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柒不知为何每次喝完黑色药汁夜里身体都会不适,前几天只是轻微的肚子疼,他没太在意。
喝到第六天的时候,他难以入睡,连骨头缝都觉得疼,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痛到浑身无力冒虚汗。
“为什么这么难受?难道是那药有问题?”褚柒在床上蜷缩成一个虾,“好痛。”
就在褚柒痛到昏沉迷糊的时候,一双手臂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安抚。
褚柒每天稍稍舒展,忍不住疲惫地睡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褚柒睁开眼睛,看到睡在床榻外侧从身后搂住自己的时愿,十分抗拒:“滚开,别碰我。”
时愿不但没有松手,还亲吻了一下褚柒的脸颊。
褚柒不惯着他,伸脚就踹,直把人踹下床才罢休。
时愿也不气恼,起身穿好衣服。
“这几天我喝的是什么?”褚柒经过昨晚上的不对劲,如何猜不到是最近的药有问题?
“没什么,一些补药罢了。”时愿语气随意。
“我不信。”褚柒摇头,心中揣测,眉头皱起,“你若是厌恶我,有的是办法杀我?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我是真心喜欢你,怎么会折磨你?”时愿微笑道。
“我不信。”褚柒眼中戒备。
这些日子时愿所作所为,已经让褚柒不再信任他。
时愿从桌案上端起今天的黑色药汁递到褚柒面前,诱哄:“乖,再喝一天,我们就不用再喝了。”
“除非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否则我绝不喝。”褚柒用恨恨的眼神望着时愿。
这药绝对有问题,他一定要弄清楚。
“你不是喜欢孩子?喝了这些药,我们也可以生下孩子。”时愿语气耐心而温和,就像在说一件寻常之事。
褚柒听罢,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他不可置信地失声道:“你说什么?”
“生一个孩子。”时愿重复道。
褚柒无法理解,几乎崩溃:“时愿,是不是疯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一个男人!你这些日子折辱我就算了,我忍,你现在竟然妄想让我生孩子?”
褚柒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本命剑抽出来,倔强地横在自己身前:“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他这些日子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锐气消磨。
他面对时愿总是无可奈何,打也打不过,骂又不管用。
反抗换来的是强行压制。
他还能做什么?
他一次次退让容忍,让时愿得寸进尺。
“我从未想过要折辱你。染华,我想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时愿认真而深情。
听在褚柒耳中,却都是可笑和荒唐:“我不想,我不要。你有没有想过黎梦白?她才是你的妻子,你的道侣,你现在做这些可曾想过她?”
“我和她有名无实,早晚会分开。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合该在一起。”时愿解释。
“你简直无耻至极。”褚柒咬牙切齿。
“无耻也好,荒唐也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时愿没有犹豫,端着药碗走上前。
“你别过来!”褚柒呵斥。
“别伤到自己,想想凌绯,她还在我手里。你若是乖顺些,早晚能见到她,你也不想她有个三长两短,是吗?”时愿温柔地威胁。
就算凌绯已经变成骨灰,若能拿出来利用,时愿也毫不犹豫。
他身上本就流着和黑龙妖王凌苍一样卑劣与污秽的血。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犯错。
他在决定欺骗褚柒的时,就已然是个恶人,不妨……再恶一些。
“你个混蛋。用妻儿威胁,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正道修士?”褚柒面色铁青,握着剑的手垂下微微发颤。
他怕了。
凌绯还怀着身孕,正是身体变弱的时候。
他不敢赌时愿会对凌绯心软。
若是凌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活?
时愿无所顾忌,他却束手束脚,一再被逼迫。
“是我混蛋。我只一次违背道义,往后定千倍百倍偿还。”时愿手中的汤匙舀起药汁递到了褚柒的嘴边,催促,“来,趁热喝。”
褚柒眼睛通红,张开嘴,一口一口喝下了这将自己尊严碾碎的药汁:“时愿,我恨你。”
他的眼泪终是不争气,吧嗒吧嗒从脸颊滚落。
“染华别哭,我会心疼。”时愿用指腹温柔地替褚柒擦拭眼泪,被褚柒撇过脸躲开。
褚柒喝下第七碗药不久,就浑身发烫,神志也有些不清楚。他躺在床上,眼角噙着泪,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语:“师父,师父,救我。”
“我在这里,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时愿将褚柒的手捉起来放在自己胸口,试图让褚柒通过这剧烈挑动的心脏,感受此刻为褚柒跳动发涨的心脏。
神志不清的褚柒听到时愿的声音,下意识地瑟缩。
秋去冬来,天缘剑派下起了鹅毛大雪。
褚柒抱着雪白的雪团儿站在屋檐下看雪,他在这个院子里已经待了七个月,人也显得郁郁,没有精神。他对着雪团儿念叨:“今年的雪真大,你都好几个月没有出去看望你的猫兄猫弟,是不是有些想他们?”
