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天来了,可这个夏天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坏消息不断,因为在最后两次月考中,沈迎娣的成绩都是稳居全班第一,并且把第二甩开了二十几分。
她看到成绩单时,大舒一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孟醒被别人选去做同桌了。
高一(三)班每个月换一次同桌,每次班级里的前十名可以自由选择同桌,可以自由选择坐在班级里的任何位置,算是一种激励手段。
虽然她知道孟醒不会和别人坐同桌,但每次那些考到她前面的人做选择时,她总是抑制不住地担心,现在她是班级里无人可撼动的第一了,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了。
她每次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孟醒,踏踏实实地坐在她身边准备期末考试。
最后一科英语考完时,孟醒风风火火地跑到对面的教学楼去接背着一个大包的沈迎娣。
沈迎娣把自己暑假要用到的东西全部都装到了这个包里,她考完试就不再回寝室收拾东西了,因为她怕碰到很有可能会去宿舍门口堵她的沈家父母。
所以她决定考完连班会都不去开了,直接从考场离开,不给沈家父母任何捣乱的机会。
平常学校门口有门禁进不来,可像今天这种放假的日子他们畅行无阻,这对无赖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但拦住她的不是沈家父母,而是孟醒。
“你先跟我走。”
“去哪儿?我得趁着人多赶紧走,要不然一会儿又得发生冲突。”
“我绝不会让你再陷进冲突里的。”
孟醒拽着沈迎娣往教学楼跑,目的地不是班级,而是班主任的办公室。
“来办公室干嘛?”
“我给你找了个睡觉的地方。暑假两个月你不能总在肯德基里睡觉,再像寒假一样你会被累死的。”
“什么意思?”
“卖个关子,不告诉你。”
孟醒得意地晃晃脑袋,坐在凳子上晃悠着双腿等她要等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开完班会的班主任陈晨终于过来了,看到两人后丝毫没有惊讶之意,平静至极。
“来了啊?”
孟醒拉着沈迎娣站起来:“老师,我跟您说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
“可以啊,就是看沈怡同学愿不愿意去住A栋的寝室楼。”
班主任陈晨又把A栋宿舍楼的钥匙举到了她的面前。
孟醒为了让她暑假有个睡觉洗澡的地方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了,最后才把目光锁定在A栋寝室楼,于是她在英语考试开考前去找了班主任,跟班主任说了沈迎娣寒假是怎么过来的。
班主任听得心酸,但当时没有表态,只是让她回去做沈迎娣的思想工作。
沈迎娣看着眼前晃动的钥匙,毫不犹豫地又拒绝了:“老师,谢谢您,可我真不需要。”
孟醒见班主任同意了本来是欣喜若狂的,可没想到她会连想都不想,生硬地驳了班主任的面子,一气之下连场合都不分了,扬起拳头就往她后背上挥了一拳,那声脆响发出后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
孟醒跟班主任陪着笑,接过那把钥匙,掐着沈迎娣的胳膊把她拉到了一旁,手指不停地往沈迎娣的额头上戳。
“你这里是不是有点毛病?”
夏日衣着单薄,孟醒下手又没轻没重的,所以现在沈迎娣后背上火辣辣的疼,胳膊上被掐得生疼,加上额头也被她戳得非常不舒服,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我说了我不用,用不着!”
“你别不知道好歹!这次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也去跟你一块打暑假工,跟你同寝同食同睡,反正我身体弱好生病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你能咬牙生抗下两个月来,我就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了。”
“你……”
孟醒蛮横地看着她,声调也随之大了起来:“怎么样!说话!”
沈迎娣看了她一眼,别扭地转过了身。
孟醒不依不饶地扒拉着她:“说话!快点说话!我给你三秒钟!你不说话就给我试试看!你看我能不能做得出来!三、二……”
沈迎娣从她手里把钥匙夺过来,走到班主任面前微鞠一躬。
班主任从刚才就在偷看偷听两个人,看到孟醒打她那一下时就知道这件事成了,后来两个人实在是称不上密谈的密谈就被她当成一场戏来看了,眼里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住,沈迎娣就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
“老师,谢谢您,我会好好爱护寝室环境的,不会乱动乱翻,请您放心。”
班主任陈晨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严肃端庄。
“沈怡同学,我相信你。学校里是把房子免费给我们住的,所以我也不要你钱了,但是这两个月产生的水电费你要负担。还有就是暑假时A栋的人也比较少,你晚上睡觉时记得锁好门,保持安静,打扫好卫生,祝你有个愉快且充实的暑假。”
“谢谢老师。”
班主任微笑了一下,弯腰拿着暖瓶往茶杯里添了些水,靠在办公桌上看着眼前这个自强到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的女生。
“我记得你俩填文理分科意向表的时候,都选的理科,以后想做什么?”
