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打折扣的可能。
苏小晚转岗的程序意外简单，她从水疗师转岗为包厢接待。二者的工资结构完全不一样，但总体来说，接待每个月拿的钱更多，而且福利更好。
以她的学历、身高、样貌和能力，根本够不上接待的标准。安娜身为关系户都没能成为接待，可见人事的严苛。
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份很良心的工伤补偿，直到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岗位在五楼。顾总那句“不含私人因素”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假的，资本家说起慌来脸都不红一下的。
除非她立刻辞职不干，否则没理由拒绝调岗。毕竟，这其实算是给她升职，还一升就升到五楼。
苏小晚上班的时间变得阳间，可以朝十一晚七不必三班倒，就凭这个，她其实该感激顾淮之，上次王总过敏的事能解决，也多赖有他插手。想也知道，要是没有他的话，那一巴掌自己白挨不说，可能还要负担王总的医药费和另外的损失。听说，老板都是有律师团队的，故意整她，她难道有能力反抗吗？
安娜能害她，白经理查出真相又会不会还她清白呢？
以前，苏小晚笃信公道自在人家，现在则知道客观来说，顾淮之绝对算得上她的贵人。
可还恩情也不能以身相许啊！
“包厢物品需要及时补充，不能客人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没有。”
五楼，会客区。苏珊手把手的带苏小晚熟悉新的工作内容，她没想到不久前还跟游魂似的苏小晚，居然会成为她真正的同事。
“毛巾、衣物这一类，哪怕客人没有使用，每天也要消毒。放置超过一周，则需要清洗一遍，杂物盒里有笔，可以用来在包装袋上填写清洗或消毒的时间。”
苏小晚尽力记住，苏珊看她一脸认真，暧昧一笑说：“你加把劲，到时候就不是转岗，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
苏小晚只能干笑一声，不好说人家高枝看不上她这只雀儿。别看顾总对她表现出“另眼相待”的态度，但要说多认真就没有。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如偷不着。
顾总只是想偷，而不想牵丝连线，真的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正是这种态度，让苏小晚放松下来。
顾总多见她几次，一定能发现她平庸普通还市侩的本质，不说对她倒胃口吧，但肯定也就没兴趣了。
饶是喜欢人/妻，满大街比她漂亮有气质想挑多少挑不出来？
苏珊见她学得认真，教得也更加认真。五楼的工作人员多一个绝对不多，但少一个一定太少，纵然知道苏小晚是为什么被调到五楼来的，不图她能做多少事，至少别什么都不懂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你有不懂的随时问我，不用客气。你学会正好能分担一些工作，我更加轻松。”
苏小晚连忙说自己一定好好学，其实她该找机会请苏珊和几位新同事吃个下午茶。喊外卖就行，但一顿送得出手的下午茶不会便宜。她欠着债的，真点不下手，只能多多干活感谢同事们的尽心尽力。
周五，苏小晚一一检查过五楼的物品。这件事，苏珊已经能放心的交给她办。回家的路上，接到姨妈的电话。
“小晚，珊珊说9号她要在医院陪着你妈，爷爷寿宴，你们姐妹俩不好一个都不出现。你尽量抽空来一趟吧。”
9号是周日，苏小晚说：“好的。”
姨妈钱丽笑着说：“你一早就可以过来，中午说定在‘南湖郡’吃寿面，晚宴订在平安路，六点开席。我把餐厅的名字和定位发给你。”
苏小晚跟钱丽说定尽量中午就到，这才挂断电话。还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到达出租屋，她想打电话给苏珍珍问一声为什么9号不去给外公过寿，但最后还是没把这通电话拨出去。
她知道为什么。
外公外婆仅有两个女儿，老大钱丽，老二钱秀。姐妹俩结婚之后的境遇大有不同，苏小晚她爸和姨父田有名是同乡，有着连襟的亲密关系。最开始刚进城的时候，两家一起做点小生意，但田有名的脑子不是一般的灵光，很快就学车、考驾照，给人开车，自己买车，搞物流。有点积攒之后，更是搭上一个远亲的顺风车，走上搞工程的道路。
现在大小是个老板，公司虽然有点草台班子的意思，但员工也有几十人。钱家和田家的亲朋好友几乎全在里头，大小算是家族企业。
苏小晚她爸跟着姨父田有名倒是把驾照考上了，但接着就和田有名闹矛盾。从那之后，姨父田有名对他们一家颇有成见，一度甚至不允许老婆钱丽和妹妹妹夫来往。具体的内情，因为年代久远，苏小晚一知半解，但她现在对亲爹的人品已有深刻的认知，觉得问题多半出在她爸身上。
前些年，外公生过一场大病。那之后，姨妈钱丽就把父母接到家中照顾，因为老人在中间说和，两家重新开始走动。
可两家的家庭条件差距太大，苏小晚姐妹俩上门是穷亲戚走富家门。姨父忽视侄女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表哥、表妹和她们做一般亲戚相处，表嫂则是颐指气使，从不给好脸。
