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玄关设计太棒了!”姜渺渺兴奋地指着图纸,“你怎么想到用星形地砖的?”
许言秋放下咖啡杯,指向图纸细节:“记得你小学时画过的理想之家吗?门口要有星星图案。还有这个旋转楼梯,是你初中时说喜欢的弧形。”
姜渺渺的婚礼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许言秋主动请缨担任婚房设计师。
这套位于朝阳区的大平层是谢呈若父母送的结婚礼物,装修预算充足得令人咋舌。
“天哪,这些你都记得?”姜渺渺瞪大眼睛,手指轻轻抚过图纸,像是在抚摸回忆。
他记得的远不止这些。
她十岁时说过喜欢飘窗,十二岁迷恋过拱形门廊,十五岁向往有天窗的浴室...这些细节都被许言秋悄悄融入设计。
这大概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把二十年的记忆筑成一个家,即使不是我和她的。
“主卧在这里,朝南,阳光充足。”许言秋移开视线,指向图纸另一侧,“按你喜欢的简约风格设计,但加了一些弧形元素,柔和一点。”
“完美!”姜渺渺突然抱住我,“许言秋,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的拥抱短暂而温暖,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
我僵硬地拍拍她的背,然后迅速退开。
自从知道她订婚,许言秋小心地保持着肢体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谢呈若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抱歉迟到了,公司临时有事。“他递给我一杯,“听说设计图出来了?”
“嗯,许言秋简直神了!”姜渺渺拉着他看图纸,“你看这个厨房中岛,和我Pinterest收藏的一模一样!”
谢呈若仔细审视图纸,眉头渐渐舒展:“确实很棒。这个书房设计我很喜欢。”他转向我,真诚地说,“谢谢你,言秋。”
“应该的。”许言秋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你们喜欢就好。”
“对了,婚纱到了!”姜渺渺突然拍手,“下周去试,许言秋你也来!”
许言秋差点被咖啡呛到:“我去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姜渺渺叉腰,“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审美那么好!”
谢呈若笑着点头:“是啊,一起去吧。我也叫了我妹妹,人多热闹。”
就这样,许言秋被安排了下周六陪同试纱的行程。
离开时,姜渺渺坚持送我下楼。
电梯里,她突然安静下来,盯着自己的鞋尖。
“怎么了?”许言秋问。
“许言秋...”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婚房...是你答应过要给我设计的,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
十岁那年,在她家后院的小树屋里,我们拉钩约定:“等我长大了,要给你设计最漂亮的房子!”
“童言无忌罢了。”许言秋轻声说,假装整理袖口以避开她的目光。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姜渺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不是童言无忌。”她的声音异常坚定,“你做到了,许言秋。你给了我梦想中的家。”
许言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终只是点点头,快步走出电梯,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失控。
回到上海的公司公寓,他从书柜深处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婚房设计的初稿。
在最终版中,许言秋删去了所有过于个人化的元素,但在初稿的角落,有一行用铅笔写下的极小字母:“XAQ loves MMM forever。”
他手指轻轻抚过这行字,许言秋拿起橡皮,却在即将擦去的瞬间停住了。
最终,他将这张图纸小心地折好,放回纸袋。
就让它作为一个秘密,永远封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周末很快到来,许言秋乘早班飞机回北京,直接前往婚纱店。
这家位于三里屯的高定婚纱店是谢呈若妹妹谢雨桐选的,据说很多明星都在这里订制婚纱。
推开店门,柔和的灯光和雪白的婚纱让他一时恍惚。
姜渺渺已经在了,穿着简单的白裙在镜前转圈,看到我立刻挥手。
“许言秋!快来!”
谢呈若和谢雨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香槟。
谢雨桐是个活泼的姑娘,大学刚毕业,一见到我就热情地打招呼:“久仰大名!渺渺姐整天把'许言秋说'挂在嘴边!”
姜渺渺红了脸,轻轻推了谢雨桐一下:“胡说什么!”
店员推出一排华丽的婚纱:“姜小姐,按您的要求准备了这几款,要试试吗?”
接下来的两小时,许言秋像个专业评审一样看着姜渺渺试穿各式婚纱。
有公主风的蓬蓬裙,有性感的鱼尾款,有简约的A字裙...每一件她穿起来都美得惊人,但我总是能指出一些小缺点——腰线不够贴合,裙摆太沉重,领口设计不够精致...
“最后一件了。”店员推出一件看似简单的缎面婚纱,但细节处缀满细小的水晶,走动时如同星河流动。
姜渺渺换上这件出来时,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
婚纱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V领设计优雅又不失性感,背后的镂空蝴蝶结带着一丝俏皮。
她站在镜前,轻轻抚摸裙摆,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就是它了。”谢呈若突然说,声音有些沙哑。
姜渺渺转向我们,眼睛亮得惊人:“真的好看吗?”
“美极了。”谢雨桐鼓掌。
谢呈若走上前,轻轻握住姜渺渺的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许言秋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沙发扶手。
这一刻的姜渺渺确实美得令人心碎。
——她眼中的幸福如此真实,如此耀眼。
许言秋突然明白,即使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无法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些爱,注定只能旁观。
“许言秋?”姜渺渺期待地看着我,“你觉得呢?”
许言秋深吸一口气,强迫嘴角上扬:“完美。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她灿烂地笑了,转身再次欣赏镜中的自己。
谢呈若站在她身后,两人的身影在镜中完美契合,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离开婚纱店时,谢雨桐提议去吃火锅庆祝。
许言秋婉拒了,借口说上海还有工作要处理。
姜渺渺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只是叮嘱我别忘了下个月的单身派对。
“你可是伴郎!”她捏了捏我的脸,“不许迟到!”
