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工作都在忙碌但有序的情况下进行着,无可避免地犯了一些错误,但幸好问题都不算大,团队的人齐心协力也就都闯过去了。
寒假来临前的一个月,App就正式上线了,早就准备的课程、笔记全部都填充进去了。
陈惜带领的运营团队把之前在网店积累的客户们全部都转移到了App里,又招了几个人,开始启动线上线下联合运营的模式。
公司正式开始进入市场试水,
截止到小年来临时,App反响相当不错,虽然还处在亏损状态,但他们均满怀信心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够扭亏为盈。
团队的人喜上眉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抹不去的喜色。
“沈怡,去团建吧,前前后后不眠不休地忙了好几个月,我快累散架了,再不出去玩一玩我指定得宕机。”黄菡建议道。
“好啊。"沈怡正有此意,她招呼了一下还在工作的人们,“都抓紧赶一下手头的工作,我们今天提前下班,想去哪里玩都行,我买单。”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提前下班了,唯独缺了孟醒。
她要去韩奚的家里录视频,分别之前苦兮兮地皱着脸目送这群兴高采烈的人上车,又一个人回到了清冷的工作室收拾东西,准备奔赴韩奚的家里继续工作。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韩奚没再明确表示出对孟醒的喜欢,也从来不多问她和沈怡的事情,更是几乎不和孟母通电话了。
所以孟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还为自己之前的胡乱揣测而心虚愧疚了一下。
“醒醒,可乐最近长大了不少啊,而且越长越漂亮。”
“是吧,有种女大十八变的感觉。”孟醒笑着把可乐放到她的怀里,又从猫窝里抱起麻团,抱在怀里轻轻地亲着,“麻团也好漂亮,是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是不是麻团?”
“麻团最近光忙着长胖了,整天乱叫乱跑,一点儿都不乖。”韩奚宠溺地在可乐的头上抚摸了一下,低下头煞有其事地温声道,“可乐,你怎么这么乖啊,这么安静啊,以后你可要管着麻团姐姐,不要再让它拆房子了,好不好?可乐,好不好?”
两个人温情脉脉地逗了一会儿小猫,才正式开始拍摄工作。
沈怡正带着一群人正在KTV的包厢里放纵欢笑。
一通电话打破了她们此刻的和谐。
孟醒的电话已经响了五遍了,但由于是拍摄时间,所以她把手机静音了,并没有听到这急促的电话声。
拍摄结束后,孟醒看着自己的未接来电心里总有种不好预感,果不其然打回去之后就听到孟母崩溃的声音。
“醒儿,回家吧,你爸爸撞死了人,现在生死不明地躺在医院里,咱家完了,咱家完了……”
孟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如同被迅速冰冻上一样,大脑根本就无法正常运转:“什……什么……”
郑彦接过了手机,把失控的孟母搂在怀里,同样是是大难临头的语气,有抑制不住的恐慌和颤抖:“姐,你赶紧回来吧,咱家出事了,出大事了,爸爸撞死了人……姐,你赶紧回来吧……”
孟醒呆滞地扶住桌子,强撑着理智:“好、好……我……我现在就回去……别担心,我现在就回去,照顾好妈……我现在就回去……”
韩奚看出事态不同寻常,着急地关切道:"醒醒,怎么了?"
孟醒慌乱的神情已经遮不住了:"我……我爸爸好像撞死了人,现在在医院里……我得赶紧回去……我妈……我得赶紧回去……"
韩奚拦住了闷头往外冲的人,把衣架上的大衣给她穿好:"我送你回去,我有车,你别着急,你别着急,我送你回去……"
孟醒真正冷静下来是在高速公路上,她又给已经吓傻了的郑彦打了一个电话,在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这才问清楚了状况。
原来是海丰下暴雪,孟父在公司参加年会,喝了点酒,散场时本想找代驾的,但迟迟没有人接单,出租车也打不到,他看着路上也没多少人,一上头就开车上了路,没想到过路口时被大雪挡了视线,没看清红绿灯,结果闯了红灯,三辆车发生了撞击,一辆车的司机重伤昏迷,而另一辆车上载的是个孕妇,当场身亡,一尸两命,开车的司机是孕妇的丈夫,也进了医院。
一场事故,两条人命,三个伤者,躺在icu里人事不省的孟父还是过错方,现状足以把他们这个小家给摧垮了。
孟醒听完心里一片凄凉,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简直是灭顶之灾。
进海丰之后,漫天大雪依旧没有停,阻得人寸步难行。
她的心情如同这糟糕的路况一样,一团乱麻。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后,她发现这里的情况比路况还要糟。
孟母和郑彦被死伤者的家属团团围住,好话说尽但无济于事。
孟醒站在嘈杂的人群在深呼吸了好几次,她害怕,根本就不敢上前。
她害怕面对眼前的这些飞来横祸,既是她家头上的飞来横祸,也是死伤者家属头上的飞来横祸。
"醒醒,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孟醒感激地看她一眼,又捏紧了拳头,把自己的恐惧强压下去,假装镇定地分开人群护在了孟母和郑彦的身前。
她给死伤者的家属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会负责的。"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一尸两命!你怎么负责!"
