。
两人肉的素的点上一大盘，苏小晚还格外要了一个铁板烧炒饭。结果一桌子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刘逸尘准备付账，但摸出的钱零零散散，不够付。苏小晚见他神情窘迫，却心中一软，她拿钱出来付账，挽着刘逸尘的胳膊笑眯眯离开美食街。
夜里的风拂过面颊，惬意非常。
苏小晚站在路灯旁，叉腰问道：“你的钱呢？”
刘逸尘说：“还给我妈了。只要还上借她的七万块，她就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问题的重点不是七万块，但七万块也的确是诱因。苏小晚没有戳破他的妄想，而是问：“你还了多少？”
刘逸尘把脸偏到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两万。”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项目薪水……”
苏小晚要是没在外面打过工，她就信了。哪怕项目薪水足够高，他才进项目多久？不由面带嗔怒看着他，每次苏小晚一露出这样的眼神，刘逸尘只有投降的份。
“以前借给朋友的钱，我都一一要回来。加上今年的压岁钱、生活费和项目周薪凑够的两万块。”
他自己凑钱时，才后悔自己先前花用无度，没有存钱的概念。
若非妈妈的反对，他更想不到共同和苏小晚承担债务。至少，他得承担起从妈妈处借的钱，否则他和小晚很可能没有未来。
当然，他觉得以妈妈的善良，总有一天会被小晚的坚韧感动。
苏小晚并不知道刘逸尘的想法，但她知道不去诋毁一个妈妈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那你吃饭怎么办？”
刘逸尘理所当然的说：“吃朋友呗。这里混一顿，那里混一顿，工作室再混一顿。一日三餐也就有了。你别担心，以前那帮牲口也没少吃我的。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互相麻烦才会更亲密。”
飞蛾绕着路灯飞行，时不时撞击灯罩。苏小晚和刘逸尘十指相扣，说道：“对不起。”
刘逸尘有点慌，“怎么又说对不起。”
苏小晚没有回答。
她和刘逸尘刚恋爱的那一年，刘逸尘还会因为通宵玩游戏而忘记她的生日，女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一场球赛重要，她不怎么生气。从小不被父母重视，导致她已经习惯被忽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轻易原谅没有让刘逸尘变本加厉，而是越来越爱她。
最初，其实是苏小晚先动的心。
那会苏小晚刚从村里来到城市，钱丽疏通关系让她借读在一所重点高中。学校师资力量很强，就是离家里太远。她不得不住校，只有在周末才能乘车一个半小时回家，没通地铁的情况下，常需要转好几次车。
刘逸尘的家和苏家只相距三条街，两人又恰巧被凑成同桌。从此每周结伴回家，关系比一般的同学要亲密一些。可那会刘逸尘有喜欢的姑娘，长得漂亮，听说还是从小练舞。只不过不和两人在一个班，那姑娘在整个学校都很有名气。
刘逸尘短暂的和那姑娘暧昧过一阵子，接着就“分手”了。他很伤心，苏小晚自然要安慰一下。
一来二去，刘逸尘就同她表白，苏小晚不用考虑就一口答应下来。
比起当朋友的合格，作为男朋友的刘逸尘粗心很多。
可最好的青春不都是稀里糊涂的吗？本来，刘逸尘不必大半夜的开车来到破旧荒败的老城区，踩一脚黏腻恶心的污水，更没理由在学生时代担负女友破败的家庭，更无需早早就因一场恋爱而叛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床厚被子，压得刘逸尘不得安睡，必须在半夜把手脚伸出来，才能缓解闷热和烦躁。无法享受安稳的睡眠时光，被迫更早醒来。
这叫她怎能不觉得愧疚？
“你不必为欠阿姨的钱，勉强自己继续做项目。要是待得不开心，可以申请退出。”
苏小晚其实不是一个有很大野心的人，如果不欠债的话，就算工资一直不高还是会在医院按部就班的工作。
两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刘逸尘解释道：“这不是一个普通项目，在我之前只有研究生才能参与进来，还不是每个导师的学生都有机会。进展顺利的话，项目的奖金不菲，我只要能待到最后，未来的发展就如同坐登云梯。要是失去这次机会，再奋斗十年也追赶不上。”
刘逸尘本科还没毕业，要不是辅导员力荐，不会得到这个机会。
辅导员是之前他生日时坐主桌的其中一位，听到有项目差人就把他给推荐进去了。
刘逸尘起初没当回事，也是进项目后见本校师兄师姐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对项目的含金量有一点粗略的认知。这几天项目的一期成果发布，名动四方。国内顶尖大学的硕博生闻风而来，削尖脑袋往里挤，来自国际知名院校的简历几乎把几名项目负责人的邮箱都挤爆了。
项目的含金量可谓是一直在上升，这些他没有在寝室里说。不是不想炫耀一下，而是他根本没时间没精力。
重光大学的软件工程在全国能排上号，可跟清、北、航空等等，根本没法比。这还多亏龙跃科技的其中一个总部在重光城，对本地名校多有帮扶。
这种项目难道很多吗？
不可能！
即使很多很多，机会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刘逸尘清楚自己的水平，专业成绩能排到班上前十。这绝不算拔尖，他家又有多少钱呢？总归，绝对不够为他砸出一条康庄大道。
这一次他能进项目，多少是有一点运气成分在的，他不能让好运溜走。
“我哪怕是混，都要在里面混到最后。”
傍晚的霞光照在刘逸尘的眸子里，语气有些激动：“等我实现经济独立，我妈就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苏小晚知道，刘逸尘和刘妈妈相依为命的长大，刘妈妈的反对对他来说是一种压力。她站起来，踮起脚尖拍他的肩膀：“少年好志气！”
刘逸尘：“……”
苏小晚：“苟富贵，勿相忘。”
刘逸尘抱拳：“同患难，共扶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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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