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二十八章 刀作剑命悬五色玉

白玉环身段俊俏,衣袂临风,负着手在一旁嗤笑道:“大哥真是抬举她,一个不识好歹的疯丫头,哪里能与斯文沾边?还是咱们美丽尊贵。”

红玉杯拂袖笑道:“二哥这是嫉妒,人家穿白,你也穿白,但白在人家身上,就是比你好看!”

青玉洗皱眉道:“颜色虽然相同,男女身材有异,怎能放在一起比较?要我说,还是二哥更胜一筹。”

墨玉簪连连摇头:“三姐说的不对,四哥说的也不对。好不好看,全在打扮,否则衣衫再美,身段再好,也一样放不出光彩。”

“行了!”清梦幽梦忍无可忍,“莫再丢人现眼,速速将她擒来!”

金玉镜叹着气点头:“好,好,这就去了。”

才听两个“好”字出口,镜刀已在秦画鼻尖!

秦画惊得一个激灵,急架夜刀阻截,双刃相碰,火星飞溅,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若是阿曦出这一刀,他这破镜子早已断了。全怪我没能看破二阁主的易容,竟将春寒剑摘了去!”她暗自愤恨,却又无可奈何,“事已至此,还得出奇制胜,便用春寒剑法搏他一搏!”

身随心动,刀刺如剑,轻灵奇巧,逆行偏锋,正是春寒第十二式燕舞春声。秦画从未如此施展武艺,自己也不知是何章法,虽不协调,却占一个“无拘无束”的好处,偶尔刺出一刀,无论敌我,都不能料。

金玉镜亦是初次遇上如此刀法,一时间摸不清套路,果然反应不及,竟被逼得落在下风。秦画看准一个破绽,飞速翻转刀刃,由下至上反挑,一刀将他前襟划破。金玉镜大怒,未及张口,夜刀又至,正待还击,却见秦画皓腕微颤,刀尖一点银芒散若千星,虚影无数,八方袭来,竟不知实刃藏在何处。

秦画见他不识此招,心下暗喜,刀上更添三分内力,直奔咽喉而去。不料即将得手之时,刀尖猛然撞上一物,清响不绝,震得半身酸麻。注目一瞧,竟是一只玲珑小巧的红玉酒杯,酒杯藏在红袖里,袖中一只香腻雪白的手。

红玉杯笑道:“大哥不中用,金冠都已歪到脑后去了!你快去整理,让我来擒她!”

金玉镜微怒:“胡说!当大哥的岂能往后躲!”重振镜刀,复又来战,却总忍不住趁着打斗间隙偷偷照镜,一心要看自己金冠是否端正。

秦画以一敌二,心中虽然不惧,手下却渐觉吃力,无论刀锋刺向何处,总会被红玉杯不偏不倚地套住,耳畔叮当乱响,声声催烦。金玉镜趁她不得施展,连出狠招快攻,月照刃,镜射光,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数十招顷刻而过,秦画忽然收刀,轻功展开,转身就跑,眨眼间奔出十几丈。兄妹二人随后就追,堪堪接近之时,忽见秦画惊鸿翩回,指下折枝挽情,春寒内力如隐形飞箭般激射而出。

红玉杯听见风疾,便知定有暗器,下意识地举杯去接,却不知接向何处,心中顿时叫苦。猛听身后又起如雨寒声,声过无影,穿花无痕,霎时便将折枝挽情破解,原是墨玉簪在远处相助。

当下,金红墨三人分立,各展所长来战秦画,秦画只觉手中刀越来越沉,渐渐地力不从心。

扇墙之畔,方钰正努力地伸头蜷腿,想用双膝取出口中布团。他因吊得高,所处位置又与血海阁接近,并未吸入甘蕊迷毒。数番努力过后,布团终于脱落,他脸颊已经麻木,唇舌也都发僵,但头等大事仍是耍嘴:“三打一啊!多欺少啊!大欺小啊!不要脸呐!”

四句喊过,气脉通畅,自由发挥,口若悬河:“你们五个不要得意,少爷早我在街头巷尾见过你们,知道你们从前的营生!金大郎原是个打菜刀磨铜镜的,白二郎是田间地头里套牛鼻环的,小红人儿在荒村地摊上端茶倒水,小青人儿在私塾里给穷酸秀才洗笔,黑老妹根本不会用簪,却是个新衣衫补口子的笨裁缝!”

他闭着眼睛一通胡说,顿时激得五个楼主心烦意乱。那边三个正与秦画纠缠,无暇还口,白玉环却双手空闲,立刻就要飞环去打。

青玉洗劝道:“二哥,算了,那小子吊在墙上,横竖只能磨牙,说上两句怕什么!先抓了秦愫璎,回去再与他算账不迟!”

白玉环怒哼一声,拂衣作罢。

方钰见他不来,心中焦急如煮:“看来不曾骂到点儿上,枉费了一番唇舌。我还需捡些好听的说,若能引得他们过来,她们就有机会逃走!”

一低头,腹内的词在心里来回地滚,再抬头,张口就是好话:“白二郎,郎君呐!我方才不曾看清,原来你竟是如此标志的一个人,实乃龙凤之质,锦绣之姿啊!”

