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的身体在缓慢地康复中,在此期间,院方又重新商议了对她的处分,撤销了停职处分,不过停了她一年的门诊。
她现在只要安心养病,身体一痊愈就能去上班了。
已经连续请了三个月假的孟醒实在没办法再请了,心外科的张主任恨不得亲自上阵来病房里把她给提溜回去。
她只得给沈怡请了护工,重新返回岗位上班,反正在一个医院里,心外和普外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怡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不被允许下床,只能每天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她伸手扯扯坐在桌边工作的孟醒:"宝贝,你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嗯。"
孟醒压根没打算搭理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没散尽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沈怡自讨没趣地瘪瘪嘴,无聊地拿手指缠绕着自己又开始发油的头发。
住院前,她的头发一定要一天一洗,可住院后,孟醒就懒得给她洗头了,说每天擦洗身体已经够烦的了,还要洗头真是烦死了,再说了又不出去见人洗什么头,你昏迷的那些天我都没给你洗过头,不也这么过来了嘛,矫情什么,忍着点吧。
于是她一天一洗的习惯被强制性地修正成三天一洗、五天一洗,甚至一周一洗。
现在的她已经三天没洗头了,实在是猫爪挠心一般想洗头,又或者说不是想洗头,而是想找点事情做,找点花样玩玩。
她从小到大从未如此清闲过,猛然停下来休息几个月实在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又伸手扯扯孟醒的衣角,还没等她说话,就被孟醒大声吼了一道。
"又干嘛!不是给你带书了吗?嫌烦就看书!老拽我干嘛!我脸上有字?!"
"你别对我这么凶……"沈怡弱势地缩回手,眼巴巴地看着她专注在电脑上的侧脸,"你给我把头发推了吧,不都说重新开始要从头开始吗?"
"别跟我废话!上次你那头就撑了一周,这才三天,再撑几天没问题!等两天再洗!"
"不是……"
沈怡又开始拽她的衣角,这次是持续性地拽,直到把她拽得不耐烦地转过了头。
"我就想把头发全推了,推成光头,从头开始。"
孟醒疑惑不解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今天犯什么毛病?"
"没有,我认真的,很认真的。"沈怡越说越兴奋了,开始拍打、推搡她的大腿,"你快去买推子,回来给我推头,快点,快点,快点!"
孟醒看她的样子不像是闹着玩,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了:"推成光头很丑的!"
但沈怡却非常自信:"不会,我长头发很漂亮,光头肯定也会很漂亮!"
孟醒无语地瘪瘪嘴,最后实在是禁不住她持续性的哀求,只能同意,不过还是在穿戴好出去之前冲她举了举拳头。
"我要是把推子买回来,你不剃了,成心溜着我玩,你就给我试试看!"
"我都决定剃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轻易反悔,快去吧快去吧。"
沈怡自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剪过短发,哪怕在她逃出家门居无定所只得在肯德基留宿的时候也没有动过剪头发的想法。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因为女性身份被轻视、虐待,所以就更不想失去女性特征,除了裹在衣服里的性征器官之外,她一定要保留外在的女性特质。
这是未成年时的想法,成年后,才慢慢懂得女性不应该被框在长发、裙子、高跟鞋、口红等这样狭隘的定义之后。
女性可以自由选择任何她想要的装扮、发型、职业、伴侣、生活方式等等,只要她想,就不应该被限制。
任何一种东西都不应该是其中一类性别的人所独有的,权利应如是,禁锢、枷锁、固有观念更应如是。
孟醒拿着推子回来时,沈怡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来吧,宝贝,你马上就会拥有一个漂亮的光头宝贝!"
孟醒又不屑地哼了一声:"漂亮个屁,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我已经胖了一点点,而且我的气色也在慢慢恢复了,肯定会恢复成以前的漂亮模样的,你要有点耐心。"
孟醒瞥她一眼,没搭她的话茬,把推子调试好后举在了她的面前。
"想好了啊,一推子下去,可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不后悔,可是你不先给我洗头吗?直接推吗?那样掉下来的头发很脏,我不要,你先给我洗头,洗完头再推。"
孟醒的眼睛慢慢眯起来,举着推子抵在了她脖子的动脉上:"你不会是骗我给你洗头吧。"
沈怡真诚地摇头,真诚地看着她:"不是,但我一定要洗完头、吹干后、打理好再推,一定要这样。"
"行行行,我今天就顺着你,你要是骗着我玩,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喂猪!"
孟醒尽职尽责地给她打水,给她洗头,给她做护理,给她吹干打理,满足着她的吹毛求疵。
"可以推了吗?"
