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眼睛直勾勾的

新换的房间在一楼,墙角还堆着半箱没开封的矿泉水,空气里飘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显然是临时腾出来的。

折腾完躺下时已近两点,溥咛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连梦里都是雕了一半的小马木雕。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了三遍她才挣扎着坐起来。

今天到她拍第一场戏,先拍一些简单的镜头,二片场设在古城主街的中段,道具组早早支起了遮光板。

溥咛一到,先去化妆换衣服。

造型师打量她片刻,道:“头发梢有点长了,稍微修修。”

咔嚓几剪,发尾的碎发簌簌落在围布上。

最后散开时,她对着镜子看了眼。

头发没扎没束,就那么松松披着,额前的碎发剪得稍短,刚好没过眉峰,两侧的头发贴着脸颊垂到锁骨,发尾却留得稍长些,带着点随性感,莫名有点像留长了的鲻鱼头,却比鲻鱼头更柔和。

第一场拍的是林浅初到古城的戏,属于难度较低的“环境带入”镜头,按流程要先让演员熟悉机位和走位。

副导演拿着场记板跟她讲戏:“你背着包从街口走进来,眼神要带着找路的急,但看到老城墙时得有愣神。林浅没想到周慎行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懂吗?”

溥咛点点头,把背包带子勒紧了些。道具组给的背包里塞了几本厚重的历史书,沉甸甸的。

“灯光往演员脸上打半档,别太硬。”摄影师举着监视器,镜头在她身上游移。

“摄影车跟紧点,保持腰平视角。”

场记板“啪”地落下,溥咛迈开脚步。

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她刻意放慢步频,目光扫过两旁的灰瓦白墙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走到第三个拐角,她按事先标记的位置停下,转身望向巷口,恰好阳光从云层漏下来,落在她肩头。

“停。”副导演喊了一声,“情绪对了,但背包别晃太厉害,再走一遍。”

这场戏拍了两条才过,之后又拍了几条不同场景角度备用。

等她卸了背包往休息区走,远远看见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一颗老槐树下,车窗半降着。

光看这辆车,莫名觉得眼熟。

下一场是和卞卿禾的对手戏,按拍摄计划,要先拍林浅误打误撞找到沈知晚古籍店的场景。

道具组早已把临街的一间老铺子改造成“知晚古籍工作室”,门楣上挂着块褪了色的木牌,门口两盆兰草蔫头耷脑,透着与世隔绝的清冷。

走戏时,华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要不是顾及你进不了情绪,早让你先拍杀人的戏份了。”他的嘴巴还是一向不饶人。

“林浅推开门时,第一眼要落在柜台后的沈知晚身上,第二眼才看到那瓷瓶。”

华毅指着柜台上那只青花梅瓶,道:“这是周慎行年轻时修复的得意之作,林浅熟到骨子里,突然在陌生店里撞见,第一反应该是‘为什么在这’,不是‘这是什么’。”

溥咛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

道具组的人正用酒精棉擦拭瓷瓶表面,确保没有指纹。

这是拍摄文物类道具的基本规范,避免后期穿帮。

卞卿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入场,她坐在柜台后了,穿着旧青色旗袍,手里捏着支狼毫笔,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的瞬间,周身的气场就变了。

不是片场里那种疏离的冷,而是沈知晚特有的、带着审视的平静。

“开始。”华毅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

溥咛推门进去,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她的目光先落在卞卿禾脸上,随即像被磁石吸住,便再也移不开。

“咔!”

华毅的怒吼炸开来,“让你看一眼!不是让你钉死在那!你盯着她干什么?眼睛直勾勾的!”

溥咛只觉得脑子嗡嗡地,不敢看卞卿禾,低声道:“抱歉。”

“再来!”华毅的声音里全是火,他已经预想到要在溥咛身上浪费多少时间和片子了。

第二次推门,她刻意避开卞卿禾的目光,眼角余光却还是扫到了对方执笔的手。

那双手生得周正,指节分明,皮肤白得干净,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是透着光泽的亮,在柜台顶灯的光线下,连细血管的影子都隐约可见。

虎口处沾了点墨渍,该是刚才调墨时蹭上的,没来得及擦,深黑的一点落在那样的白上,格外显眼,却不显得乱。

“咔!”

华毅把剧本往监视器上一拍,“溥咛!你的注意力错了!瓷瓶在柜台正中央,那么大一个你看不见?林浅此刻的重心是瓷瓶,不是人!”

溥咛低下头,耳尖发烫。

她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可架不住总也进不了戏。只要卞卿禾一入眼,她脑子里就只剩那张脸在打转

“第三次!再错今天别拍了!”华毅的声音带着警告。

溥咛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时,扫了一眼卞卿禾,接着目光直接锁定柜台中央的梅瓶。

青花缠枝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盯着瓶身那处极细的金缮痕迹,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紧绷:“这瓶子.....也卖吗?”

