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来到了五月份，孟醒的生日月。
说起来，孟醒还要比沈迎娣大几个月。
沈迎娣是十二月的，狂风扫落叶的萧条季，而孟醒则生在万物野蛮生长的五月份。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按照平常的节奏洗漱、睡觉，并无任何不同。
接近零点时，沈迎娣蹑手蹑脚地跑到孟醒的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把熟睡的人搂到自己怀里，在她的脸颊边轻吻一下。
零点一到，沈迎娣跟她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孟醒并无任何的回应，可沈迎娣却固执地觉得她一定能够感觉到。
清晨闹钟响后，孟醒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抱着，一睁眼才发现是沈迎娣，她兴奋地大叫，声音直接盖过了闹铃声，直接把寝室的其他人给吵醒了，连同沈迎娣。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昨晚过来的？你跟没跟我说生日快乐？你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被她给摇得头晕脑胀的沈迎娣把被子扯过头顶，伸手捂住她叽叽喳喳、不停不休的嘴。
“生日快乐，我爱你。”
孟醒噘着嘴在她手心里吻了一下，眼睛笑得弯弯的，直往她的身上靠，像八爪鱼一样，势必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
旁观的室友好奇地走过来，恶作剧般地掀开被子，想看看两个人在被子里蠕来蠕去的到底在干嘛。
突然暴露在光亮里的两个人不适地伸手遮了一下，适应过来的孟醒生气地坐起来冲刚才掀被子的人吼过去:“你干嘛！没礼貌！讨人厌！”
被吼的人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回道:“你俩在寝室里亲热就是有礼貌？这可是寝室，不是小树林，要点脸吧！”
于是在生日当天的早晨，孟醒和这个女生打了一架，一对一很快就发展成了群架。
沈迎娣在混乱的拉偏架过程中挨了数下，脸上被挠出了几条血痕，歪歪扭扭地横在脸颊处让孟醒看得又心疼又想笑。
站在教室外面的几个人神情严肃，只有孟醒盯着沈迎娣的侧脸又哭又笑。
“别笑了，也别哭了，把班主任招来说不定又得让咱俩去楼门口站着。”
孟醒扬手擦掉眼泪，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嘛，你怎么跟个小花猫一样，又可怜又可爱。”
其他人狠狠地冲着这边翻了个白眼，沈迎娣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默默地和孟醒换了个位置，让她看不到自己被挠花的左脸。
这次打架，让孟醒和沈怡彻底成了寝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和孟醒关系一向不错的人也转变了态度，觉得她不识好歹，不可理喻，开始疏远她。
可孟醒无所谓，她们爱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
临近午饭时，沈迎娣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学生们正在上自习，班主任陈晨正在讲台上批改作业。
“孟醒，一会儿自己去餐厅行不行，去餐厅二楼等我，”
“你干嘛去？”
“我去趟校门口。”
“不要，我不想自己去餐厅，我要跟你一起去。”
沈迎娣只能答应，安安分分地等下课铃响。
下课铃刚响第一声，她立刻拉着孟醒往校门口跑，在教室门口一闪而过的背影让班主任陈晨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虽然早上批评这帮打架的同学尽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可只有她心里知道，自己是偏袒沈迎娣的。
她不知道这种偏袒对沈迎娣来说是好还是坏，只要是关于沈迎娣的事情，她总是拿捏不好尺寸。
沈迎娣从几天前就在准备给孟醒的生日礼物，虽然学校里明令禁止带手机来学校，但她也没地方放，就一直偷偷拿着胶带粘在床底，这两天就一直静音带在身上，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去超市进行暗桩交易——给手机充电。
她一边要防着学校突然袭击检查，一边要瞒着孟醒防止被她察觉。
现在终于能够揭开谜底了。
阴云密布了一上午的孟醒在看到校门口处放的蛋糕盒后破涕为笑，她美滋滋地抱着蛋糕盒往餐厅走，边走边扭，特别像只小鸭子，嚣张得一摇一晃的，让跟在后面的沈迎娣也忍不住地跟着开心起来了。
那是一个四寸的生日蛋糕，黄色的□□熊蛋糕，上面写着“孟醒，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光选蛋糕店沈迎娣就纠结了很久，她总害怕蛋糕店会把维weini尼熊做得不伦不类的，所以她在订餐软件上一家一家地翻看评论，最后终于选中了最贵的这一家。
蛋糕送过来时，她非常满意，贵是有贵的道理的，那只维weini尼熊栩栩如生，跟孟醒睡觉时总抱着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沈迎娣把寿星帽给她带上，又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之后笑逐颜开地看着她闭眼许愿。
孟醒双手交握闭着眼睛，非常虔诚地对着蛋糕许愿。
沈迎娣偷偷把手机放在袖子里只露出一个摄像头来，后仰着身体给她拍照。
餐厅里人来人往，班主任陈晨坐在旁边的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一个虔诚，一个温柔，谁也没发现她。
她发现沈迎娣脸上甚少会出现这种表情，温柔似水，满怀希望，大多时候她都像是一块实心的铁板，可现在她像朵彩色的棉花糖，终于不再老成、冷静、沧桑，而是有了十六岁少年人该有的柔软、阳光、温暖和快乐。
蜡烛吹灭后，孟醒没有急着切蛋糕，而是从兜里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她把小盒子打开放到沈迎娣的手里:“送你的。”
“送我的？”
沈迎娣讶异地打开盒子，是一只方形表盘的手表。
“你把时间切分得那么精细，应当有一只手表的，这样看时间方便，你就不用老是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了。”
沈迎娣看着那只手表，声音有些哽咽:“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
