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开时,日头已经往西南方偏斜了。
孟醒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进卫生间,下巴担在沈迎娣的肩膀上,揉着眼睛看向镜中正在洗漱的人。
“你起床的时候有没有亲亲?”
“有……”
沈迎娣把牙膏吐掉,拿着漱口杯把嘴里的泡沫冲净,转过身把她抱起来。
孟醒双腿盘在她的腰上,头又枕到了她的肩头,不停地发出哼哼唧唧的类似于小狗崽崽的声音。
“怎么了?”沈迎娣抱着她的腰,轻吻落到她的脖颈上,“哪里不舒服吗?”
“困困……”
沈迎娣轻笑一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要,要回家问妈妈可不可以打耳洞。”
她的语调比平常软了很多,像是一只刚出生的萨摩耶,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可爱又软萌。
沈迎娣心花荡漾地抱着她在洗漱间这个窄小的区域里走动,给她醒盹,时不时地还要因为孟醒的一声声撒娇而幸福地笑出声来。
可两个人收拾好出门时,却不似刚才甜蜜。
孟醒穿着一身校服气鼓鼓地走在前面,打扮得漂亮时髦的沈迎娣在后面笑着追。
“别走那么快嘛。”沈迎娣再一次地追了上来。
“哼!你穿得这么漂亮,我就穿着这个土校服,我不跟你一块走。”
“我让你穿这套,你又不肯,我穿上你又不开心,那怎么办?”
“哼!”
孟醒又甩开她的手气哼哼地往前走。
沈迎娣穿的是孟醒送她的那套生日礼物,为了戴上那顶贝雷帽,她还特地把头发散下来了,又化了点点淡妆。
整个人的气质虽然还是拒人千里之外,但在鹅黄色和白色混杂色调衣服的映衬下,在冬日斜阳的照耀下那股冷被中和成了清冷。
“我带你去买衣服。”
沈迎娣又跑过来牵住了她的手,任凭她怎么甩都不放了。
最后孟醒哼哼两声突然停住了脚步,气冲冲地转身用双手捏住了她的脸:“你稍微一打扮就这么好看,学习好,脑子好用,还这么会挣钱,等我们上大学之后,肯定会碰到很多好看又有才华的人,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平平无奇什么都不是,你会不会不爱我了?”
孟醒撇着嘴眼圈已经红了。
沈迎娣根本没想到她是为这个别扭,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嗔怪地捏捏她的脸,又把手上的戒指放到她的眼前:“昨晚我们不是刚买了戒指吗?我会永远爱你,而且你很优秀,非常优秀,比我优秀一百倍,谁都比不了。”
“可我们分手后,你表现得好冷漠,好像从来没有爱过我一样。”
沈迎娣的心刺痛了一下,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给她造成的伤害却过不去。
“冷漠都是我装的,我也很难受,可又不想你看出来……我真的很爱你,非常非常爱,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爱人。”
“你说我就信。”
不过孟醒还是噘着嘴。
沈迎娣低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早就不生气了。”孟醒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害羞地嗫喏道,“我漂亮吗?”
沈迎娣松了口气,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又把她放到路边的台阶上,仰着头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很久,末了才踮脚在孟醒的嘴角浅浅吻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连带着那个浅浅的梨涡。
“漂亮。皮肤白,五官超正,尤其是眼睛,轻轻一眨就能勾魂摄魄,特别迷人……”
“真的吗?”
还没等沈迎娣说完,孟醒就兴奋地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跳到沈迎娣的身上,变换着眨眼睛的方式,俏皮又可爱。
“这样眨?还是这样眨?”
“怎么眨都好看。”
“不行不行,你必须选出一个最好看的。”
孟醒又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像抛媚眼一样,明晃晃地勾|引。
沈迎娣的脸迅速就红了,低着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笑得身体都在颤抖:“最后一个。”
“这样呢?这样呢?”
孟醒一路上都缠着她看自己眨眼睛,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欢笑,终于把昨日的悲伤和恐慌都遗留在了昨天。
耳钉店内。
已经打好耳洞的两个人趴在柜台边选耳钉。
孟醒已经把校服换掉了,她穿了一件粉白色的毛绒外套,下身是长靴短裙,粉嫩娇俏,跟旁边穿着鹅黄色外套的沈迎娣相得益彰。
“我想买这对小鲸鱼,好可爱。”
沈迎娣接过她手里的耳钉往耳朵上一比,在镜中点点头:“好啊,再买这个小兔子和胡萝卜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人戴一个。”
“嗯,还有这对小怪兽的。”
“这对小绵羊的也要。”
她们一共选了七对耳钉,尽管耳洞才刚刚打好,但她们已经开始设想以后每周的每一天要戴哪对耳钉了。
“你俩不是吧!”
伍微是在她们付钱时发现两人的,一看到就如往常一样大惊小怪地扑了过来,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
“我当初磨了那么多天嘴皮子一点儿用没有,结果现在你俩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复合了?有没有良心?你俩可真成!不管,我受到了伤害,沈怡,请客!什么嘛!你看看你前几天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要不是我脾气好,你肯定得挨我一拳!请客请客!”
