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一个接领人。”警察拿着文件过来。
她接过文件填了“方意”的名字。
方意接到电话时,柳茵正打算赶飞机回海丰,还有五分钟就登机了。
“警察找你干嘛?”
方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警察说让我去警局领沈怡,具体原因没说清楚。”
“警局?沈怡?”柳茵根本无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我也不清楚,你先登机吧,我去警局看一下。”
“改签吧,先去警局看看什么情况。”
柳茵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方意坐上了出租车,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警局。
警局里的情况很混乱,孟醒被孟母拖着无法动弹,孟父和郑彦正在商议能不能把孟母保释出来,而沈怡则坐在混乱中,安静而又绝望。
“你怎么了?”
沈怡木木地抬头看了柳茵一眼,撑着她的手臂站起来,走到了孟醒的身边。
“我……”
“你要跟我分手吗?我不分!”孟醒跟她一样绝望而又无力。
“我出去透口气,有点闷。”
“你还回来吗?”孟醒慌张地看着她。
“不要回来了!不要再纠缠醒儿了!”
孟母尖叫着打断了两人的告别,沈怡在尖叫和侮辱声中转身出了警察局。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都容不下她。
柳茵拉住七魂没了六魂的沈怡:“你去哪里啊,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没有家了。”沈怡看着她,脸上有种烟雾徐徐飘远前的笑容,“你知道我哪一步做错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
“我从生下来就讨人厌讨人嫌,直到遇到孟醒,人生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也是恰恰这一步走错了,因为我把她拖到了我的泥沼里,连带着她的家人。
我太自私了,太贪婪了,一步步地让她走进我的生活,其实我有很多次机会拒绝推开她的,可我没有,导致现如今断都断不了的场面。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辜负她的情意了,其实我是最不想的。”
沈怡重叹了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公安局,惨淡地笑了一下。
“我最近总是睡不着觉,孟醒的妈妈每骂我一次,我就得想一夜,我想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孟醒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和我在一起,又能让她妈妈能够不总是拿复读和分手去为难孟醒,可我想不到,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最后只好逃避。
柳茵,你知道孟醒有多优秀,有多招人喜欢,她想找什么样的都能找得到,只是不应该吊在我的身上,但她又爱得那么飞蛾扑火,让她重新开始相当于蜕一层皮。”
柳茵听得心里跟着喘不过气来,她觉得两个人谁也不是对方扑向的那团火种,因为她们都是那只向火的飞蛾,可在彼此的眼里却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么有吸引力,那么耀眼,值得拿命去搏。
方意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紧紧地拉着柳茵,心里又矛盾又心疼。
她不明白沈怡说的这些往事代表什么,可她明白沈怡的感情,想放手却又不舍,想拥抱却又不敢,有太多的东西横亘在两人面前。
尽管沈怡也横在她和柳茵的面前,尽管柳茵下意识的不顾一切的关心和爱护是柳茵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尽管方意觉得这种关心和爱护让她觉得危险、紧张。
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心痛,觉得棘手,她是把沈怡当成朋友的,或者说,她把柳茵的所有朋友都当成朋友。
“你别这么说,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可总会过去的,你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困难的日子,当时以为过不去了,可最后不还是走过来了吗?”
柳茵的劝解不起一丁点作用,沈怡虚弱地摆摆手。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柳茵和方意忧心忡忡地在后面跟,最后跟着她拐进了一家酒吧,看着她买了几包烟,点了一堆酒。
她在一团乱麻中别无他法,再次开始逃避。
伊杨是她们喝到一半时才坐过来的,她正在卫京附属医院实习,工作又累又杂,时常让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值夜班时突然倒下去。
好不容易捱到年关放了三天假,睡一天,玩一天,再睡一天,大年初一就又要去上班了,她恨死了排班的护士长,简直就是把她们这些实习生当牲口欺负。
而沈怡就是在这时候闯入她的视线的,虽然坐在角落里,但她还是看到了,因为沈怡正在跟柳茵抢酒瓶,抢着抢着就爆发了冲突。
她过来凑热闹时才发现原来是熟人。
“沈怡?”
被叫的沈怡迟钝地转过头,太久没见,又醉得一塌糊涂,她竟然一时间没记起眼前这个人是谁,所以相当不耐烦又冷漠地转回了头,伸着胳膊把柳茵拿远的酒瓶又拿到了自己面前。
方意看着尴尬地站在原地的伊杨,强撑着笑脸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有点犯迷糊。你是沈怡的朋友吧,一块喝一点吗?”
“不……”伊杨的气话没说完,就看出了沈怡的不对劲,“她怎么了?”
