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耳打量了身侧的人一眼,心中不免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温文尔雅,仪表堂堂,长得还这么标致的人,竟然能跟厉鬼结这么大的仇。
“那个是你手下?”柳耳打断了陆御庭的思索,朝唐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她看陆御庭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紧接着故做神秘甚至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猜他当过兵,对吗?”
陆御庭压了压眉眼,面上虽是笑颜但却不带一丝笑意的看向她:“柳小姐,是在跟我玩猜谜游戏吗?”
说实在的陆御庭现在可没什么好脾气,刚回国就遇到这种事,很难相信这不是有人蓄意为之。手腕上的淤痕,自己昨天下飞机的时候就突然出现了,去医院检查过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他虽然内心略微有些忐忑,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天方夜谭的原因。
因为刚回国,他并不清楚龙城盘根错节的派系争斗,因而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害自己。想来想去,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可疑的。
柳耳感觉到了他的敌意,于是便冷下脸开门见山的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就我目前得到的信息,厉鬼的复仇目标是你,而这些被您们牵扯进来的无辜女孩们是献给厉鬼的祭品。”
柳耳说到这不由得冷笑一声:“整栋别墅只能进不能出,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就是一个角斗场,我们是猎物,躲在暗处的那个就是刽子手。”陆御庭八风不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柳耳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陆御庭按下心中的疑虑,直接反问她:“不知柳小姐有何高见。”
柳耳莞尔一笑:“自然是有生意跟您谈了。整件事情最终的凶手是谁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但无论如何,这些女孩是无罪的,她们不过是被诱惑过来的替死鬼。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我会和你一起在这里解除咒痂。但你的手下需要趁机带在场所有无辜的人离开。”
陆御庭直接打断了柳耳接下来的话:“我选一。虽然并不知道咒痂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但好像除了找到凶手解除咒痂,我没有其他选择。并且,我认同你说的,其他人是无辜的。”
看这柳耳充满审视的目光,他并没有在意,而是接着问:“你怎么能确定他们能逃出去,而不是羊入虎口?”
柳耳收回注视,若有所思的说:“我来的时候专门看过了,这栋别墅周围有介质。凡有法术、灵力者不可入内。”
刚刚假寐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只厉鬼已经被锁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之所以没有其他术士察觉,一是这里位置隐蔽,二就是别墅外有人专门设下的禁制。所以出了别墅就没有邪灵威胁,那时候人才是最危险的,所以我才需要你妥善安置她们。”
说到着,柳耳沉了一口气:“这里的格局是八字回形,一侧为人,一侧为鬼。马上就要来了,等我击退牠这一次之后你的人趁机带人离开。”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块内里嵌入鸽血红镶着金边的法器。
这是老头给他的,别墅上空笼罩的结界只能凭借这块法器才能逃出去,本来是为了让她带着目标逃出别墅的。现在看来自己是用不上了。
“这个给他。”柳耳隔空将一块石头扔给陆御庭。“只有用这个才出的去。”
“那我们呢?”陆御庭问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是你欠人家的,神佛来了都不管用。我也只能控制住牠,与其谈判。”但柳耳隐隐有些担忧:“怕就怕牠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
这边陆御庭将接下来的安排告知唐以,并让他将其他人组织起来。
柳耳在一旁忐忑的等待着,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那只厉鬼的本体应该是被困住的。所以说柳耳还是有九成把握把这群人送走,而剩下的只能等之后再说了。
陆御庭安排下去后,唐以便紧锣密鼓的组织人准备逃出去。里面的富人一听可以离开也都不说什么了,而是赶紧配合。
与此同时二楼宴会厅的外部已经被一团黑雾缠绕起来,它像一条躲在暗处散发着丝丝阴冷目光的毒蛇一般,匍匐徘徊着,只等时机成熟便可冲进去,享受一场独属自己的饕餮盛宴。
柳耳颠了颠提前准备的桃木剑,将一手的黑狗血抹在上面,顺手挽了个剑花,眼睛微抬,盯紧了那两米宽的红木门,心道,来了。
而此刻那毒蛇的眼睛恰恰隔着木门与柳耳四目相对。
大部队的人被唐以以军队的方式编了号,以防一会儿跑出去的时候被冲散。柳耳挡在他们身前,手持桃木长剑,那剑身与她的主人一样泛着森森寒光。
