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菲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还是起伏不定,她喝了几杯凉水,凉意一下涌上全身,让她冷静又难受。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包里摸出了木盒子。
这个木盒子是用来贮藏金钗的,年份未知,听外婆说是用上等黄花梨打造而成,是祖上的东西,质地手感都极为不错。
楼菲有些庆幸这盒子没有被王婉之摔坏。
她打开盒子,取出金钗,细细看了几眼。
摸着摸着,楼菲觉得这金钗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凉了。
她心底滑过一抹诧异,以前摸这金钗时,楼菲总觉得很阴,说不上的冷意。
楼菲又端详好一会,终究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除了没有那么冰凉。
她压下自己的一点不安,觉得多虑了,王婉之昨晚才偷的东西,她总不能临时找人刻一个假的过来吧?
况且王婉之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监控录像了,要不是有监控视频,楼菲根本不会往王婉之的方向想,所以王婉之应该也不会防备。
不过王婉之为什么要偷金钗呢?楼菲想不明白。
她很想找王婉之问清楚,可是王婉之那德性,恐怕也不会和她说实话。
她看着金钗,又出神了。
这次她想的是广西派出所那边,这枚金钗真的回到了自己手里,可它明明应该在广西那边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解的问题接踵而来,楼菲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团迷雾中,而迷雾的线索是外婆。
这枚金钗是外婆亲手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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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前。
派出所的保管室内,戴着眼镜的老大爷能叔正在复查这段时间保管的证物,做好登记。
“三月份.....三月份......”老大爷忽然停止呢喃,摸着头,粗糙的手指在卷纸上按了按,空白一片,觉得有些奇怪,“咦,这个月并没有什么东西是用黑色布袋装起来的!”
“那这多出来的黑袋子怎么会放在夹层上?”老大爷的眼镜抬了抬,目光落在了刚取过来放在桌面的黑色布袋。
全黑、空的,还放在了重要的证物架子上。
老大爷又登进电脑查看系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秉着认真细致的工作态度,他打了个电话给刑警队的小刘。
小刘是刘义正的徒弟,刘义正在他们这边称为大刘,两人同姓,还是师徒,可谓是有缘分得很。
电话接通,老大爷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问他有没有三月份的时候用了黑色布袋装证物送过来。
小刘此时正坐在自个桌上看另一起抢劫案的信息,他听到能叔这话,一时脑子不够转弯,抽了抽,他的眼镜盯着电脑上的抢劫案信息,脑子里却在回忆这半个月的事情。
黑色布袋.....他这个月把证物送到保管所的次数屈指可数......
似乎好像真有,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黑色的图样,可是很快转瞬即逝,小刘彻底记不起自己送没送过。
小刘心里觉得怪怪的,本来想说没有,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他按住听筒,“您等会,我问下老大。”
接着,他打了电话给正在外头搜集证据的刘义正。
电话很快接通。
“什么事?”刘义正的声音有些飘远,周围很噪杂,像是在什么菜市场。
“老大,这个月的证物不是只有抢劫案发现的项链么?”小刘问。
对面静了好一会,才道:“对啊,怎么了?”语气还有诧异,也有点无奈,像是觉得自个教出来的徒弟是不是傻了,“我说你这个小子记性这么差?!”
小刘心虚愧疚,不过也习惯了老大的怒骂,这点倒也没什么。
挂断电话后,小刘赶紧回复了能叔。
“能叔,我这个月没有给过你黑色布袋的证物,我只给你一个黄色布袋的,装的是项链,你再好好查查。”
保管所内,老大爷摸了摸头,看着桌面上的黑色布袋,陷入怀疑,他又去查了监控,监控器没有被破坏,突然,他看见三月初的视频里出现了自己的身影。
自己手里拿着黑色布袋,然后一步步走去架子上放着。
视频里看不出袋子是不是空的。
老大爷能叔这次彻底蒙圈了。
他陷入沉思,思索那一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最后不知不觉在桌面上昏睡了过去。
夜里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搓了搓眼睛,看见桌面上的黑色布袋,还以为是自己随手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的,于是又放进了抽屉里。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晚上七点半了,怪不得自己会睡过去,老大爷能叔捶了锤自己的脑袋,真是老了。
随即检查了一遍保管室,关灯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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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款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巨大的挡风玻璃上映出了顾一行那硬朗的五官,车内关着灯,半亮半暗的光影从外头笼罩车身,周遭一片寂静。
半个小时前,他才送了孟教授回家,孟教授住在研究所里分配的员工小区内,顾一行在小区附近也有房子,三年前买的,就在是考古研究所旁边,上下班方便许多。
尤其是孟教授这边有什么事,他也好回应。
他本来想送完人就在那房子住下的,可是家里人却给他发了个新消息。
“一行,今晚或者明天回家一趟,你二叔回来了。”
这是顾一行的父亲发给他的,顾一行感到意外。
他的二叔,顾琰,是个奇人,有名的道士,在外游历多年,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家,但是极为受顾一行父亲的敬重。
他父亲常说:你琰叔有慧根,顾家难得出修行者。
穿过北京的长隧道,一阵长长的黑暗过后,繁华的都市夜景在眼前流光溢彩得展开。
经过一个大商场前面时,一幅幅明星代言的海报张贴在外墙上,精致又奢靡。
不知怎的,顾一行想起了楼菲。
分开的时候,他记得楼菲说她是一个明星。
顾一行还真的放慢车速,眼神不经意瞟向外头寻找熟悉的身影。
可惜,扫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顾一行又笑了,他特意停下来,拍了一张照片,选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夜景角度,拍完后还发过去给楼菲。
——怎么没在上面看见你。
发完消息,顾一行靠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旁边就有两三个美女上前加联系方式。
顾一行摇摇头,美女们也都知趣散去。
嘟嘟——
楼菲回消息了。
——你到北京了?
