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孟醒撞破两个人一块去看话剧之后，郑彦对伊杨的态度就冷淡到了极点，所有的试探和亲近全被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伊杨恨得牙根痒痒，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她又不能跟孟醒和沈怡撕破脸皮，毕竟她们是郑彦的家人。
她只能暗自焦急，重新计划。
孟母这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开始尝试着接受沈怡，多年未被允许登门的沈怡终于接到了孟父的邀请，叫她小年夜去家里吃顿便饭。
她接到孟父的电话时正在吃午饭，直到挂断电话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慌张地跑到了心外科的休息室里，神情紧张地看着孟醒干张嘴出不了声音。
“你说话啊？你想急死我？”
同样焦急的沈怡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这才总算恢复了正常的语言功能:“那个……叔叔……给我打……打电话，让……让我去家里吃饭……”
“哪个叔叔？”
沈怡抬眼看着她，满眼的不相信:“你爸爸……”
“我爸爸？”孟醒也是满眼的不相信，片刻后才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语调重了很多，“我爸爸？？！！”
“啊……难道是我幻听了？”
“你给我看看你手机……”
沈怡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孟醒打开通话记录看了一眼，确实是孟父的来电，五分三十一秒的通话时长是真实存在的。
她也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儿起身给孟父回了个电话。
“爸，干嘛呢？”
“我跟你妈刚吃饭出来散步呢。”孟父心里也明白她这个电话的缘由，笑呵呵地说道，“马上到小年了，你带着沈怡回家吃顿饭吧，我跟你妈好长时间没见你俩了。”
“哦……”孟醒有点猝不及防，她语无伦次地试探道，“那个……我妈……我妈……我妈在旁边啊……”
“对，她在旁边呢，你们小年夜有时间回来吗？”
“啊……有……有、有……我们提前调好班……到时候回去……”
电话挂掉之后，两个人坐在凳子上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贝……你给郑彦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沈怡紧张地建议道。
“啊……也行……”
孟醒复又拿出手机给郑彦打了通电话。
“彦彦，这两天爸妈在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啊？什么意思？”郑彦也被问得一头雾水。
“咱爸刚才打电话来说让我带着沈怡回家吃饭，咱妈也在旁边……把我俩弄得有点懵……”
“哦……”郑彦这才明白过来，这样的转变让他也跟着轻松不少，笑着跟两个人解释，“爸妈商量好几天了，说你俩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没回去吃过饭，正好借过年的时候一块聚聚。”
“哦……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两个人又开始刚才的面面相觑。
沈怡从刚才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紧张不安，她不得不深呼吸了两口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这……还真挺……突然的……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一了……还有两天……”
“你别紧张……你紧张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妈……”
“这倒是……认识是认识的……”
两个人又开始沉默，谁都没做好准备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松口。
她们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个下午，不停地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办。
晚上交完班之后，沈怡片刻没耽误地跑到了心外科的办公室里，拉起孟醒就往地下车库跑，跑得气喘吁吁的。
“你拉我去哪里？”坐在副驾驶上的孟醒茫然地问道。
“我去做个发型啊，不能这样去你家吧……”
“可是你半个月前才弄的头发啊……”
“不行不行，乱蓬蓬的，要好好修一下！”
她的头发长得慢，半个月前觉得终于长得差不多了，就去理发店剪了一个“袁洁莹”同款发型，挂耳的清爽短发，微微烫了一点，蓬松又有纹理，非常有少年感，压根就没必要修。
可她现在就是不满意，就是觉得需要好好修一下。
进了理发店之后，理发师也是面露难色，可看着她迫切的样子，只能象征性地给她洗了个头，象征性地剪了两剪子，确切地说，这不是剪头发，而是剪了个心安。