"我老公刚升了职,上有老下有小,他现在躺在icu里昏迷不醒,你说说我们这一大家子到底该怎么办!"
伤者家属痛诉不止。
孕妇的家属情绪激动,拿着包就往孟醒的身上打:"我们全家人的希望就这么没了,我女儿才二十八岁,她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就被你们活生生地杀死了,一尸两命,你们必须得偿命!"
她的情绪失控带动着其他几个家属也失了控,孟家三人被围在中间成了沙包,孟母在混乱中晕厥过去了,这场混乱直到韩奚把医院保安叫来之后才算彻底平息。
拳脚平息了,恨意却没有。
孟醒的额头被打出了血,身上添了几处伤,可她无暇顾及自身——她在一筹莫展中先把抢救的钱给垫付上了,腰深深地躬着,姿态极低地保证承诺,安抚家属的情绪,几个小时后才得以成功从抢球室门外脱身。
她把孟母安顿在病房里,拜托韩奚先帮忙照看,拉着郑彦出了病房,带着他偷偷溜到了医院的安全通道里,暂时躲避了那些追着要个说法的可怜人们。
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要冷静,必须要想出个办法不至于让事情失控,必须要把家撑起来才可以。
"弟弟,你去给大姑打电话,让大姑和姑父过来跟死伤者家属谈,这件事必须私了,要不然爸爸肯定会进监狱,你以后再也当不成警察了。"
郑彦报考的是海丰警察学院,他从小就有个警察梦,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就会万劫不复,就会直接葬送他的未来。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赔给那些人,你……这场事故太大了……爸爸酒驾闯红灯……一切都完了……完了……"
"我知道!所以要赶紧想解决办法!"
孟醒大吼了他一声,吼完看着郑彦稚嫩脸上的慌乱恐惧时又心有不忍,抱着他轻声安慰。
"彦彦,赔多少钱我们都认,可是爸爸不能进去。他一进去,不仅是你的未来被葬送了,妈也会一蹶不振的,她一直在爸爸的保护下生活,不能没有爸爸的,她会撑不住的。你别害怕,姐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一切都有姐姐呢,别害怕啊,听姐姐的话,快去找姑姑,快点去……不怕啊,姐姐在……什么都不用怕……不怕啊,快去找大姑,什么都不用怕……"
"好,我……我去找大姑……"
郑彦带着哭腔擦掉眼泪,转身就跑。
"彦彦!"孟醒大声叫住他,快跑两步过来给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不许哭了,好好跟大姑说,不要担心,一切都有姐姐在,姐姐去会去筹钱的,姐姐会解决所有事情的。"
"好……"
孟醒再次回到了病房,她隔着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沉重、悲伤、不知所措,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沈怡是在天光微蒙时接到孟醒电话的,她喝得醉醺醺的,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醒了酒,心底也涌上两个字来——完了。
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海丰,没见到孟醒,她正跟着大姑一家和他们带来的律师一块和伤者家属谈判。
谈完之后,孟醒的心直接沉到了海底——只有一方家属同意和解,愿意商议赔偿金额;孕妇家属不同意和解,坚持要警方介入,坚持要上诉,坚持要等法院的一纸判决。
同时,在谈判的过程中孟醒和郑彦才得知,原来酒驾伤人保险公司的商业险部分是不赔付的,而且酒驾撞死人已经是犯了交通肇事罪了,根本无法达成和解。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能尽量争取谅解,争取把刑期缩短,根本就没办法达到孟醒想的那种理想情况。
跟着孟醒的心一块沉入海底的,还有郑彦。
他想当警察的梦想彻底埋没了,父亲有案底,他的政审根本无法通过。
五天后,孟父终于在ICU里出来了,两条腿均是自小腿以下截肢,站不起来了。
孕妇的丈夫也苏醒了,转到了普通病房,已无大碍,跟守在病床前的家属一样悲痛欲绝,坚持要上诉,要让肇事者血债血偿。
另一个重伤者撞到了头部,成了植物人,还在ICU里躺着,医生也说不清到底何时会苏醒。
重伤者的家属得知这个诊断时,如同晴天霹雳,这如同直接给这个家庭宣判了死刑。
这比人死了还难以接受。
五天的时间里,孟醒的积蓄已经被掏空了,大姑一家贴补了十万块,这是他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他们还有一家人要顾,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几天里沈怡一直在疯狂借钱,投进公司里的钱压根就拿不出来,如果这时候撤资将会面临更大的损失,不仅这个教育品牌会彻底产生不了任何效益,合作伙伴以及交过钱的家长们也会被拉下水。
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
更何况,如果真的走了这一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两个人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如果没有公司撑着,未来该如何还钱。
她一想到这些,脑袋里就仿佛有一个电钻,钻得她头疼欲裂。
"宝贝,你先拿着这七十五万,剩下的钱我再去筹。"
沈怡坐在咖啡厅里,尽量装作轻松地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孟醒,那是工作室里的所有伙伴以及柳茵、方意一块给凑出来的钱,是她借遍所有朋友能借到的所有了,现在兜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欠条。
孟醒的兜里跟她一样,也只剩欠条了。
孟家并没有多少积蓄,这些年都是孟父一个人养家供房,孟母又体弱多病,即便孟母有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商铺可以收租,可分摊到生活中的大小开销里也所剩无几了,真遇到事时能拿出的钱更是寥寥,在这样的大意外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孟醒看到沈怡时终于放声大哭,这几天她独自奔波于医院和各个亲戚家里,应对每天都来闹的家属,硬着头皮跟所有能攀得上关系的亲戚借钱。
她不敢让沈怡出现在家人的视线里,害怕让本就棘手的情况雪上加霜,所以她只能一个人抗下所有。
"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沈怡心疼地坐到她的身边,把她环在自己的怀里安慰:"傻瓜,怎么又这么说,我们不是爱人吗,不就是应该同甘共苦吗?"