唯有姨妈钱丽，对两个侄女亲近照顾，但她只有一人，也不可能令丈夫孩子改变态度。
苏珍珍小孩子心性，本就不大愿意上姨妈家的门。以前还能说，我家不靠他家过日子，横什么？如今，家里一穷二白，更有姨妈钱丽仗义出手，借出二十万私房钱给苏小晚救急的事在先，自己先矮姨妈一家一头，更不愿意和债主见面。想到此行少不了要受人家的白眼，就是苏小晚一样有些心累。
可正是如此，更该去。不然，她姨妈会被姨父嘲讽帮助白眼狼。而且，她和妹妹苏珍珍不同。
苏小晚是外公外公一手带大的。
当初，外公要求夫妻俩把她接进城里上学时，一开始夫妻俩是拒绝的，理由是中途转学，哪怕是普通的学校，人家也不肯接收她。接着，外公突发疾病，需要住院和手术。从此，钱丽便把两位老人接到家中奉养，老家的房子彻底空置下来。
在姨妈钱丽的帮助下，苏小晚转学的事情倒是办成了。
学校还挺好的，是一个所省重点。
姨妈绝对是用心办的这件事，没有一丝敷衍。
不过，既是重点中学，又能走通关系让她加塞的学校，有一点缺点也不奇怪。
这所学校离家很远。
她没有适应城市生活的时间，就被迫进行集体生活。
两年的努力也不算没成效，无奈苏小晚的基础太差，高考分数最终还是达到二本线。由于三本高校学费普遍较贵，她在和父母商量之后，读的是一所医药方面的专科院校。
不管是出于对外公外婆的孺慕，还是对姨妈钱丽的感激，她都没有不去的理由。
至于苏珍珍，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在医院里陪伴钱秀一整天。按照以往的惯例，她能在那里待上两个小时，已经是奇迹。
做饭带汤之类的事唯有上次一回，苏小晚可能在职场还是个单蠢的小白，但足够看懂苏珍珍。她其实就是想争宠，也不想让妈妈觉得她什么都没做。
其实，苏小晚觉得大可不必。
她不争，妈妈一样觉得她什么都不必做。
她什么都不做，一样得到妈妈全部的偏爱。
一路上想七想八的，家已经到了。苏珍珍周末一般会回来住一晚，方便探望钱秀。不过，这会儿她还没到家。
苏小晚披散半干的头发，换上睡衣，给刘逸尘发视频。视频一接通，刘逸尘就捂住鼻子，大喊受不了。
“要命！快把衣扣全部扣上，一寸肌肤都别露出来，否则这个天气我非洗冷水澡不可。你是要害死我当寡妇吗？”
苏小晚伸出手指点他：“别贫。”
她把自己最近空闲变多的事情说了。
可刘逸尘没露出高兴的神情，反而满脸纠结之色。
“我得到一个校内项目的参与机会，可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没办法过来找你。”
小吵怡情，两人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苏小晚有些失望，不过看到他那边是在走廊里，还能隐约听到寒风的呼啸声。显然，刘逸尘显然已经洗漱过，现在是特地出来接电话的，也顾不上别的，先催他进寝室。
刘逸尘不愿意，嘟囔道：“让那帮畜生看到我老婆春光乍泄的样子，我不得多几个情敌吗？我才没有那么傻。”
苏小晚有时候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刘逸尘带偏审美，真的认为自己是个绝世大美女。她长这么大，得到的最多的夸奖都来自他。
不过，外面实在太冷了。
最后，两人改为打语音电话。
直到苏珍珍进门，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周六，苏小晚到医院和钱秀的主治医生见面，咨询第二次手术的时间。因为等待医生花费的时间太久，等到达乾元的时候，已经中午。结果不如她意，她希望钱秀能早一点进行手术，但医生经过会诊，最终的决定是要等病人生命体征再平稳一些，手术更有把握。
这没什么好说的，纵然住院的每一天都有不菲的支出，但也只能听医生的。她刚吃完工作餐，就被通知“顾总到来”的消息。
可能老板的忙碌和打工人的忙碌不一样吧，她不理解顾总怎么能闲成这样。
以前好一个月可能都不来一次，现在隔三岔五的来。
这一次，顾大佬又是独自来的，并不是要进行商务洽谈，但也没有叫水疗师。倒是在茶室里落座，让苏小晚陪着喝一杯茶。
吴侬软语伴着琵琶声从屏风后面飘出来——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重染红巾……
顾大佬问：“我会吃人？”
苏小晚干笑一声：“我听说吃人会感染脘病毒。”
“不吃脑子就行，”顾大佬说着咳嗽两声。这一咳竟有些止不住的意思，还是饮下一杯茶才缓过气。
苏小晚发现他嘴唇比平时要白一点，精神稍显萎靡。这是感冒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知道，我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吃人，”顾大佬一抬下巴，问道：“所以，你坐那么远干嘛？”
今天的顾大佬看来比平时“温柔”太多，苏小晚脱口而出：“我怕被你传染。”
顾淮之：“……没良心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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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