“喵呜。”雪团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看起来十分惬意。
“你这个没良心的,都吃胖了一圈。”褚柒捏了捏狮子猫的大胖脸,“不知阿绯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许久不见,我想她。我若是再不出去,都好错过孩子的百岁宴了。”
“天气冷,你穿的单薄,进屋吧。”青荣从远处走来,提着食盒。
“时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可真是听话。”褚柒没回头,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几分刻薄。
“不论如何我还是个医者,照顾你也是我的本分。”青荣低头。
“本分?”褚柒摇头哂笑,“你的本分也包括把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可以怀孕的怪物吗?”
“对不起。”青荣歉然。
“罢了,跟你说这些有何用?”褚柒依旧站在檐下,不肯进屋。
青荣将药碗放在桌案上:“我给你煎了药,你吃完饭记得喝。”
一提及喝药,褚柒心中就有阴影。他记忆中敏感脆弱的一角被触动,他有些警觉:“什么药?”
青荣被这句话问住,担心说出来刺激到褚柒,一时间难以启齿。
“怎么?又想骗我喝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褚柒怒气冲冲,“滚,拿走,我不喝!”
“是安胎药,你毕竟是男子,孕育子嗣困难,若是不用灵药滋养胎儿,容易出意外。”青荣叹气,最终还是耐心解释。
“你说什么?”褚柒暴躁之下灵力外放。
他怀中的雪团儿敏锐地感受到修士的威压,便利落地从褚柒的怀中跳下来,从雪地里跑走了。
“生子秘药喝完七碗,你们只要同房一次,就会成功受孕。如今胎儿在缓缓长大,必须要以灵药养身。”事已至此,青荣只能如实说明。
“我不能生这个孩子,青如茵,你不是觉得亏欠我?你帮帮我。”褚柒拉住青荣,眸色中带着急迫和祈求。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接受一切。可真正到了此刻,他只觉得百念皆灰,再也不复平静。
他接受不了。
他无比厌恶痛恨自己如今的处境。
“对不起,我不可以这么做。”青荣不忍地拒绝。
她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人,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何其可悲。
她身为医者,可以治病,却救不了每个人。
“哈哈哈哈……”褚柒闻言忍不住大笑。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早知便是死在外面,也不该来天缘剑派。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让他如笼中哀兽。
从那以后,褚柒就开始不说话,视时愿如无物,每天只知道抱着雪团儿散步。
时愿怕褚柒看见自己心情不好,就自觉地躲在暗处,尽量不出现,免得惹褚柒不高兴。
也只有在晚上,时愿才敢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搂着褚柒的腰,把大手轻轻贴在褚柒肚子上摩挲。
时愿听说俗世间孩子出生,都要准备好衣服鞋子,一些小玩意儿。他一有空就搜集各种小孩子用的东西,装进一个单独的储物袋,打算等孩子生下来统统送给孩子。
这储物袋不知不觉,竟然也装满了。
他还四处寻好材料,准备亲手做一只长命锁模样的防御法宝,等百日宴就戴在孩子脖子上。
这是他和褚柒的孩子,旁人家孩子有的他们的孩子一样都不许缺。
他从前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孩子,也不喜欢孩子。如今,他却爱屋及乌,对那个要降生的孩子无比欣喜和期待。
若是褚柒也像他一样期待这个孩子就好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数月。
天缘剑派弟子聚集在一起,看向门派主峰那道射向天际的光芒,一片喧闹。
原因无他,贺旻冲击境界成功,正式出关。
贺旻正在长云殿高兴地接受四周门人的道贺。
黎霜哭着跑来,跪在贺旻面前,委屈道:“师父,我有要事禀报。”
贺旻一见黎霜的模样,当即板着脸:“梦白,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谁欺负你?”
黎梦白虽说性格温柔,却很少哭。这次哭的这么伤心,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贺旻挥退众人,独留下黎霜在大殿中。
黎霜将褚柒进入天缘剑派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凌绯的死,褚柒被关在结界中等等。
她把自己从当中摘的干干净净,扮作无辜模样。
黎霜抹着眼泪控诉:“我询问旁的弟子,才知褚师弟的遭遇……时师兄对我不喜也就罢了,未曾想,他私下竟然这般折辱褚师弟,我实在看不下去。”
贺旻刚开开心心出关,就听到这种糟心事,气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问:“你二师兄可知道这件事?”
“时师兄设了结界,轻易不许进入。许师兄……也许并不知晓实情。”黎霜小心翼翼道。
“时景曜和许之崇呢?让他们都给我滚进来!”贺旻憋着火气。
很快,时愿和许憬就进入了长云殿中。
贺旻怒斥:“你们给我跪下!”
时愿和许憬依言跪在了大殿中央。
贺旻先问的许憬:“之崇,染华来我们天缘剑派后的事你一五一十给我说一遍,不许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