“你开心，我就开心。你过得不舒服，我就不舒服。”
孟醒把手表从表盒里拿出来给她戴在手腕上，握着她的手腕时，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尽管她无数次握过这只纤细的手腕，可现在握着还是觉得心痛。
沈迎娣伸手在她的脸上揉了一下:“我会好好吃饭的，争取胖一点。”
“你一会儿要多吃点蛋糕。”
“我会的，今天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不许再想别的了，笑一下。”
孟醒这才发现她袖子里的摄像头，嗔怪地拍了她一下，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凑到蛋糕前比了个耶。
后来沈迎娣也坐了过来，两个人脸上都抹了一抹蛋糕，一块对着摄像头拍了好几张照片才终于甜蜜地开吃。
拍完后，孟醒又伸手抹了一点蛋糕细心地涂在她被挠花的左脸伤痕周围，一边涂一边认真地嘟囔:“我不让任何人打你，谁也不行。”
“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
“不行，谁也不能打你，我这么爱你，看不得别人打你。”孟醒涂好后在她的脸上轻吹，看着这几道已经定疤的伤痕瘪瘪嘴，伸手把她的脸扳正认真地看着她，“虽然这很好笑，我确实也笑了一上午，但是这不妨碍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沈迎娣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
孟醒不满地噘起了嘴:“我不想听这一句。”
“我爱你。”
“我也爱你。”
班主任陈晨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她在沈迎娣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就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看完全程后反而释然了——随她去吧，她自制力很强，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先随她去，有孟醒陪着她，她能过得开心点。
十六岁的孩子，不该在苦大仇深里结束青春期。
班主任陈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把同寝室要求把她调出寝室的要求给驳回了，又再次地提醒了两个人交往尺度的问题。
她们不再在人前牵手了，在宿舍里也不再去对方的床上睡觉了，安安分分地装成一对普通同学。
五月末时，沈迎娣的三等奖学金也已经到账了——3000块，加上之前到账2000块助学金，基本上覆盖了她这学期的全部开销。
所以她打工挣得那些钱就全部都攒下来了，还差三千多块就到两万块钱了，她想这些钱应该够她在大学里生活一年甚至两年的了。
不过她还不满足，她想在高中时期把大学期间的所有开销挣出来才行。
所以她现在正在非常认真地整理笔记。
她的课堂笔记、错题集时常被各科老师当成范本在班级里传阅，一方面因为她的笔记整理的非常认真、工整，涵盖了所有的重点和难点，并且对于难点知识做了详细的文字讲解，像是教科书的注解集；另一方面，她的笔记排版非常漂亮工整，一目了然，赏心悦目，还细心地带上了目录，想找哪个知识点都能快速在目录页检索到。
孟醒拿着一包已经把她眼泪辣下来的辣条凑过来，偷偷地在她袖子上把眼泪蹭掉，嘶哈嘶哈地伸着舌头含糊不清地抱怨:“你怎么总在写笔记，下课也不跟我玩。”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写一遍就能记个大概了，而且这是要拿去卖钱的，当然要做得漂亮一点，才能卖得上价。”
沈迎娣从她的辣条带里抽了一根放进自己嘴里，她倒是没觉得有多么辣，擦了擦手又开始埋头整理。
“卖什么钱？拿什么卖钱？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我不要，我害怕，小怡怡不许卖我，我害怕。”
孟醒小声地撒着娇，偷偷地往她的胳膊上蹭。
沈迎娣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恶作剧，伸手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你卖给我了，别人出多高的价我都不卖。”
“那小怡怡要拿什么去卖钱？”
“笔记啊，扫描成电子版，卖给高一的。我在高一开学前的那个暑假就已经潜伏在各大学校初三、高一的贴吧里了，还加了好多家长群、新生群，到时候再渲染一下我用一年时间从班级中游逆袭到班级第一的事情，等今年八月末，等着数钱吧。”
卖笔记是沈怡在上初中时就萌生的想法，当时她看到每次一放学就有很多教育机构的人在街边发传单，游说家长报班买课，她每次都要上前打攀谈一番，如此多次后就觉得教育市场肯定能够有她挣钱的一席之地。
而当时又恰好听说本市的高考状元在卖学习笔记，所以她就把目光瞄准了这个市场，想试一试到底能不能够变现。
所以她早有准备。
孟醒则瞪大了眼睛，惊讶于她灵活的好头脑，也惊讶于她的深谋远虑，更惊讶于这些事都是什么时候做的，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好厉害啊。”
沈迎娣看着她炽热的眼神害羞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整理。
“高二时，我应该能把学校一等奖学金的5000块申请下来，那样光靠奖学金就能把我的生活费和学费给覆盖了，助学金就能攒下了。等高三毕业时，我们拿着这笔钱出去旅游好不好？”
“好呀。”
孟醒把辣条封好口放到了桌洞里，趴在了课桌上，往旁边看了两眼后才敢噘着嘴靠过来:“擦嘴嘴。”
沈迎娣转头看了她一眼，辣条的油沾到了她的嘴上，整整一圈看起来又脏又可爱。
沈迎娣笑着抽了张纸巾给她把嘴擦干净:“少吃点辣条，胃会不舒服的。”
“嗯。”孟醒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会发光的人，失神片刻后喃喃道，“我也会好好学习的，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你想去哪里最重要，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不行！我必须得好好学习才行！我绝对不能拖你的后腿！”
孟醒亢奋地从桌子上坐起来，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语文书开始背上节课的古文，比之前所有的时刻都要认真。
她绝不会阻止沈迎娣起飞，要跟着她飞，让她自由自在地飞去想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