话一出口就懊恼。

林浅此刻该是警惕,不是询价。

“咔!”华毅气得站起来,“我刚才白说了?!”

卞卿禾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华导,要不歇两分钟?”

华毅瞪了溥咛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溥咛走到店外找了个墙角蹲着,盯着地砖缝里的青苔。

明明是演对手戏,她却分不清戏里戏外的情绪了。

“准备好了喊我。”华毅的声音缓和了些。

过了几分钟,溥咛深吸一口气,走回门口。

“这瓶子....”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林浅该有的警惕,“也卖吗?”

沈知晚放下笔,指尖在砚台上轻蘸:“不卖。”

“那它的主人是?”林浅往前半步,目光在瓶身上逡巡,像在确认什么。

“暂时寄放在我这。”沈知晚的回答模棱两可,反问,“姑娘是来买古籍,还是有别的事?”

“我找周慎行。”林浅直视着她,“听说他在古城开了家店。”

沈知晚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没听过。”

林浅攥紧背包带,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

推开门时,风铃又响了,这次的调子带着点说不出的尖锐。

“过了。”

华毅的声音总算松了点,“这条情绪对了,就是眼神再冷点更好。”

之后的戏,溥咛磕磕绊绊地也算过了。

时间抓得紧,按原计划,晚上要拍林浅和沈知晚在周慎行家附近撞个正着。

沈知晚受了周慎行的嘱托,不想暴露他的行踪,本想来找他说一声今儿又有人来打听他的事,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林浅,所以她只好离开。

谁也没想到,林浅没走,反而从一道矮墙翻进了屋里,偏偏就撞见了周慎行被人杀害的场面。

更让人心揪的是,周慎行最后看了她一眼,还轻轻摇了摇头。

拍摄地又转到陈家祠堂。

溥咛换好戏服出来,上身是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

下身配了条深蓝色牛仔裤,裤脚卷到脚踝,露出脚上那双深灰色高帮板鞋,鞋带系得松松垮垮,却透着股不经意的利落。

离开拍还有半小时,副导演突然过来,脸色有些为难:“卞老师临时有点事,今晚这场戏改期了。”

片场顿时静了静,随即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又是这样,说改就改。”

“也就她有这本事,让整个剧组陪着等。”

“大牌就是不一样啊.....”

华毅从监视器后抬起头,吼了一句:“吵什么?改期就先拍别的!道具组把明天的景搭起来!”

片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搬东西的声响。

卞卿禾不在,今晚的戏全落在溥咛身上,直接拍她翻墙进院子,还有目睹周慎行被害的重头戏。

院墙看着不算矮,青灰色的砖缝里长着些青苔,华毅围着墙转了两圈,皱着眉跟副导演说:“分段拍吧,找把椅子垫脚,别磕着。”

溥咛在旁边听着,没说话。

等场务把椅子搬来,她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起跑,踩着墙根猛地弹起,双手稳稳杵在墙头上,借着惯性一撑,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翻了过去,落地时几乎没出声。

华毅手里的对讲机差点掉地上,赶紧冲场务摆手:“椅子撤了!”

他嘴角难得松了点,“这丫头,倒还有点本事。”

可到了拍躲在屋外的眼神戏,溥咛又卡壳了。

镜头对着她的脸,透过窗棂的缝隙,能看到屋里周慎行倒在地上的影子。

按剧本,林浅此刻该是震惊到发不出声,眼里要裹着恐惧,还要有一丝不敢置信的茫然。

“开始。”

溥咛的瞳孔缩了缩,却没撑住两秒,嘴角先抖了一下。

“咔!眼神太散!恐惧不是抖嘴角,是眼里发空!”华毅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第二条,她死死盯着窗户,眼眶憋得发红,却少了那点突如其来的怔忪。

第三条、第四条......院里的灯越开越亮。

“第十五条!”华毅厉声道:“你到底行不行!”

溥咛深吸一口气,这次她没先看窗户,而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情绪先空了半秒,随即被惊恐填满,睫毛上像挂了层水,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屋里传来“扑通”一声闷响,是道具组配合的倒地声。

她的肩膀猛地一颤,头下意识往后缩,却又像被钉住似的,目光直勾勾地粘在那扇窗上,直到华毅喊“卡”,才像脱力似的蹲下去。

“过了。”华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收工。”

周围的人忙着拆设备,没人注意到溥咛蹲在墙角,用袖子抹了把脸。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有人在背后喊她“NG 王”,声音不大,却像针似的扎耳朵。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天已经泛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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