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科室里洋溢着快乐又热烈的氛围,每个人都在期待着久违的长假,而最兴奋的当属沈怡,交完最后一个班,今年的工作就彻底结束了,马上就要踏上假期之旅了。
就在她交完班准备走时,护士站突然爆发了一阵轻微的争吵。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又默默地转过了头,见怪不怪了。
自从伊杨回来,任皎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三天两头被为难,争吵也成了常事,可气也气在这里,为难任皎的事情并不是伊杨直接做的,让她一肚子憋屈气没地方发,又得和伊杨维持表面和气,一来二去间,更年轻的护士就成了她的欺负对象。
乌烟瘴气也不足以形容骨科护士站的情况。
沈怡快速离开了现场,她不喜欢参与任何跟自身无关的事情,不多管闲事是她的行为准则。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拳击馆接陪读的安安。
这个寒假,两个小孩经常会去对方报的课外辅导班陪读上课,下了课再一块玩儿。
走在她后面的孟醒,看着前面慢悠悠溜达的人偷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越看越傻,可前面的人浑然不觉,她只是觉得终于放假了,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了。
"傻子!"孟醒大喊一声。
走在前面的沈怡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片刻又懊恼地拔步开走,坚决不肯再回头。
孟醒快步跟上:"傻子!叫你呢!为什么不说话?"
"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那你刚才为什么停下,现在又为什么要说话?"
沈怡站住停下等她,等她走过来时一把箍住了她的脖子,慢慢将她往下放:"你自己说你讨不讨厌?"
孟醒防患于未然地搂住她的脖子,笑嘻嘻地摇头:"不讨厌。"
"很讨厌!老是叫人家傻子!再叫真的会打你的!"
"嗯知道了傻傻。"
沈怡眉头一皱,继续搂着她的腰把她往地上放,直到听到求饶声才把她拉起来,傲娇地捏捏她的鼻子。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孟醒双手环着她的腰呜呜咽咽地撒娇:"你变了,你以前说我可以一直一直欺负你,可你现在不让欺负了,你变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没变没变,就只是有点仗势欺人而已。"
孟醒继续呜咽:"仗谁的势呜呜呜呜呜"
"仗醒醒宝贝的势。"
孟醒这才笑逐颜开地蹭蹭她的下巴:"原谅你了,让你亲一下。"
她开心地偏头在孟醒的脸上重重嘬了一口,两个人心满意足的牵着手像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地去拳馆接另外两个小朋友。
拳馆内却远没有这么和谐。
上完课的樱樱并没有收起拳击手套,而是重新戴好开始吓唬安静画画的安安。
安安一开始本来是不怕的,可是樱樱看她根本就不理会自己,于是一拳就把她从凳子上捶了下去,摔倒的安安爬起来想反击结果又被樱樱打了几拳,连摔三四次之后彻底生气了,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樱樱看陈惜不在,贱兮兮地把大哭的安安哄好之后,又开始拿着拳击套追她,跑到哪儿追到哪儿,最后被堵到了墙角里,看她又放声大哭才算作罢。
顽皮的樱樱再次来哄她,安安哭着把课前樱樱给她的棒棒糖从兜里掏出来扔到了地上:"你坏!我再也不跟你玩了!我回家就让鸡翅狠狠咬你这个大坏蛋!"
樱樱嘿嘿笑着把棒棒糖捡起来装在兜里,张开双臂环住了她:"安安,姐姐跟你闹着玩呢,再也不吓唬你了。"
安安挣扎着把她推开:"你坏!是最大最大的坏蛋!我永远不跟坏蛋玩!"
樱樱笑嘻嘻地又迎上来:"姐姐才不是坏蛋,别哭了,姐姐给你买冰激凌吃好不好?"
安安的抽泣立刻就停止了,红着眼圈问道:"真的?"
"嗯真的,我给你买巧克力味儿的。"
"那好吧……"
樱樱看她又被轻易地哄好了,重新戴上了拳击手套,再次开始追她,眼泪鼻涕还没干的安安一边喊一边哭一边跑,最后一头扎进了来接她们放学的沈怡怀里。
孟醒上前一步挡住了兴奋的樱樱,看着她手里的拳击手套恨恨地点点她的额头:"是不是皮又痒了?!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在这里欺负安安!我看你又欠打了!"