两个人牵着手等她说完,相视一笑,知道这顿饭是逃不过去了。
火锅店内,伍微以及她的两个朋友、孟醒、沈迎娣五人坐在桌上,说不认识偏偏还有认识的人,说认识还偏偏有从未谋面的人。
沈迎娣觉得有些别扭。
可孟醒跟伍微就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
“跟你俩介绍啊。这位就是今天请客的大财主,学习超级无敌好还特别会挣钱,沈怡。坐她旁边的装淑女的凶女人,叫孟醒。”
孟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伍微,收到眼神的伍微就又加了一句:“凶女人有时候也很可爱,很大方,打人非常疼。”
孟醒这才收回了马上就要招呼到她身上的巴掌,打过招呼之后礼貌地听着伍微对她朋友的介绍。
“这俩是我朋友,这位超级无敌大美女叫柳茵,比我们大两岁,在卫京大学读大一;短头发又酷又帅长得像演员的女孩叫陈惜,在八班读高二,超像袁洁莹吧。”
陈惜就坐在孟醒对面,从一落座孟醒就在看着她,因为她正在追一部演员袁洁莹演的古早电视剧《廉政追击令》,从刚才她就发现这个女孩简直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她们互相打过招呼之后,火锅的配菜也已经上齐了。
打完招呼后,沈迎娣拿着盘子在一旁默默往锅底里加菜,而旁边的四个人已经聊起来了。
“你真的不是袁洁莹吗?也太像了吧,太漂亮了。”
伍微拍掉孟醒伸过来的咸猪手:“袁洁莹已经五十多岁了……哦,陈惜,你不会真的是袁洁莹吧,听说明星都保养的可好了,也不是不可能。”
“去你的!”陈惜拍掉伍微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着饮料杯给沈怡和孟醒一人倒了一杯可乐,“谢谢你们请客,一会儿请你们去唱歌吧。”
沈迎娣扶着自己的杯子说了声“谢谢”,看向了孟醒。
“我们去玩吧。”孟醒也看向了沈迎娣。
“好啊。”
四个人又开始聊了起来,聊彼此的爱好,聊彼此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漫画、小说,聊彼此在学校里快乐的事情。
沈迎娣坐在旁边默默地听,像个局外人,插不进话去。
她在欢声笑语中想起了曾经孟醒对她的一个评价——单调、贫瘠。
之前都是在校园里,什么都觉不出来,出了校园才发现,这个形容真是贴切。
初中之前,她的生活被琐事填满,初中之后,她的生活被学习和拼命挣钱填满,就连谈这场恋爱都是挤时间谈。
因为她学习、工作太忙了,孟醒不知道迁就了她多少次。
她熬夜整理学习笔记的时候,孟醒会困得直接睡倒在她的腿上。
她出去做家教的时候,如果晚回来一会儿,孟醒就会跑到校门口去迎她,经常被蚊虫叮得满身包。
孟醒和她谈恋爱,好像所有的时间都在等,等她忙完,等她下班,等她睡醒。
“我去趟卫生间啊。”沈迎娣在孟醒耳边小声说。
“纸巾在我的书包里。”
“好。”
沈迎娣拿着纸巾出去了,她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走出了火锅店。
在里面待着时,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必须要出来冷静一下。
“小妹妹,心情不好?”
沈迎娣回头时,发现柳茵正靠在火锅店的门前看着她。
沈迎娣这才仔细地看了一下柳茵,确实长得非常漂亮,肤白貌美,唇红齿白,只不过给人一种故作成熟的感觉,尤其是在沈迎娣这种真正老成或者说心理苍老的人面前,这种故作成熟就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事实也正是这样,沈迎娣一个冷冷的眼神甩过去就让她有些心虚。
不过沈迎娣并非故意,而是她心情确实不好,刚才那个眼神只是一个下意识动作而已,因为她平常看人就是这样的。
下一秒,沈迎娣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就像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
“没有,我出来透口气。”
“妹……”柳茵把还未吐出来的字咽了回去,“进去吧,外面挺冷的。”
“好。”
两人并肩一起回去的时候,聊得正开心的孟醒眉头一皱。
沈迎娣看着她怀疑的眼神,坐下时小声解释了一句:“回来时碰上了。”
“哦。”沈迎娣笑着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一下,往桌上看了一眼,配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们再加点菜吧,你们还想吃什么,我一块点上。”
“我想吃羊肉啊。怎么一直不给我们上羊肉啊,是不是漏掉了?吃火锅哪有不吃羊肉的。”伍微抱怨道。
“我点一些。”
“不行!”孟醒握住手机,“沈怡不吃羊肉,以后我们一块出来吃东西,都不许点羊肉。”
伍微翻了个白眼:“恋爱脑!呸呸呸!”
“没事儿,点一些吧,我不吃。”
“不行!”孟醒把手机递给伍微,“想吃什么自己点,就是不可以点羊肉,还有你再敢呸我,我就不给你抄作业了。”
“你?我抄也不抄你的。”
伍微一边点菜一边跟孟醒打嘴仗,把手机还给沈迎娣时瘪瘪嘴:“沈怡,你是不是又打算一个字不写?”
沈迎娣把手机拿过来又加了几样孟醒喜欢吃的,下好单之后才回复刚才的问题。
“我哪有时间。不过我每周末要给孟醒补课,你要是来的话,我们就去肯德基一块学习。”
孟醒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激动地转过头:“我什么时候同意补课了?”
沈迎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没跟孟醒说过这个打算,都是她自己规划安排好的,不过孟醒确实亟需补课,她的物理和化学已经开始跟不上了。
“我忘跟你商量了。不过现在不补,你高三学起来会更吃力的。”
“我补。”伍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举手道。
“我也补。”
陈惜也跟着举手,她早就知道沈迎娣的大名,所以有大神愿意给免费补课,傻子才不来呢。
可孟醒本来想等她周末休班时一块去吃喝玩乐的,现在又被安排了课程,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