突然,剧烈的撞击冲向那硕大的梨花木门,只一下便险些被冲开。这门按理来说普通人用力就能推开,但这一声声沉闷渗人的撞击声昭示着这绝非人力而为,而它要冲破的绝对不是眼前这扇门,而是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柳耳也压根没想过那一圈香灰能把这厉鬼挡在外面,如果那么简单的话,这事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只听嘣的一声巨响,双门打开。
而门口却不见一人,一阵阴风飘过,正当众人严阵以待疑惑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夹杂着嘶吼声的尖叫。
柳耳猛地回头看向后侧,只见那人全身隐在黑袍之中,伸出布满血丝筋络的双爪掐住了那金链子暴发户的脖子。柳耳顿感不免,正好此时其余人因恐惧让出了一块空地,柳耳箭步冲了上去,一个侧踢让那暴发户从虎口里跳脱。
“快走!”柳耳对众人厉声道。
那黑袍怪物见到嘴的肥肉要跑,将追上去,被柳耳一剑砍过去阻断了道路。柳耳的行为明显是激怒了牠,几番缠斗之后,总算是拖延住了足够的时间让这群人足够逃离出去。
当年在学法术的时候,柳耳面对着那一堆枯燥的文字是怎么记都记不住,而此刻那些文字仿佛漂浮在自己的眼前。
“太上敕令,邪魅显形;以吾之名,亡身灭形,破!”随着这一声令下,万千红线从桃木剑中迅猛的飘出,刺向那黑袍厉鬼。
柳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松了口气。
厉鬼痛苦的翻腾让黑色帽布之下的獠牙漏了出来,在那上面甚至能隐约看到刺穿的孔洞。可这显然不是厉鬼的实体,牠应该也自知挣扎不了,便脱去一身黑袍从下面逃了去。
柳耳并没有追,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宴会大厅,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一个人都没有还怪吓人的。哪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自找的。
柳耳这么想着自顾自的走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接下来还要去找厉鬼□□的安身之处,再问问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在这里成精作怪!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啊——”,身后突然无声无息的传来这么一句话,吓了柳耳一跳。她一边回头,一边向前扑倒,因为动作过于激烈直接坐倒在地上,手上的剑差点都要顺手劈上去了。
陆御庭看到她的刀差点挥刀他脸上,赶忙退后一步,双臂挡了一下。
柳耳此时才终于看清说话的人,踩着最后一点距离收了刀。
“你怎么没走啊?”柳耳此时再也无法维持之前那个大仙的状态,顶着一脸问号,没什么好脾气的问他。
“不是你说需要见到厉鬼才能除掉咒痂吗?”陆御庭站着看着她说。
“可是,”柳耳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可在外面有一堆比我厉害的人,总有能给你解决掉的,而且这个咒痂只要我除掉那个厉鬼就可以了。”
颠三倒四的柳耳都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了,“总之,出去总比呆在这安全啊!”
“可你也说了,这可能是我欠别人的。”陆御庭眸色平静的说。
他并不是不知道还是出去安全,外面的术士一抓一大把,总有能解决的,而且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跟柳耳相比,陆御庭的心眼子那堪比马蜂窝,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柳耳是吓唬他的,为的不过就是让他们带着所有人包括那些小姐们一起走。
唐以也劝了他,劝他跟着他们先逃出去再想别的办法,但被他拒绝了。倒也不为什么,只是他想亲手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自己怎么就无端的被打上了一个咒痂,到底是谁害的自己,害的陆家。
想到这,陆御庭的心底泛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他嘴角勾笑,可千万别被自己逮到。
柳耳看跟他讲不明白也懒得多费口舌,而且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石头都被带走了,自己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柳耳垂头叹了一口长气,认命般的走去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陆御庭看这她一面坚强一面又怂兮兮的身影,突然起来自己留下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虽然可能柳耳本人没发现,但她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强装镇定,但话音颤抖着的时候真的很可怜。甚至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在众人逃离之后,柳耳就彻底卸下了武装的盔甲,变成了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的样子。
这么想着留一个小姑娘在这确实是不忍心。
出了大厅砖红色的木门,就是深长又空荡荡的走廊,头顶上方的吊灯发出刺眼冰冷的蓝光,让人头晕目眩。四周寂静无声,停滞的空气之下涌动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柳耳被这压抑的氛围搞的喘不上气,便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你不害怕吗?”