理完发回家的沈怡还是非常焦虑，她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步，直把孟醒走得心烦气躁起来。
“别走了，宝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彦彦也在，这么紧张干嘛？”
“不行不行！”沈怡焦躁地坐过来拱到她的身上，“你妈妈肯让我登门，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这些年，哪怕你稍稍一提我，她都会生气，更遑论每次见到我时的样子。这么难得的破冰机会，我肯定要好好表现的，可是我又很不会来事，很不会讲话，这可怎么办啊？”
孟醒看着她快急哭的样子，心里非常不好受，环着她轻声劝解:“宝贝，你跟我妈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也知道你话少，所以没必要费劲去说那些俏皮话，闷头做事就好。”
“她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好，看见我闷闷的样子会更生气的……”
沈怡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孟母从来都容不下她，见面也必定是恶言相向，可她是孟醒的母亲，是孟醒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做梦都希望能跟孟母和平相处，希望孟醒不要再在中间当夹心饼干那么难做了。
可现在机会来了，她却觉得比登天还难。
孟醒又难过又欣喜不停地给她擦眼泪，轻抚她的后背:“宝贝，我妈只希望你对我好，不会因为你话少就生气的。”
“会的，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宝贝，宝贝……”孟醒把慌张的不知所措的沈怡抱住，搂得紧紧的，“宝贝，我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在伤害你，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以至于让你这么害怕她。”
沈怡大力地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滴落:“不是的不是的，她是你妈妈，她想保护你，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特别好，没有一件事做的不好，后天你就跟在我后面，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你不会讲的话，我帮你讲，你应付不了的场面，我给你应付，你是不是最相信我了？”
沈怡红着眼睛可怜地点点头，又往她的怀里靠了靠:“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傻宝贝，放轻松，一切有我呢。”
沈怡的情绪虽然平复了一点，但依旧是极度紧张，这种紧张一直持续到了小年夜。
她端正地站在孟家门前不停地做深呼吸，抓着孟醒的手小声嘟念:“不紧张、不紧张……”
“不紧张啊，我在呢。”
沈怡突然放开了孟醒的手，把她手里提的礼盒全部都拿过来了，往后退了一步:“宝贝，我今天看起来还算精神吗？”
沈怡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大衣，灰色浅领毛衣，棕色浅格半身裙，刻意打扮得很低调，很居家，这身衣服搭配她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很飒利，很清爽。
孟醒上前一步替她理了理胸前的毛衣链:“宝贝今天特别精神，很得体。”
“我不紧张的，我会好好表现的。”
“嗯我知道。”
孟醒伸手想去拿她手上的礼品盒，沈怡提满礼盒的手往后一缩，立刻就给拒绝了:“宝贝，你进门之后就什么都不要做了，什么都是我来做就好了。”
“嗯行，一切都依你。”
打开房门时，孟醒本就在怦怦狂跳的心更加无法平静了，身后跟着的沈怡已经紧张的变了脸色，她就只能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情。
“爸、妈，我跟沈怡回来了。”
孟父和郑彦迎了出来，接过了她手里拿着的礼盒。
“回来吃顿便饭，拿这么多东西干嘛？”孟父让道。
沈怡咧开一个相当不自然的笑容:“叔叔，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得到的东西。”
“以后回家不用带东西，先进屋先进屋。”
孟父拥着她进了客厅，孟母靠坐在沙发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像是没听到没看见她来了一样。
沈怡快走两步站到了沙发前，双手恭敬地交叠放到了身前:“阿姨好。”
孟母终于抬起了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啊。”
“嗯……”
她局促地站在那里，孟醒赶紧跑上来打圆场:“妈，今天小年夜，平常我们也不回来，今天我跟沈怡做一桌，你跟爸就享享清福。”
“待客得有待客的样子。”孟母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又瞥了她一眼，“有没有忌口？”
