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典礼

九月北四中的开学典礼上,礼堂穹顶高悬,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人造的光明慷慨地泼洒下来,却驱不散空气里沉甸甸的暑热和上千名学生呼出的浑浊气息。主席台上铺着深红色绒布,金色的校徽在灯光下反射着过于耀眼的金属光泽。校长冗长的致辞如同催眠的魔咒,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台下无数颗年轻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再一点。

直到那个身影走上台。

东方卿吟的出现,像一泓冰泉骤然注入这片昏昏欲睡的泥沼。他身姿挺拔如新竹,步履平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纯白的夏季校服衬衫熨帖得没有一道褶皱,扣子严谨地系到最顶端,一丝不苟地抵着线条清晰的下颌。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疏离,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无法真正落进他眼底。他走到立式麦克风前,动作简洁地调整了一下高度,指尖干净修长。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流淌出来,清冽、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台下嗡嗡的低语。

“我是高一(3)班东方卿吟。很荣幸能作为新生代表在此发言。”

礼堂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连窗外聒噪的蝉鸣似乎都识趣地低了几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好奇、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羡慕。

“作为帝江高中的学生,我们肩负着……”

东方卿吟的视线平稳地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与力量,阐述着对未来的期许和作为新生的责任。

就在这庄重的氛围几乎凝结成实质时——

“啪嗒!”

一声极其突兀、响亮、带着粘腻湿气的爆裂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顽石,骤然在礼堂后排炸响!声音不大,却异常刺耳,瞬间撕裂了东方卿吟营造出的肃穆气场。

紧接着,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从同一个方向传来。

台上的少年,话语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双清冷的眸子隔着镜片,精准地投向声音的源头——后排靠过道的位置。

那里,南司枭懒洋洋地陷在礼堂硬邦邦的折叠椅里,两条长腿嚣张地伸到了过道上,几乎绊到旁边同学的脚。他身上那件崭新的蓝白校服外套大大咧咧地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件印着巨大骷髅图案的纯黑T恤,与周遭统一的着装格格不入,充满了无声的挑衅。他嘴里正嚼着口香糖,腮帮子有节奏地鼓动着,见东方的目光射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迎了上去,嘴角咧开一个更大、更玩世不恭的弧度。他甚至故意又吹了一个泡泡,“啪”的一声轻响后,才慢悠悠地把它吸回去,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牙痒的散漫。

东方卿吟的唇线抿紧了一瞬,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冰锥,直刺南司枭。他停顿的时间不足一秒,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发言稿上,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更冷了几分:“……肩负着家庭的期望与个人的理想。在此,我谨代表全体新生郑重承诺……”

然而,挑衅并未停止。

“哐当!”

南司枭的椅子腿猛地向后一蹬,重重撞在后面同学的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被撞的男生“哎哟”一声,敢怒不敢言地回头看了一眼,对上南司枭懒洋洋却透着凶悍的眼神,立刻缩着脖子转了回去。

紧接着,是笔。

一支黑色的签字笔被南司枭漫不经心地从指间弹出,在光滑的地板上滴溜溜地打着旋儿,一路滚向前排,最后不偏不倚,停在了一个女生脚边,惹得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台上的声音再次被打断。这一次,东方卿吟握着发言稿边缘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清晰的白痕。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寒气:“我们将严格遵守校规校纪……”

“嘘——”

东方卿吟终于忍不住脾气开口:“这位同学请不要打扰我的演讲,可以吗?”

一声拖长了调子、清晰无比的口哨,带着十足的轻佻和嘲弄,再次从南司枭的方向响起。这一次,他甚至微微歪着头,挑衅地朝台上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能奈我何呢好学生?

礼堂里彻底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无数道目光在南司枭和东方卿吟之间来回逡巡,惊讶、不满、看热闹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肃静!后面那个同学!

你在干什么?!”主席台旁,一个严厉的声音炸响。教导主任王启明,人称“王阎王”,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此刻涨得通红,镜片后的小眼睛喷着怒火,正指着南司枭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就要从侧面通道冲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卿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啪!”

