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风凛冽，车内温暖如春。
车里没人说话，苏小晚受不了太过安静的氛围，只能主动出声：“好巧……”
顾淮之膝盖搭着一条薄毯，转过头来说：“不巧，我在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
他今年罕见的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锐利的目光藏在镜片之下，尽显矜贵疏朗的气质，苏小晚为他的容貌晃神一瞬，连忙扭过脸，盯着前方说：“您在前面放我下来就行，我坐地铁回去更方便。”
顾淮之轻笑一声说：“约你出来一趟不容易，难得今天遇见，陪我坐一会儿。”
苏小晚感觉到危险，哪敢应承，推脱道：“顾总，现在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是看一部电影，结束之后我会送你回家的。”
苏小晚心说，我们什么关系，看啥电影啊。她不愿意，脸上全是拒绝之色。
“顾总，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我有男朋友，不能接受其他人发生关系，也不敢参与有钱人的猎艳游戏。你做的事情只会给我增加困扰，可能对您这样的人来说，随手送上的礼金不值一提，但我没有还礼的能力，不还又让我心有负担。咱们最好只有工作上的来往，”她一闭眼一咬牙说：“您别逼我跳车。”
顾淮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根本不接茬，淡淡道：“不用跳车。”他不知按下什么键，前后排之间的挡板降下来，“停车吧。”
车子靠边停在路旁，苏小晚伸手开车门。
顾淮之道：“去乾元。”
苏小晚僵住，扭头看向顾淮之。他去乾元的话，她是肯定要被摇回去加班的。现在下车，她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去打车，车费可不便宜。
顾淮之说：“你害怕去陌生的地方，我们可以到熟悉的地方看电影。”
苏小晚“唔”一声，伸手捂住肚子。
顾淮之好整以暇的神情微有变化，伸手去扶她：“你怎么了？”
苏小晚兔子一样蹿下去，嚷道：“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需要立刻解决一下，再回啊！”说罢，拔腿就跑。她对周围的环境比较熟悉，埋头冲进不远处的地铁出入口。
顾淮之沉默片刻，看向前排坐的冯秘。
这位身经百战的秘书先生微微张开的嘴巴还没有合上，回过神来冯秘连忙抿起嘴角。不这样做，他怕自己笑出声来。
顾淮之沉声道：“给她打电话。”
冯秘还真有苏小晚的电话号码，此时拨出去，电话很快接通。他按下免提键，轻咳一声说：“苏小姐，我是冯占先。您没事吧？”
那边隐约传来“各位乘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的播报，冯秘心知她是装的，更觉好笑。
那边小声“哎哟”着说：“抱歉啊，我刚才实在是太急了。请您帮我转告顾总，不是我不想上班，实在是我从小有个毛病，太紧张就拉肚子……顾总八面威风，我越见他越怕，乾元我是去不了了，否则我怕是只能住坑里了。恐怕浑身都是臭的，那多恶心啊。”
你还知道恶心啊？
老板是没有洁癖，但为此厌恶上你也不奇怪。
冯秘看出来，这个苏小晚是真不想和老板有发展。虽然很奇怪还有女人可以抵挡老板的魅力，但这姑娘显然玩的并不是欲拒还迎的那一套。这让他不免高看对方一眼，不管是什么原因，富贵不淫的人士都是值得敬佩的。
冯秘窥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回道：“那您注意身体，回见。”
他挂断电话，没有说话。
顾淮之单手扯开领带，嗤道：“学生习气。”
只有学生才会一遇到事情就装病，真以为装病就能逃过所有的课吗？
冯秘：“……”
老板不说生气吧，但怎么还能有一种“这姑娘和外面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是我亲手挑选的孤品”的既视感，他连忙摇头，把脑子里进的水给甩出去。
顾淮之蹙眉看向他，“你干什么？”
冯秘跟他多年，不过分的玩笑还是敢开的，这时候就说：“我可能是被苏小姐的无厘头传染了。”
顾淮之：“……”
他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讶异自己并不觉得恶心，亦没有被戏耍的恼怒，还觉得苏小晚实在可爱。面上浮现一点笑意，问道：“明天几点出发？”