“她心情不太好,喝闷酒,所以刚才真不是对你,不好意思啊,等她清醒了,我让她给你道歉。”方意再次解释道。
“嗯……”
伊杨想多说两句,但看着沈怡根本记不起自己是谁的样子也就作罢了,神情不自然地笑了一声走开了。
沈怡毫无悬念地喝了个酩酊大醉,挂在柳茵的身上说胡话。
“孟醒她妈……说得没错,我……我就是个变态,也不怪……不怪……不怪她怀疑我杀了孟醒……”
沈怡醉眼朦胧地靠着柳茵,所有不堪的往事都浮上了心头,口齿也突然伶俐起来。
“我做过太多恶事,手上沾了太多的血,七岁时不知道是不是杀了一个流浪汉,九岁时差点把沈括给摔死,把沈健给掐死,其实我当时想的就是要把他俩都给弄死,十一岁……”
柳茵脑子嗡地一下,反应过来后才迅速地捂住了沈怡的嘴,脸色惨白地看向方意,而方意早就先她一步扭过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沈怡被捂得说不出话来,就只能呜呜咽咽地趴在她的怀里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了。
柳茵抱着她,暂时充当了孟醒的角色,轻声安慰着:“我知道你好不容易,你走到这一步好艰难,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方意神情落寞,坐在旁边手足无措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孟醒是清晨时赶到的,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沈怡哭哑了嗓子,看着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她还在要酒喝,心里在滴血。
她从柳茵手里接过一身烟酒味的沈怡:“宝贝,不喝了啊,我们回家。”
沈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抬头看着她时泪水立刻铺满了整张脸:“不回家,没有家了……”
“有家,有我就有家,这是你自己说的,怎么会没有家呢?”
“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她只是在重复着这句话,即便醉了,这个认识却很清晰。
三个人一块把沈怡架到了出租车上,架回了那个曾经满载着两人希望的出租屋。
还不到两年,一切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孟醒安顿好沈怡后,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满脸的颓败。
“阿姨怎么样?”柳茵问道。
“行政拘留一周。”
柳茵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手放在兜里,紧攥着沈怡的手机,里边有这一个月以来的答案,她不知道是不是要给孟醒看。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孟醒就开口了。
“柳茵,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我……”
柳茵下意识地又攥紧了手机,嗓子像被人掐住一样压根发不出声音。
“高三下半学期开学时,她被带去医院做检查,你在场,这次你还是在场,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你不肯告诉我。”
“孟醒,我不知道……”
“你知道。那天晚上,她骗我在家里,可我在家门口等了一整晚也没见到人,你骗我去喝酒了,如果我现在问方意,还会有第三个答案……”
方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被叮嘱过好几次要圆好这个谎,但现在貌似纸包不住火了。
柳茵继续攥着手机,一点点把手机往外拽,马上就要拽出来时又猛地塞回到了兜里。
因为她突然想起沈怡说她的家庭带给她多少痛苦和绝望,即便彻底闹翻后她还是会做噩梦,醉酒后会口不择言地全部吐露出来,那些事情会反反复复地折磨她。
沈怡不想孟醒跟家里决裂,不想让她经历相同的事情。
柳茵的这个动作很大,孟醒看到了,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
柳茵把病例翻出来,她不能什么都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否则两人即便和好了心里还是隔着一层纱,所以她选择避重就轻地告诉孟醒这些事。
“那晚骗你是因为她突发性耳聋,在医院治疗了一周才恢复的听觉,她不让我告诉我,怕你担心,怕你起疑,所以一般是上午去医院输液,下午回家装成没事人,实际上那一周她什么都听不见,跟她说话都得通过手机打字。”
柳茵走到书房,从一堆书后面把沈怡藏的那些药全部拿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除了突发性耳聋外,她还有神经衰弱,一个多月了,整夜整夜失眠、心悸、多梦,要靠安眠药入睡。”
孟醒翻开摆在眼前的病例和小山一般的药物,心里全部明白了,怪不得那晚回家时,她咳嗽、敲门、摔门,沈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的心口处越来越闷,眼前越来越暗,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个年,她们又没有过好,一个在医院里,一个在家里。
这一次,换沈怡被蒙在鼓里了,孟醒说自己在酒店里陪着孟父和弟弟过年,每天早晚都会来一个信息让她安心,绝口不提见面聊一聊的事情。
而孟父和郑彦也被蒙在鼓里,孟醒说自己要去静一静,不能陪他们过年了,请弟弟照顾好爸爸,谢绝了所有的关心。
朋友们,冒个泡吧或者聊两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