洗完头的沈怡神清气爽,她环抱住孟醒仰头看着她:"我真的想试试短发,真的想推,没有想骗你,只是你推头的时候不要这么粗鲁,别把我头皮给弄破了,要不然就不漂亮了。"
"你可真是个事儿精!"
"不是,我不是事儿精。"沈怡仰头冲她嘟起了嘴,"你亲亲,跟长发宝贝的最后一亲。"
"还是个事儿精!"
孟醒低头吻住她,认认真真地和长发的她接吻。
两人分开后,沈怡依旧是仰头看着她,眼里的神采全部都回来了,往日的负担、忧虑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用一条命偿了原生家庭的债,侥幸从鬼门关逃脱的她不会再被旧事所累了,她要坚定、自信地走以后的路。
她和孟醒还有光明的未来要顾。
她仰着头和孟醒对视了好长时间才郑重开口:"你好久没这么认真吻我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绝不抛下你,我的生命里全部都是你,我为我们未来的每一天而活。"
孟醒在漫长的对望中怨气全部都消散了,她能活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生气了,不可以再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我很舍不得你,知道吗?"
沈怡郑重地举起手跟她发誓:"知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相信你。"
孟醒又低头吻住她,缠缠绵绵,温柔而又动情。
"宝贝,我要给你推头了,你可别后悔。"
孟醒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迫不及待想看看光头的沈怡是什么样子。
"我不后悔,推吧。"
孟醒把一个大号塑料袋剪了一个洞,从脑袋上套了进去,又把长发从塑料袋掏了出来,拿着梳子全部拢到了脑后。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后,孟醒毫不留情地拿着推子从后额正中间开始推到了后脑勺,头发散落了一地,她捧腹大笑地绕到了沈怡面前,举着镜子放肆地嘲笑她。
"好丑好丑,再加个小八字胡,你开口就该说八嘎了。"
"呕!呸!呸!"
沈怡做个呕吐状,摸着自己的头顶,看着镜中滑稽的形象,想笑还得克制着,她扯扯正拿着手机三百六十度拍照的孟醒。
"拍照可以,但不许再笑了,要不然我也想笑,刀口会痛。"
"保证不会再笑出声了。"
孟醒咬着嘴唇绕到了她的身后,忍笑忍得一直在跺脚。
她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绪之后又拿起了桌边的推子,沿着左耳侧竖着剃了一道,沿着右耳侧再竖着剃一道,竖着剃完又开始横着剃,把沈怡的头剃了个乱七八糟,像是纵横交错的梯田一般。
孟醒站在她的面前,看着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的头,再加上她幽怨可怜的眼神,一直生咬着嘴唇保持严肃的孟醒终于忍不住了,她扑倒在病床上放肆地打着滚地笑,直到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沈怡拿着镜子压根就笑不出来:"别笑了,赶紧起来给我剃完,长一块短一块的,像个乌龟壳,难看死了!"
孟醒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撑在床上看着她不伦不类的样子:"你让我笑一会儿,实在是太滑稽了。"
"坏蛋!早知道你这么坏我就不让你给我剃了,你就是拿着我的脑袋在玩!"
"我可没有,我很认真的。"
沈怡愤愤地拿过桌子上的推子,照着镜子自食其力,一边剃一边抱怨:"剃头有什么难的,我自己也不是不会!不求你!"
"小气劲的!"
孟醒复又跳下床拿过她手里的推子,正式开始之前又拿着手机拍了一通,得到几个白眼后才正儿八经地给她把多余的头发全部都剃掉。
剃完之后,一颗光洁饱满的头颅在病房的窗前兴奋地晃来晃去。
沈怡非常满意自己的新发型,如她自己所说,她剃了光头也还是很漂亮,眉宇间的英气比长发时更迫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
她的眼睛早已不像前些年那么冷漠疲惫了,反而因为她从来都是目标明确,所以眼神很坚定,目光炯炯有神,让人不自觉地就想靠近她,仰望她。
孟醒走近她,抱住她,脸贴在她的肩膀上,侧头看着她的脸颊,失神一般地喃喃道:"不让你出去了,剪了光头的人还能这么英姿勃发、气宇不凡,会把所有人都迷倒的,我不让你出门了。"
沈怡喜出望外,期待地看着她:"真有这么好看?"
"嗯,英俊又潇洒。"
沈怡心花怒放地转身环住她,真诚地建议道:"宝贝,你也剃吧,正好你不愿意洗头,这样我们既能一块英俊潇洒,又能一块蓄发,你就不用为了洗头而烦恼了。"
孟醒白眼向之:"什么叫我不愿意洗头,你不要血口喷人!"