"姨姨……"樱樱调皮地钻进了孟醒的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我训练安安一下,让她懂得反抗,是好心。"
"小坏蛋,你总有这些歪理!去给安安道歉!"
孟醒把她抱起来走到安安身边,小孩儿还埋在沈怡怀里大哭。
樱樱从兜里拿出一包巧克力,笑嘻嘻地塞进安安的手里:"对不起,姐姐以后再也不吓唬你了。"
安安攥紧那块巧克力,可怜兮兮地剧烈摇头:"我不会再原谅你了!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你实在是太坏了,我回家就让鸡翅狠狠狠狠狠狠咬你!!"
"安安,别生气嘛,姐姐陪你去玩滑梯,玩一晚上。"
"我根本就不想跟你玩!"
"姐姐把刚拼好的积木送你,那个大宫殿。"
"好。"安安生怕她反悔,不假思索地答应。
孟醒无语地看着两人的交易,她无语地在樱樱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个小鬼头,拳击手套打得那么疼,怎么能戴着它追妹妹呢?"
"姨姨,我一点儿劲都没用,要不然你问安安。"
安安生气地"哼"了一声,转过头专注于撕那块巧克力的包装。
樱樱见雨过天晴了就又开始讨好地拽拽安安的手臂:"姐姐给你剥,姐姐很会剥。"
"我也很会剥。"
"姐姐剥开了喂你吃。"
"不让你喂,你坏!"
安安终于剥开了那块巧克力,她用沾满染料的小手拿着巧克力喂到沈怡的嘴边:"妈妈吃。"
沈怡笑眯眯地咬了一口,捏捏安安因大哭而变得通红的脸颊。
"好了宝宝,樱樱姐姐跟你道歉了,和好吧你们两个。"
安安坚定地转头:"不和好。"
"刚才姐姐不是说送你积木宫殿了吗?"
"对啊,可我还是生气。"
安安从沈怡怀里挣下来,咬着巧克力跑到刚才的小凳子边把自己画画的东西收进小书包里,跑过来目不斜视地拉住沈怡的手:"走吧,妈妈,我再也不跟她一块玩了。"
樱樱也从孟醒怀里挣了下来,明显有些慌乱。
她小跑着追上已经拉着沈怡走到电梯口的安安,抱着她转了一圈:"姐姐真的错了,姐姐再把卧室的大熊给你。"
"好。"
"那你还生气吗?"
"生气!"
一路上,樱樱殷勤地送这送那,安安来者不拒全部都要,可就是坚持生气。
她在陈惜的眼皮底下带着沈怡和孟醒从樱樱的卧室里把她承诺的那些东西像打劫一样一趟趟地搬到了自己的家里,而沈怡和孟醒则助纣为虐地拉着陈惜和她老公坐在客厅里小酌,樱樱和木木像个跟屁虫一样帮着安安搬运。
陈惜总算是看不下去了,把跟屁虫之一樱樱招呼过来:"你跟安安承诺了多少?"
樱樱豪气地一挥手:"全部都送给安安!"
沈怡和孟醒没忍住得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悠哉地靠在椅背上继续看戏,她们不想干预太多,小朋友的矛盾就由小朋友自己去解决。
"全送给安安?"陈惜往门口看了一眼,安安正和傻乎乎的木木扛着一人高的大熊往外走,一配一合,看起来还挺默契。
樱樱鸡贼地冲着陈惜眨眨眼睛:"等以后我再一件件骗回来。"
这次换陈惜噗嗤一声笑了,孟醒把她拽过来抱到自己腿上,捏着她的脸恨恨地说道:"你这些鬼心眼能不能不能往安安身上用?"