沈迎娣关于未来的问题还没想好,也没有跟孟醒商量过,所以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先不声张。
“我没想好,只是觉得理科更适合我,就选了理科。”
“我也没想好,但我文理成绩差不多,选哪个都一样。”
其实孟醒是跟着沈迎娣选的,她的成绩排在班级十几名,算不得特别好,也绝对算不上差。
当初选文理的时候连考虑都没考虑,看到沈迎娣填的理科,她就跟着填了理科。
班主任看她们不愿意多说,就没再多问。
“先努力学吧,未来会有答案的,现在没必要担心这么多。沈怡同学,无论你最后去了哪个大学,都能申请到奖学金,去了大学之后,不仅有校级奖学金,还会有国家级奖学金,还有无息的助学贷款,完全能够覆盖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不要这么拼命,过度透支身体是给未来留隐患,要量力而行。”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的提醒,会放在心上的。”
班主任陈晨话已至此,便不再多说。
孟醒把沈迎娣护送到A栋教学楼,又马不停蹄地回宿舍给她运铺盖,下楼时果不其然遇到了一直往宿舍楼里张望的沈家父母。
她低下头抱着被子快速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狠狠地翻了他们一个白眼。
她没跟沈迎娣说遇到她父母的事情,帮她铺好被褥后就走了,晚上八点多时,又欢呼雀跃地回来了。
沈迎娣刚洗完澡出来,正坐在床上发呆,考虑着她暑假要去做什么工作。
门一打开,孟醒就直接跳到了她的身上,伸腿把门给关上后就是一个天雷勾动地火的热吻。
分开时,沈迎娣摸着自己又有血丝渗出的嘴唇抱怨:“咬得好疼,老是咬我干嘛?”
“好久没有亲亲了,咬你一下怎么了?以后我不亲你了,那样你就不会被咬了!”
孟醒赌气要往外走,沈迎娣赶紧堵在了门口。
“咬吧,咬吧,反正我也不太知道痛。”
孟醒白了她一眼,又坐回到了床上,不过依旧没有好脸色。
沈迎娣把门反锁了两道,把门口小窗户的窗帘拉好,又跑到阳台门口把大窗帘给拉好,这才坐到孟醒身边。
“你拉窗帘干嘛?我告诉你,不可以打我的主意。”
“我害怕有人看到我们两个在寝室里,传出去让班主任难做。”
“哦。”
孟醒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小小地羞愧了一下,转身一肘打到她的肚子上,又气急败坏地把她扑倒,压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肩膀上啃咬出气。
“干嘛啊,本来挺开心的,结果你不让我咬,以后我再也不来了,那样就没人咬你了。”
“我错了,以后你想怎么咬就怎么咬,我肩膀上的这些牙印替我作证以后绝不反悔。”
“讨厌!”
孟醒从她身上起来,从兜里把电动车钥匙掏出来给她:“以后上下班骑电动车去。别拒绝啊,你这个蠢家伙为了省坐公交的那两块钱说不定能跑着去上班,我不愿见你这么奔波、这么糟践自己身体。”
沈迎娣接过钥匙,靠到她的肩膀抱住她,愧疚地问道:“我每次不领情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伤心?”
“不是伤心,是心疼,我总是希望你能轻松一点。这次暑假又要去做导购和肯德基服务员吗?还打两份工吗?还是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吗?”
孟醒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沈迎娣抱着她躺倒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两份工作的性价比太低了,时薪太低,不太划算。导购一个月挣三千,一天工作10个小时,一个月26天,平均下来一小时才11块,肯德基的服务员也大差不差,太不划算了。”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乔装成大学生去做家教。我查了查市场价,小学生一小时40-50,初中生一小时60-70,高中生80—100,甚至更高。
我打算就教高一的学生,教数学、化学或者物理,不仅可以巩固我的基础还可以挣钱,收费可以比市场价低一点,比如70,假设我能找到三个生源,每个生源三小时,那么一天就能够赚600多,一个月就是一万八,两个月就是三万六。
如果我的笔记能顺利卖出去的话,那么这个暑假说不定能赚小五万。”
孟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激动地补充道:“这样还有睡觉的时间。”
“对。”沈迎娣笑眼弯弯地往她身边靠了一下,“不过这只是个设想,理想状态下的收益,现实情况应该还会打折扣。”
“无论怎么打折扣都会比你当导购和服务员合适,你放手去做,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以防被人识破高中生的身份,我需要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这个我能弄到。还需要你帮我录课,每一科都录一小段,拿着这个去面试,成功率肯定会高很多。”
孟醒忙不迭地点头。
“你去哪里找家教的工作?”
“我不是加了很多家长群吗,我把你拉进去,你帮我以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那个人发求职消息可以吗?我自己发会影响到我用“沈迎娣”的身份卖笔记。”
“好,你真厉害。”
沈迎娣笑着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把她搂在自己的身边,未来真的因为孟醒的出现越来越好了。
“是你厉害,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乱飞乱撞的苍蝇,你出现之前我不知道生活的意义在哪儿,你出现后我就知道了。”
“是什么?”
“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没有你,生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之前那么努力是为了逃离家庭,可不知道逃离之后去哪儿,现在这么努力还是为了逃离家庭,可我知道去哪儿了,我真的好爱你。”
孟醒的T恤很快被沈迎娣的眼泪浸湿了。
当一个人找到生命的意义时,总是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而对于沈迎娣来说更是如此。
她孤孤单单地拖着一个时常把她吓醒的梦魇在人间晃悠了十多年,做好了没人爱,也不会爱人的准备,做好了随时会进监狱的准备,做好了随时跟原生家庭同归于尽的准备。
可孟醒就像一束光般出现了,把她拖出梦魇,全心全意地爱她,也让她能够全心全意地去爱。
人生,不仅仅有了光,还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