陆御庭没有看向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不是有你呢吗?”
柳耳哑口无言,那句‘我也特别害怕’直接被堵在嗓子眼,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柳耳默认似的点点头。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知道了楼道的尽头,拐过弯就到了那条连接两侧的通道。
陆御庭还想向前走,柳耳拦住了他。然后在自己的黑色包裹里掏出了一个香炉,三根长香,一支檀木碗。随后掏出火机将长香点燃,递给陆御庭:“插进香炉里。”
“这是什么?”陆御庭把香插进香炉之后问她。
柳耳没回答这个问题,主要是太复杂了解释不明白。接着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柄匕首递给他。
陆御庭惊讶的看着她:“你竟然能把匕首带进来!”
柳耳朝他莞尔一笑,内涵道:“哥哥啊,你难道没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安保这种东西吗。”
陆御庭现在不知作何感想,看来自己还是把国内想的太安全了,这么多漏洞自己竟没有察觉。但即便察觉了也没有用处,因为这个局好像是专门为他设的,从什么时候呢?自己下机场那一刻?不,应该更早。
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的嫁祸到自己头上,这精密的谋划和阴狠的手段如果只是为财的话怕是太看得起他了。而如果不是谋财,那就只剩害命了。
他陆御庭虽然是这些世家子弟里出了名的性格温润,脾性温和,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谁若动他一分,来日必百倍奉还。
“你用匕首割破手掌,让血流进碗里”柳耳看他回神继续说:“这叫烧阴香,意思是你想跟牠谈谈,牠若碰了这血意味着接受了你的血祭。但如果没有,事情就麻烦了。”
柳耳看他没有丝毫的惊惧之色,接着干净利索的的用匕首上手割了一道,也仅仅是面色微动。
其实柳耳不仅怕鬼,还极为怕疼。刚刚自己那么利索的用血其实也是强忍着,主要是算来算去还是命最重要。
柳耳盯着他的动作,紧张的没敢呼吸。空气中静的只剩献血落进陶瓷碗中的嘀嗒声。
柳耳沉默片刻,拿出止血绷带给他包扎好。然后就着自己已经破了的中指,撕开上面快要凝固了的血痂,在他腕上画了个符咒。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的血对这种东西有压制作用。一旦我们谈崩,我会帮你脱住牠,你赶紧离开这栋别墅。但这个符咒也只能保证你活着离开这,解除咒痂就需要你找术士解决了。”
柳耳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的手下应该就离这不远吧,出去的话需要那块石头。”
陆御庭点点头,但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走廊里的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变暗,一股浓重的腥臭气息像是隐形的触手一般蔓延了过来。明明是封闭的楼道,柳耳的背后竟无端掀起一阵阴风。
“有东西。”
柳耳闻声回神,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走廊的尽头俨然是一个人影。空气中的酸臭刺激得柳耳微眯起眼睛,凭着自己五点零的视力,才能勉强看清,那应该是个穿制服的保安。
柳耳一瞬间想起自己一开始遇到的那个保安大叔,照理说他在大厅,怎么会在这里?
她与陆御庭相视一眼,决定走过去看看,看这情形八成已经没了,但在这干等着也不是个方法,而且这边拖的越久,里面的人越危险。
越靠近那“人”腥臭气味愈加明显,这人怕不是从下水道爬出来的,一身保安制服湿漉漉的,还有污黑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下来,黏腻的拉出一条长丝,在大理石地板上汇聚成一摊污泥。
柳耳看到他的手腕上没有自己送的红绳,暗道不妙,自己当时应该劝他带上的。
“喂,大叔?”柳耳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试探性的唤了那保安几声,却不见任何动静,安静的简直跟死人一样。她眼神示意陆御庭不要动,自己再走近些查看。
却见那保安突然转过身,猛的抡起手臂抓向柳耳。她闪身一撤,拉着陆御庭就拼命往回跑。
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捉鬼来的,然后往前推了陆御庭一把:“跑远点,别碰到他,有尸毒。”然后停下转身就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