他将手中那几页写得密密麻麻、字迹工整漂亮的发言稿,猛地合拢,然后毫不犹豫地从中撕开!清脆的纸张撕裂声通过麦克风被无限放大,清晰地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连怒气冲冲的王主任都下意识地刹住了脚步,愕然地看着台上。

东方卿吟无视了脚下飘落的纸屑,双手重新撑在演讲台两侧,微微倾身凑近麦克风。他抬起眼,目光不再看稿,而是如冷电般直射台下,准确地锁定了后排那个惹是生非的身影。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不再有任何演讲稿的束缚,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刃,裹挟着雷霆般的威压,直指南司枭:

“南司枭同学”

他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

不高,却压得全场寂静无声。

“开学第一天,在全校师生面前,用如此低劣幼稚的方式刷存在感,是想证明你的无知无畏,还是你家庭教育彻头彻尾的失败?”

轰——!

整个礼堂炸开了锅!惊呼声四起。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自持的学霸,反击起来竟如此锋利、如此不留情面!

南司枭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瞬间碎裂。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嚼口香糖的动作僵住,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被人当众戳破隐秘痛处的暴怒!他死死盯着台上的东方卿吟,眼神凶戾得像要吃人,脸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那句“家庭教育彻头彻尾的失败”,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最敏感、最不愿示人的地方。

“你他妈说什么?!”

南司枭几乎是吼了出来,霍然起身,椅子被他巨大的动作带得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声响。他不管不顾,指着台上的东方卿吟,额角青筋暴跳。

“干什么!反了天了!”王阎王终于冲到了近前,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南司枭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拽了个趔趄。王主任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南司枭脸上,“开学第一天就敢扰乱会场纪律!目无师长!跟我去教务处!现在!立刻!”

南司枭被王主任粗暴地拖着往外走,他挣扎着,凶狠的目光却始终死死钉在台上那个身影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屈辱。东方卿吟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回视着他,镜片后的眼神冰冷如初,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质问并非出自他口。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那平静外表下同样翻涌的情绪。

一场本该庄重的新生开学典礼,在无数道或震惊、或兴奋、或担忧的目光注视下,以一种充满火药味的荒诞方式,草草收场。

礼堂侧门猛地被甩上,隔绝了里面残余的嗡嗡议论声和台上校领导试图安抚秩序的尴尬声音。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王阎王愤怒的呵斥和南司枭不甘的粗重喘息。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南司枭,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第一天就给我捅这么大篓子!”王启明的手指几乎戳到南司枭的鼻尖,唾沫横飞,“还有那个东方卿吟!发言稿说撕就撕?当众辱骂同学?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是他先挑衅!”南司枭梗着脖子,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狠狠甩开王主任的手,指着紧闭的礼堂门,“那家伙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

“闭嘴!”王主任一声暴喝打断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都给我去教务处门口站着!好好反省!开学典礼结束我再收拾你们!”

“主任……”一个温和又带着点怯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王启明和南司枭同时转头。只见一个穿着同样崭新校服、身形略显单薄的男生快步走了过来。他鼻梁上也架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圆圆的,眼神清澈干净,透着一种天然的温和与真诚。他胸前别着高一(3)班班长的徽章,正是白钰。

“主任,”白钰在王阎王强大的气场下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东方同学他……他可能是一时情急。南同学他……”他看了一眼旁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煞气的南司枭,斟酌着措辞,“或许也是无心之举。开学第一天,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样罚站,影响不太好……”

“影响?”王主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影响?!白钰,你是班长,要明辨是非!这种歪风邪气,绝不能助长!”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没你的事,赶紧回礼堂去!这里我来处理!”

白钰被堵得哑口无言,白皙的脸颊微微涨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主任不容置疑的眼神逼退了。他担忧地看了看像座愤怒火山随时可能爆发的南司枭,又望了一眼紧闭的礼堂大门,最终还是无奈地抿了抿唇,转身慢慢往回走。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对班级氛围的忧虑。

“嗤。”

一声轻佻的嗤笑自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看戏意味。

白钰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根光洁的大理石廊柱旁,斜倚着一个身影。同样是高一(3)班的季蕴。他校服穿得倒是规矩,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形慵懒,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视线饶有兴致地在被罚站的南司枭、怒气未消的王主任,以及一脸忧色的白钰身上转了一圈。见白钰看过来,他非但不躲,反而朝白钰挑了挑眉,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某种捕猎般的兴味。