"过不去了。"孟醒痛哭,她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欠了一屁股债终于让其中一方同意放弃上诉,可是孕妇家属就是不同意谅解,怎么谈都不肯同意,就算判决书下来,还是要赔一大笔钱……"
"一切都会过去的,宝贝,我会陪着你,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宝贝,你不要害怕,我陪着你一起,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沈怡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她,给她力量,安抚她已经崩溃过无数次的情绪。
天无绝人之路。
当沈怡在咖啡厅里安抚孟醒崩溃的情绪时,姑父和律师终于说动了孕妇家属,让他们放弃上诉,接受赔偿。
据律师分析,出事那天晚上是极端恶劣天气,虽然孟父酒驾了,但事故后检测出的酒精含量并不高,所以事故中的受害方放弃上诉追责,综合以上这几条因素肯定能够减轻刑期。
律师还分析依照孟父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很大几率能申请到监外服刑或者缓期执行。
这就给一筹莫展的人们打了剂强心针。
但还没高兴几个小时,他们又蔫了——孕妇家属要了一个350万的赔偿,这之于孟醒他们简直可以说是天价了。
之前植物人的家属坚持要200万的和解费,一家的顶梁柱突然倒下成了植物人,往后的日子所需的医药费、护理费,以及下养孩子,上养老人,再加上车损、精神损失费,他们把这场车祸中的全部损失全部都算到了孟醒一家的头上。
商议到最后,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赔了植物人的家属160万。
孕妇家属听说了这边的赔偿金额,就更加不肯松口了,他们坚持这次的赔偿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命,绝不能比赔给植物人家的钱少。
他们给了两条路径,要么赔钱私了,一分钱的商量余地都没有,要么就上诉走法律途径,让法院来定赔偿金额,可他们决不和解。
"宝贝,还差多少?"沈怡眉头紧锁。
"我一分钱都没有了,一分钱都借不到了,加上你给我的75万,就算那个商铺能卖到200万,也还差了近80万。"
一筹莫展。
孟醒已经没了任何办法,只能把孟母从姥姥手里继承下来的那套商铺降价出售,但事发紧急,根本没有那么快出手。
可压在她头上的费用也不仅仅是赔偿款,她必须得要留足孟母和孟父的治疗费,这些悬在头顶上的天文数字几乎要把她压垮了。
走投无路时她就只能动了卖房子的想法,可转念又考虑到孟母和孟父的身体状况,如果把房子给卖了,两个马上就要知天命的人如何活着也成了问题。
可在这样的重压下,她只能又打起了卖房的主意。
"宝贝,不能卖房子的,要不然你妈妈这么缺乏安全感的人,就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再回趟卫京,去筹钱,你就在这里照顾好你爸爸妈妈,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交给我,别担心啊,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你还去哪里筹?我们几乎把所有人都借遍了!没有办法了,只有房子了!"
沈怡眉心尽量舒展,揉揉她的脸:"我再去试试,两天,就两天,如果拿不来钱的话我们要再卖房子好不好?"
孟醒情绪激动地抱住她:"不要,我不让你去再去试了,我这就回医院跟妈妈商量卖房的事情!"
"宝贝!"沈怡拉住冲动的孟醒,把她圈在怀里,"宝贝,你妈妈这两天被折腾得不轻,本来就躺倒在医院里了,等她稍微好点之后再去说,只把孕妇家属同意和解的消息告诉她就好,至于赔偿金额先不说,过两天再说,听话啊,宝贝,相信我,我能解决的……相信我啊,再给我两天的时间……相信我……"
韩奚在咖啡厅门外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手掌渐渐地握成了拳。
这几天是她一直在照顾卧在病榻上的孟母,是她不眠不休地陪着孟醒,没想到孟醒还在这么焦灼的时刻偷偷跑出来和沈怡出来见面。
她的心里,又恨又难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0章 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