回上海的飞机上,许言秋靠着舷窗,看着云层下的城市渐渐远去。
邻座的小孩好奇地问:“叔叔,你为什么哭啊?”
他摸了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没事,只是...眼睛有点疼。”
单身派对定在婚礼前两周,地点是谢呈若郊区的一栋别墅。
作为伴郎,许言秋提前一天到达帮忙布置。
谢雨桐是伴娘,正指挥着工作人员挂气球和彩带。
“许哥!”她热情地招呼我,“把这些酒搬到后院去吧,今晚不醉不归!”
傍晚时分,宾客陆续到达。
大多是谢呈若的大学同学和同事,也有几个我和姜渺渺的共同好友。
周明——高中时坐在我后排的男生
——一见到我就夸张地捶我胸口:“许言秋!听说你现在是著名建筑师了?牛啊!”
“夸张了。”许言秋笑着递给他一杯啤酒。
“不过说真的。”周明压低声音,“你怎么还没跟姜渺渺表白啊?我们都等着呢。”
许言秋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什么?”
“得了吧,全班都知道你喜欢她周明翻了个白眼,“从小学追到大学,眼看着要结婚了还不行动?”
“你喝多了。”许言秋勉强笑笑,“我们只是好朋友。”,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些风景适合远观。”然后转移话题,“厨房还有吃的吗?”
派对进行到深夜,酒过三巡,大家玩起了俗气的婚礼前游戏。
有人提议让谢呈若列出爱上姜渺渺的十个理由,他毫不犹豫地开始:
“第一,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第二,她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第三,她辩论时的样子性感极了...”
许言秋站在角落,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进心脏。
这些理由如此具体,如此真实,证明谢呈若确实深爱着她,而不仅仅是被她的外表吸引。
“第九,”谢呈若继续道,目光柔和,“她对待朋友无比忠诚,第十...”他顿了顿,看向我,“她有个守护了她二十年的好朋友,让我相信她值得被这样珍视。”
房间里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我。
姜渺渺眼眶泛红,谢呈若则举起酒杯向我致意。
许言秋机械地回敬,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派对散场时,我已经喝得烂醉——这在我身上极为罕见。
谢雨桐好心让我留宿,把自己扶到客房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他从钱包深处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行李箱的隐藏夹层,取出一个迷你存钱罐——那是姜渺渺十岁时送我的生日礼物,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许言秋的梦想基金。”
这些年来,我把所有重要的时刻——第一次获奖、第一次加薪、第一次设计被采纳——都“存”进了这个罐子里,以硬币的形式。
现在,许言秋摇晃着罐子,硬币发出清脆的声响。
“渺渺...”我对着罐子喃喃自语,“我要失去你了。”
酒精模糊了理智,二十年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把脸贴在冰凉的罐子上,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喜欢你...从七岁开始就喜欢你...”
“记得你给我的星星发卡吗?我每天都带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断断续续的告白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无人应答。
月光渐渐移动,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屏保是姜渺渺试婚纱时自己偷拍的照片。
她站在光里,美得像个梦。
许言秋伸手触碰屏幕,泪水模糊了视线:“祝你幸福,我的渺渺...”
第二天早晨,我被敲门声惊醒。宿醉让头痛得像要裂开,我勉强爬起来开门。谢雨桐站在门外,手里端着解酒茶。
“许哥,你昨晚...”她的表情有些古怪,“没事吧?”
许言秋心头一紧:“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就是...”她递过手机,“你自己听吧。”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语音消息,发送在我们高中同学的群里。
许言秋颤抖着点开,自己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含糊而深情:“...喜欢你二十年了,渺渺...为什么你要嫁给他...”
许言秋如坠冰窟。
这条消息是昨晚醉酒后不小心发出去的?
现在撤回已经太迟,群里三十多个人都听到了。
“别担心,”谢雨桐轻声说,“我已经让群主撤回了。只有几个人听到,他们答应保密。”
“谢呈若和渺渺...”
“不知道。”她摇摇头,同情地看着我,“许哥,你真的很爱她,对吧?”
许言秋抹了把脸,没有回答。
有些爱,说出口就已经是终点。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谢雨桐体贴地转移了话题,轻轻带上门。
许言秋坐在床边,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眼睛红肿,胡茬凌乱,衬衫皱得像抹布。
这就是二十年的暗恋结局:一场醉酒后的失态,一个需要别人帮忙掩盖的尴尬秘密。
手机震动,是姜渺渺发来的消息:“听说你昨晚喝多了?没事吧?”
平常的语气,似乎对那条语音一无所知。
许言秋松了口气,回复道:“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今晚的告别单身晚餐我会准时到。”
放下手机,他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镜中的男人眼神疲惫但坚定——还有两周就是婚礼,自己必须扮演好伴郎的角色,不能毁了姜渺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即使心碎成渣,也要微笑着看她走向幸福。
这就是爱她的方式,从七岁那年到现在,从未改变。
晚上,许言秋穿戴整齐出现在告别单身晚餐上。
姜渺渺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看到我就迎上来:“脸色这么差,还难受吗?”
“好多了。”许言秋递给她一个礼盒,“新婚礼物,提前给你。”
她好奇地拆开,里面是一对星星形状的钻石耳钉,和我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纽约离别礼物一模一样,只是材质更贵重。
“许言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太...”
“凑成一套。”我轻声说,“过去,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