“没有，阿姨，我来做就行了，您歇一会儿吧。”
沈怡说着就闷头往厨房跑，她实在是不擅长说漂亮话，面对朋友熟人时已经能放开很多了，可是面对孟母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这个情形下也只有干点活能让她心里踏实，有着落。
孟母看着她的背影，转头恨恨地戳了孟醒的额头一下:“这种闷葫芦哪里值得你喜欢？”
“妈，你明知道她有多优秀，就是话少了点，可又不是不做事情的人，干嘛老是贬低她。”
孟母自知多说无益，别扭了这么多年总得有个头。
“她喜欢吃什么？”
孟醒惊喜地笑了一下，撒娇般地抱住了孟母重重亲了一口:“她除了不吃羊肉，什么都吃，您要是心情好的话，做个红烧排骨也行。”
母女俩这十几年来已经鲜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刻了，孟醒极度喜欢身体接触，从小便是噘着一张嘴亲这个老师亲那个阿姨，孟母更是整天被她亲得满脸口水。
可自从沈怡出现后，两个人就屡生隔阂，整天争吵，肢体上更不曾有这样的接触了，现在突然被激动过头的孟醒亲了一下，孟母还有些不太适应。
她推开缠过来的孟醒:“去厨房把她叫出来，她忙活的起劲，显得咱家人这么不懂事。”
“那我去厨房一块帮忙，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站哪儿坐哪儿了。”
孟醒又腻腻歪歪地缠过来，环着孟母的腰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咯咯地笑着把不停拍她手的孟母竖着抱到了厨房门口。
终于被放下的孟母整理着自己被箍皱的薄毛衣，忍着笑嗔怪道:“成什么样子！”
孟醒不以为然地趴在她的肩膀上继续撒娇:“我抱我妈怎么了？妈，你给我做白切鸡，我好久没吃了，馋死了馋死了。”
“没出息的样子。”
孟母宠溺地轻点她的额头，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容，她叹了口气走到厨房门后拿了三条围裙，拿着其中的两条对着孟醒抖了抖。
“我知道。”
孟醒兴奋地接过围裙，自己戴好之后，就拿着另外一条走到了正蹲在地上撸着袖子杀鱼的人身边。
沈怡感受到后面有人时，“蹭”地一下弹了起来，看了看拿着围裙的孟醒，又看了看站在冰箱前往外拿食材的孟母，面色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阿姨，您去休息吧……”
孟母没理她，自顾自地在冰箱里翻找。
“我妈做个白切鸡，你在旁边好好学学，学会了回家给我做。”
“……好……我自己戴就可以了……”
孟醒拍开她来拿围裙的手:“手上全是鱼腥味儿，衣服还要不要了。”
她微低着头让孟醒把围裙给她戴上，戴好之后又沉默着蹲下处理未完成的工作。
孟母站在菜板前备菜，孟醒站在厨房门口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小嘴叭叭不停地说话调节着厨房里的氛围。
年夜饭上桌时，沈怡依旧是局促不安的，她紧张地搓着手挨着孟醒坐下了，眼睛忙乱地盯着饭桌上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孟母那边，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孟父拿着一瓶红酒走过来:“沈怡，喝酒吗？”
“我……”沈怡转头求助地看向孟醒。
“喝啊，过年的时间喝一点。”孟醒接过酒瓶，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醒酒器，又放了一只杯子在孟母面前，“妈，我陪您喝点？”
“放这儿吧。”
一家人坐定之后，孟父举杯带着大家喝了几个之后，饭桌上的氛围明显比刚才热络不少，孟醒和郑彦卖力地在桌上找着话题，给始终小心翼翼的沈怡兜底、递话。
“你对以后有什么规划？”
孟母的一句话让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沈怡被这个问题砸得头晕眼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作答。
“我……年后我的门诊就恢复了，之前跟孟醒商量了一下，准备往骨肿瘤方向发展。”
可孟母担心的从来不是她们职业生涯走向何处。
“我是说你和醒儿对于生活的规划。”
沈怡又懵了，不知道孟母是什么意思。
“生活上我们要求不高，有存款，有猫狗，过得轻松快乐就行了。”
孟母听着孟醒的话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沉默着点点头，把一块白切鸡夹到她的盘子里:“先吃饭吧。”
“嗯……”
冷下来的氛围就一直再也没有热烈起来，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调节气氛了，也没有精力去搭话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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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首次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