白玉环对他不理不睬,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站得更直,显然十分受用。

方钰又喊道:“二郎啊!你一袭白衣,满身月华,当真清清如雪,皎皎如仙呐!”

白玉环冷冷地回眸瞥了他一眼,双臂叠在胸前抱起来。

又听方钰问道:“说起白衣如雪,我却想起一首咏雪的诗,用在二郎身上最为合适。二郎,你想听么?”

白玉环站着不动,心中着实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敌不过赞美之词的诱惑,转身问道:“什么诗?你背来我听!”

方钰清了清嗓,力保台上台下都能听见:“郎啊,你且听好——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白二郎,你觉得如何?”

这首打油诗的确咏雪,却与白玉环心中所期相去甚远。巨大的落差使他怒发冲冠,丧失理智,抓起玉环就要去揍。

青玉洗急忙将他拦住:“二哥,秦愫璎还没抓到,咱们分心,岂不是违抗阁主之命?你且忍耐,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只一句就能将他驳倒!”

随即转向扇墙,先指了指方钰,又指了指白玉环:“臭小子,你可看清楚,我二哥身上一点都不肿,贴身的内衫也不是黄色!”

只这一句话,足以压倒之前百句,连二阁主与双梦护法都忍不住笑。方钰更是笑如雷震,吊在绳索上蹬着双腿打转。白玉环却险些岔气,瞪着青玉洗说不出话来。

青玉洗茫然不解:“二哥,我说错了什么?”

白玉环一把揪住他前襟,低声怒斥道:“我早让你多和大人学学说话,莫要成天蒙着耳朵念书,你倒好,方才说的都是什么!”

待要再训,忽听清梦叫道:“二郎,小心身后!”

他急忙推开青玉洗,一矮身躲过背后刀锋,回头一瞧,竟是燕锦手持曦刀来战。

原来燕锦已经调息多时,却始终不能恢复,又见音曦昏迷不醒,秦画遭受围攻,便将封住的穴道解开,要以残存之力杀出一条生路。台前众人恰被方钰吸引了注意,不曾留意到她潜入花林,本可一举成功,重伤青白楼主,但终是气力不足,步法迟慢,被护法发现了行踪。

白玉环一腔怒火登时转移到她身上,手起一环砸向面门。

燕锦举刀相还,殊不知曦刀虽有韧力,却轻巧软薄,不适合刚硬的打法,更兼她此刻内功受损,无力把持,一撞之下,立时脱手。她心下一横,使出格斗功法‘破重围’,徒手来战二人。

白玉环飘然撤步,双环上忽然多出一道细长玉索,望空一掷,扯索收紧,玉环猛然缩小,立时锁住燕锦一臂。燕锦念动心法,强用内功,反手发力一振,竟将白玉环甩落树梢,正要追击,忽见一道青影压枝袭来,却是一方玉洗。她心知要躲,身子却跟不上,瞬息未过,已被玉洗狠狠砸中后背。

青玉洗接洗在手,看燕锦口吐鲜血,坠落枝头,立刻呼唤白玉环:“二哥,捉活的!”

白玉环一跃而起,拽拽玉索,左手环还在燕锦臂上套着,见她趴在地上不动,当即飞出右手玉环去锁脖颈。与此同时,青玉洗已从后方落地,与燕锦相距不过两丈,正待上前捉人,忽见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单臂倒立起来,足勾玉索,劫夺玉环,衣光飞闪,一瞬并肩!

耳畔疾风骤停,青玉洗已被玉索紧紧地缚在树上,脖颈间还套着一个环。燕锦就在他面前站着,见他开口要骂,先出一掌打晕。白玉环大怒,立刻收紧左手玉索,誓要将她手臂勒断。

燕锦拼尽内力护体,一面与他抗衡,一面借着树林遮挡,悄悄拾起玉洗藏在背后,又佯装拉扯不过,顺着力道向他靠近。滑行几步,她手臂猛地一振,摇动索链,卷如波浪,一圈圈缠上白玉环的手腕,霎时拴牢。

白玉环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转睛去看。趁他一瞬分神,燕锦奋力投掷,玉洗出手,势若飞电,登时将他仰面砸翻。

虽然接连得手,她的内力却也消耗殆尽,甘蕊迷毒深入经络,视线之内一片模糊。

“我要去救她!”心中想着秦画,双腿却都失去知觉。

花影渐迷,呼声渐远,燕锦昏迷在海棠林中。

自燕锦持刀出现开始,秦画就已心乱如麻,只想立刻赶去身边保护,丝毫再无恋战之意。但南都阁的实力远非江南阁可比,三名楼主联手,直逼得她自顾不暇,别无余力。

一时看丢了燕锦,林中又没了动静,秦画魂不守舍,意乱心慌,不慎露出一个微小的破绽,登时被金玉镜砍伤了右臂。紧接着又中红玉杯一掌,肋骨断裂,连人带刀坠落花林。

骨骼生疼,眼前发黑,秦画扶着树干挣扎而起,跌跌撞撞地四下搜寻。绕过几株海棠,终于发现了唇角带血的燕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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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寻真
连载中公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