顾一行回复。
——嗯
楼菲又发。
——帅哥,那是一线明星,我,十八线小演员!
顾一行低低笑了一声。
——你不早说
楼菲再也不回消息了。
顾一行耸耸肩收起手机,回到车上,朝着家里的方向踩着油门加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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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个上坡的道,远处的铁栅栏缓缓开门,顾一行驶进去,顺着蜿蜒但宽敞的石子路,一路开进了幽深的花园里,在里头,有一个敞篷车库。
院内黑漆漆的,路边的白灯只能照亮小小的一方。
顾一行开到车库里,熄火,然后下车关门,小巧的钥匙扣在手指间翻转。
他才走出车库门口,蓦然脚步顿了顿,树影婆娑处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
雪白的中山装呢料子,驼丝锦面上有金线绣成的青竹图案,不显眼不喧宾夺主,在他的心口上长出。整套中山装妥帖规整,找不出一丝褶皱。
往上看,是一张成熟清隽的男人面容,全部头发束起,用一根翡翠簪子固定住。
道士的打扮,但不失清贵之气。
“二叔!”顾一行看见他的第一眼,立马喊出了声。
顾琰微微颔首,朝他走近几步。
顾一行整个身子都端正了不少,很明显,他对这个二叔是极为尊重的。
对于顾一行来说,整个顾家,也只有这位二叔让他浑然起敬。
贵气是富家子弟多少都会无意带上的,顾一行其实见怪不怪,可是二叔的贵气却让人不敢冒犯,甚至有种出尘,不属于人间的高雅。
顾琰的眼光平平,从顾一行的脸上扫到了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上,不由问:“你的绳子呢?”
顾一行脸色难得古怪,有些心虚,“我……”
顿了几秒,竟是很难找到一个理由。
对面的人也没有逼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顾一行的心理素质是极强的,可是偏偏唯一怕的人就是顾琰,他受不住,如实道:“我这次进山不太方便,就把绳子摘了下来,放到包里去了,放心,我保管得很好,我现在就找出来戴上。”
说完,顾一行转身,赶紧回到车库里面,上车找放绳子的登山包。
他记得自己放在了备用的砖黑色背包里。
幸亏让他在夹层里找见了,还没弄丢,只是……
顾一行的瞳孔有些微微扩张,眼神里闪过匪夷所思。
半晌,当他从车库里出来的时候,他举着断了一截的红绳,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二叔,我不知道它怎么就断了。”
而顾琰在看见红绳断裂的端口时,心里划过了一抹复杂之色。
顾琰浑身上下散发了一种悲怆又释怀的气息,这种充满巨大张力的情绪让顾一行察觉到了。
顾一行站在原地,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红绳子上。
“你戴着红绳见过了谁?或者说有谁碰过你的绳子?”顾琰的声音在幽深的花园里,有股冷冷的寒意。
顾一行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我去到广西入住酒店后,就摘了下来。”
顾琰的眉心蹙起:“路上呢?路上遇见了什么奇怪的陌生人?”
顾一行回忆,他们在广西下了飞机后,就包了辆车子去十万大山,若说奇怪的人,那么……
顾一行的神色闪烁了一下,他的脑海里面出现了当时在石头屋外烧水的楼菲。
大冷天的,一个女人进山。
“是谁?”顾琰看出了顾一行的异样。
顾一行抿着唇,不肯出声。
他不说,顾琰就这么站着看他。
半晌,他松口,摇了摇头。
“没有,谁也没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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