白钰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他那过于直接的目光,垂下眼,加快了回礼堂的脚步,心头那份忧虑莫名又添了一丝异样的烦躁。

“季蕴!你也给我滚进去!”王主任的咆哮声追了过来。

季蕴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悠悠地直起身,双手依旧插在兜里,像在自家花园散步般踱向礼堂侧门。经过南司枭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低语:“哟,枭哥,开局就对上‘冰山’啊?这下有得玩了。”他朝南司枭挤了挤眼,无视对方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施施然推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只剩下王启明粗重的呼吸和南司枭压抑的怒火在无声碰撞。

东方卿吟不知何时也从另一侧门走了出来,站到了离南司枭几步远的地方。他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在台上言辞如刀的人不是他。他甚至没有看南司枭一眼,目光落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墙壁上,像是在研究什么学术问题。

王主任看着眼前这两个同样高大、同样出色、却如同冰与火般截然不容的少年,一个冷得像块万年寒冰,一个烫得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猛地停下,指着两人:

“行!好!你们俩能耐是吧?一个能说会道专戳人肺管子,一个无法无天唯恐天下不乱!我看你们俩就是闲的!精力没地方使!”

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妙计”,斩钉截铁地宣布:“从明天起,你们两个,给我坐同桌!东方卿吟!你不是能耐吗?好好给我‘影响影响’他!南司枭!你不是精力过剩吗?跟学霸好好学学什么叫规矩!什么时候南司枭的成绩能看了,你们俩的‘同桌情谊’再议!就这样!现在,都给我在这儿站到典礼结束!好好想想!”

坐…同桌?!

东方卿吟的目光终于从墙壁上移开,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看向身旁的南司枭。

南司枭也猛地转过头,凶狠地瞪向东方卿吟。

两道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

一个冰冷、审视,如同雪山上亘古不化的寒冰。

一个暴戾、凶狠,如同岩浆里翻滚的怒焰。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火花在两人视线交接处噼啪炸响,带着不死不休的敌意和一种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荒谬感。冰冷的厌恶与滚烫的敌意,无声地在这条空旷的走廊里剧烈交锋,将王主任那句“同桌”的宣判,瞬间染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色彩。

南司枭舔了舔后槽牙,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对着东方卿吟,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口型清晰无比:“给、老、子、等、着。”

东方卿吟面无表情,只是那镜片后的眸光,似乎又冷冽了几分。他微微抬起下巴,姿态清冷而倨傲,无声地接下了这份战书。

走廊尽头巨大的玻璃窗外,八月的骄阳正烈,蝉鸣声不知何时又喧嚣了起来,汇入礼堂内隐隐传来的领导讲话尾声,为这场开学伊始就爆发的战争,奏响了第一个刺耳的音符。帝江高中高一(3)班的序幕,注定无法平静。

季蕴斜倚在重新关上的礼堂侧门内侧,刚才走廊外那场无声却激烈的对峙仿佛还残留着余温。他透过门缝最后瞥了一眼那两个被罚站的、僵硬而对立的身影,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啧,”他轻轻咂了下嘴,桃花眼里闪动着纯粹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光芒,低声自语,尾音愉悦地上扬,“这下……可真有好戏看了。”

班长白钰看着他们两个无奈的摇摇头开始收放假时候的作业,收到季蕴的时候:“这位同学麻烦把作业给我。”

季蕴看着眼前的班长白白嫩嫩娇娇弱弱跟兔子一样很容易被欺负的,季蕴心里想着[如果把他欺负哭会是什么样呢,眼睛会不会跟兔子一样红呢]带着这个想法玩味的把作业递给白钰指尖不自觉的触碰了一下白钰的手心那股触感细腻光滑,白钰感觉到他的触碰赶紧收回拿着作业本的手。

季蕴看他这样凑近玩味的开口:“班长你好可爱好香啊”

白钰一听这话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但还是立刻红了脸颊。

“季同学请不要开玩笑了”

季蕴看白钰这样觉得他更可爱了就是小兔子,白钰抱着作业本匆匆忙忙离开前往办公室把作业放在老师的桌子上。

季蕴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开的样子觉得他和围着自己的女生不一样想要更加了解他。

从这一刻起他们四个人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起开始转动。

——『命运的第一个齿轮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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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枭钰蕴
连载中盈冰红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