过度兴奋的沈怡浑然不觉危险来临,继续顶着风口上:"你本来就不愿意洗头,永远都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能拖的时候抹点蓬松粉再拖一天,每次去洗澡恨不得刚进去一分钟就跑出来。"
孟醒的脸色已经十分阴郁了,她推开沈怡气急败坏地转身摔上了病房了门:"我就算不洗澡也还是香喷喷的,某人洗得倒是勤,永远臭烘烘的,比可乐的屎还要臭!"
"我错了,你去干嘛……"
"管不着!"
沈怡瘪瘪嘴,又坐回了窗前,举着镜子欣赏自己的新面貌。
她无比期待未来的生活,头发一点点长长,会发掘出更多不同的侧面,会有更值得期待的未来。
"哇哈哈哈哈哈哈谁家的卤蛋成精跑出来了!!!!"
柳茵兴奋地跑过来,双手在她光滑的头上毫不客气地拍打、抚摸,随之而来的还有方意和梅洛,六只手同时落在她的头上时,她连反抗都觉得多余。
柳茵简直是爱不释手:"好滑啊,我第一次摸别人的光头,好久之前就想试试手感,一直找不到试验品,好滑好舒服,比实验室的那些骷髅头好摸多了。"
"哎呀烦死了!我又不是骷髅头,轻一点,粗鲁死了!"
沈怡推开还放在她头上的这些手,三两步走到床上,随便抄起一件衣服蒙在自己头上,幽怨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热闹的孟醒。
"你出去叫的她们吧!"
孟醒笑得花枝乱颤:"是啊,你不觉得自己特漂亮吗,让别人看看怎么了?"
"哼!"
沈怡哼了一声,把衣服从自己头上拽下来,对着床边还虎视眈眈要上手摸的三个人挑挑眉。
"怎么样?不错吧?"
"英气逼人,漂亮极了!"柳茵涎皮赖脸地靠过来,手又放到了她的头上,大惊小怪地嗷嗷叫,"真的好舒服,你心血来潮剃光头干嘛?"
沈怡唉声叹气地萎下身体:"孟醒不给我洗头,我不剃头还能怎么办呢?"
"原来是受虐待了,可怜呦。"
柳茵嘴上说着"可怜",可手上摸头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引得其他两个人也扑了上来,又在她的头上蹂·躏了一番。
"我靠!!!不……不是吧……沈怡??!!!!"伍微推开门时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她直接把床边的三个人都挤到了一旁,难以置信地把手放到了那颗光溜溜的头上,"我还以为孟醒这坏东西又P图骗我玩!你这也玩太大了!干嘛这么想不开剃头玩?你别说,手感还真挺好!"
生无可恋的沈怡靠在床头,已经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了,任这些粗鲁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胡作非为。
"摸够了吗?"
伍微恋恋不舍地把手拿开,搂着她强行拍了一张合照,看着手机乐不可支:"你也太豁得出去了,不过还真漂亮,以后少出门,别让孟醒那个醋坛子整天疑神疑鬼的。"
沈怡嗔怪地在她身上拍了一下:"你就跟着她一块坏吧!"
"孟醒,她骂我也就骂了,可把你也捎带上了!你现在这么能忍吗?这都不生气?"
躺在沙发上的孟醒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她经常这么骂我,虐待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都怕死了,哪里敢多说话?"
"这倒是!"伍微转身气势汹汹地在沈怡的头上摸了一把,"别再欺负柔弱到不能自理的孟醒了!要不然我会把你揍死的!我走了啊,为了看你这颗光头,我连午饭都没吃,不过还挺值,走了啊。"
伍微风风火火地走了之后,柳茵她们也吃尽最后一把豆腐后嘻嘻哈哈地退场了,只留下她们两人。
沈怡委委屈屈地下床,跟孟醒一块躺到了沙发上,把那颗光溜溜的头拱在她的脖子上:"她们老是摸我的头,那么粗鲁,你也不管,我不开心了!"
孟醒抱着她的头,像抱着一只小皮球一样新奇地亲吻抚摸:"滑溜溜的,怪不得她们爱不释手。"
沈怡把她的两只手从自己头上抓下来,继续往她的脖子上拱:"你不乖,我不让你摸,也不可以亲。"
孟醒大笑着捧起她的头连亲几口:“就亲就亲!”
沈怡眼珠溜溜地一转,乖乖地趴到了她的身上:"你亲可以,我就是来骗你亲亲的。"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开心了。"
"多开心?"
"特别开心。"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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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