冯秘说：“申请航线时提交的起飞计划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九点半。”他猜老板是想临行前见苏小姐一面？毕竟，这一次出国是要参加DGT，势必要在M国停留两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老板对苏小姐的兴趣是不是过分浓厚了？
他问：“需要做更改吗？”
顾淮之摇头：“不用了。”他看向窗外，“重光大学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冯秘说：“已经按您的吩咐，让项目组多往学生身上加担子。”
“学生体会一下社会的风刀雪刃不是坏事，”顾淮之伸手取下领带夹，扯下领带，松开纽扣。原本的精英气质被随性和不羁取代，他把玩着领带夹上的红宝石，勾唇一笑。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抗压能力是否足够？”
……
重光市终于放晴，苏小晚刚到乾元就得知顾总出差。这意味着她和同事们可以轮流休假，近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算是怕了顾总，真心希望对方别再出现。
对于哪一天谁休息，同事们没有争执，苏小晚定下周二和周三休息。明早去一趟医院，然后必须到重光大学见刘逸尘一面，她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微蹙起。
——还在忙吗？[8:24]
——忙完准备回寝室。[23:33]
——早安。[7:16]
——中午吃点好的也不会发胖，不要总节约钱随便对付。[12:51]
这两周，她和刘逸尘不至于失去联系，却像是生活在不同的半球。明明在同一座城市，消息往来却如有时差。
每次电话联络，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挂断。苏小晚自然相信刘逸尘的人品，现在就是担忧他遇上什么事了。
不去一趟肯定不行，现在又有假，她给刘逸尘发消息——我明天来找你。
刘逸尘没有回复，她都有点习惯了。
苏小晚把手机放在一边，戴上手套。抱来清洗消毒过的碗碟杯具，一样样摆放好。刚干完一半，白经理找她有事。
这两周她见白经理的次数，比之前四个月加起来还多。她走进白经理的办公室时，桌上已经摆好一杯冰可乐，正冒着寒气。如此贴心，她面对对方也就不怎么紧张了。
白经理把桌上的盒子推给她，“打开看看。”
苏小晚揭开白色的缎带，把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包。包型圆滚滚的，包袋上还挂着一颗小金球。托同事的福，她正好认识这个品牌，但不知道这一款包的具体价格，此时就是疑惑。
白经理解释道：“这是王总的赔礼，你收下吧。”
恒实王建业，打过她一巴掌的那人。
苏小晚连忙摇头说：“我不能收。”
“傻姑娘，他要是直接砸钱，你收不收的无所谓。人家既然特地送礼物，还是专柜不容易拿到的款，特别适合你这个年纪，又搭你的气质。可见是用心准备的，你不收就不合适了。”
苏小晚没听懂，“乾元有规定不能私下收客人的礼物。”
“从我这里过手，那就不叫私下。可以收！听我的，收下才能了结此事。”
白经理笑着说：“你只当是公司给你的工伤补贴，来！背上试一试，一定好看。”
怎么人人都拿工伤补贴说事，她快对这个词有PTSD了。
苏小晚硬着头皮把包拎起来，觉得自己手里拿的是炸药包。走出白经理办公室，她终于想明白该怎么理解“收下才能了结此事”。
王总是看在顾总的面上才给她赔礼道歉的吧……
如果她不收，就意味着还在生气。
上次她拒绝见王总，这一次如果又拒绝，人家只会觉得她还没消气。这种时候万一王总遇到点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得就觉得是她枕头风的作用。王总看在顾总的面子上，没准儿还会继续表达歉意。
可王总一旦发现她和顾总根本没什么关系，又会如何呢？
苏小晚的脑海里浮现出男人举起手打她的那一幕，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但不敢再有把包退回去的心思，也不想背。
不能卖掉。
那就只能让它先藏在衣柜里落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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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