"嘿嘿嘿嘿我给安安买好吃的,所有东西都是安安的。"
"你就说大话吧。"
"真的真的,我都把存钱罐送给安安了,钱也全给她了。"
"钱也给了?"陈惜斜眼瞧她。
樱樱豪放地点头:"对啊,我说让安安随便花,花完再来找我要。"
陈惜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樱樱举起了大拇指:"嗯可以,有出息,天降奇才,大有可为。"
得到夸赞的樱樱一溜烟跑了,陈惜看着她的背影频频摇头。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养了个傻子。"
"挺好玩的。"孟醒嘿嘿笑道。
"搬的不是你家东西……"陈惜幽怨地瞪她一眼,"也是……你占便宜没够,欺负人没够,把安安也给教上道了。"
"天地良心,我都是教安安谦逊有礼这一套的,至于为什么来搬空你的家,还不是樱樱拿着拳击手套追着安安满教室跑,哭得越厉害追得越厉害,眼见要失控,就开始哄,哄好又开始追,你说气人不?"
陈惜心虚理亏地拱拱手,这确实是她家孩子的做派。
"你们也算投缘,这次去度假,你带樱樱啊。"
"我带就我带,我还治不了她?"
孟醒得意地看着殷勤的樱樱,像看到猎物一般的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
陈惜看着她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拿着杯子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手下留情。"
"这得看她乖不乖。"
"乖……那就是种奢望……"
"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你小心被反杀。"
"哼……笑话……"
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度假的事宜,为即将到来的假期而欢呼雀跃。
可孟醒家里却有些沉闷和拘谨了。
孟父以过年为由把郑彦和伊杨都叫了回来,一家人在同一屋檐下客气而又疏离,伊杨站在哪里都觉得尴尬,而郑彦对于她处境的熟视无睹更让她尴尬异常。
饭后,伊杨终于以身体不舒服回了房间,孟母在厨房里忙活,而郑彦则被孟父叫去了房间。
"彦彦,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啊?"
郑彦给孟父把假腿卸下来放到一边,垂着头一边给他的腿部做按摩一边故作轻松地答道:"挺好的。公司彻底把南方的市场给占领了,除了越来越忙之外,成就感也是与日俱增。"
"能看出来挺忙的,每次给你打电话不是应酬就是应酬,连家都顾不上回。"
"爸,是我不好,这些年亏待你们了,以后我常回家。"
孟父心疼地看着他头顶冒出的白发,原来在他心里还是个孩子的郑彦也早就到了长白发的年纪。
他悲伤地移开目光:"事业固然重要,可还是要兼顾家庭。"
按摩的动作停了一下,郑彦悲伤地点头:"我知道。"
孟父轻抚他的头,叹了一口气:"你姐姐把安安养得很好,可那毕竟是你姐姐的孩子,你得有个自己的孩子。"
"爸……"
孟父挥手制止了他:"听我说,你前些年一直拿伊杨没回国来回避这个事情,现在伊杨回国了,也还算年轻,再要个孩子。"
这些天,郑彦已经快被伊杨逼到了绝路,因为孩子和工作的问题,两人一直争执不断,始终达不成统一意见。
没想到,这么快又被孟父催生了。
虽然这不是孟父第一次催生了,但是之前有伊杨在国外进修做挡箭牌,让二老也说不出话来,现在却再也没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孟父见他没表态便继续说:"爸爸已经快七十了,没两年活头了,就希望能看着你和姐姐能够圆满一点,儿孙饶膝,有依有靠,这样我也能安心地闭眼了。"
"大过年的,怎么老说这种话!体检报告不也显示很健康吗?你们才七十,老是说这些干嘛!"郑彦怒道。
他这次回家的感觉很怪,父母的眼神都很悲伤不舍,好像要跟他告别一样。
孟父淡淡笑了一下,安抚道:"我跟你妈肯定要长命百岁的,可是你得让我们省心啊。快四十了,光忙事业不顾家庭,这不是个像样子的活法。我们不要求你有多成功,只要求你有个小家。"
孟父说得恳切,郑彦压根就张不开嘴。
他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满脸笑意从伊杨房里出来的孟母,不用问,也知道干什么去了。
"彦彦……"
"妈,爸都跟我说了,您先去睡吧,我出去转转。"
郑彦把大衣从衣架边拿下来,搭在臂弯里出了门。
他在呵气成冰的夜里独自漫无目的地闲逛,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