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妖族大汉松开了褚柒。
褚柒揉了揉自己被困仙锁吊了许久发酸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开心，脖子上就被套上一个黑色看不出材质的颈环。
褚柒瞪大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凌绯悠闲地坐在一旁床铺上，摇晃着手里的钥匙：“这可是龙筋锁，水火不侵，刀枪不破，以后你去哪，我能顺着颈环的气息找到你。它只有我手上的钥匙能打开。”
“你这是把我当狗？”褚柒皱起眉头。
“等我们成亲了，我就给你解开，这个颈环不伤人，我还特地挂上了宝石，是不是很好看？原本我是打算养两只三头犬，既然有你了，我就不养了。”凌绯小手拨弄了一下褚柒颈环上的红色宝石，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反而嘟起嘴娇嗔，“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还想跑？”
“凌绯，伴侣之间应该互相尊重，擅自给我戴项圈是不对的。”褚柒不满。
“我给自己也戴一个，是不是就算相互尊重了？”凌绯说着，给自己脖子上也套了一个黑色龙筋锁，笑嘻嘻地说，“褚柒，你看，我们正好配一对。”
凌绯的一切都过于直白坦荡，就连小心思也不隐藏，让褚柒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想。
褚柒扶额……忽然感觉头疼。
他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奇怪的女子，也没有过这么无语的时刻。
褚柒一时间不知道是妖族都这般行事，还是只有凌绯一个人如此。
褚柒游历凡间，凌绯就带着两个大妖跟他一起游历。
他跑是跑不了，每次还没走几步，就被凌绯瞪着眼睛死死盯住，他就只能止住步伐，说：“我出去给你买根糖葫芦。”
凌绯就会眼睛笑得眯起：“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褚柒只能沿着城镇的闹市，寻找卖糖葫芦的商贩，一次买两串，自己一串，凌绯一串。
凌绯很执着，每天都会问：“你今天喜不喜欢我？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亲了？”
喜欢在她的嘴里，就好像小孩子爱吃欢糖果，说起的时候都透着欢欣愉悦和轻松随意。
褚柒虽然没有心动，却会被她的活力和她洋溢的欢乐感染，也变得快乐起来。
褚柒就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就是……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分开。”凌绯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褚柒的身影，无比认真地回答。
“我们现在不也一直在一起？还不够吗？”褚柒抿唇一笑。
“不够。”凌绯使劲摇头。
褚柒在路上，遇见妖邪袭击人族，难免看不过去，出手帮忙，斩杀在人域作恶的妖。他明知见死不救，才能保证自己安全。
可无辜之人受难，他说服不了自己假装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大妖的面诛杀妖邪。
他身为修士就要有修士的气节，除魔卫道是他的本分。哪怕可能会因此会死在大妖手里，也绝不能为了苟命退缩。
凌绯身边的两个大妖看的青筋暴起，想杀了褚柒。
凌绯拦住大妖。
“公主！他杀妖族！那即便不是我们东方妖域的子民，也是同类。他完全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大妖犬牙不自觉地龇出口唇，变得形貌狰狞。
凌绯有些纠结，却还是觉得妖族吃人太残忍，忍不住替褚柒辩解：“可那些妖都是坏妖，跑到人域吃无辜之人，褚柒只是想救同族，并没有错。”
若是有人族跑到妖域作恶，妖族只会报复的更残忍。
“公主，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并无对错。”大妖凶戾之气未散，“人族的道德只是人族强者用来约束弱者的枷锁，我们妖族无需遵守。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杀了他。”
“不行，不可以。”凌绯气道，“梦浮川都是善良的妖族，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人？”
两个大妖被凌绯问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梦浮川是杀戮之地，哪有几个善良的妖族？
只不过是小公主不喜欢血腥，所到之地，所有妖族都尽量伪造出善意的假象罢了。
凌绯所看到的梦浮川，与真实的梦浮川，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
想到黑龙妖王凌苍对女儿的宠溺和纵容，大妖沉默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褚柒因惧怕我们，连跑到人域行凶的坏妖都不敢杀，那还值得我喜欢吗？”凌绯眼睛闪亮，“我喜欢他的容貌，可更欣赏他这份勇气。”
至少，在同样的境遇，不是所有人族修士都如褚柒这般有胆量。
若不是凌绯拦着，两个大妖今天非得把褚柒撕碎。褚柒自然也知道，所以也承凌绯的情。
无论旁的妖族如何，至少凌绯心地善良纯粹，从来没有伤害过谁。只这一点，就足够褚柒用同样的善意和温柔回报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褚柒和凌绯，后面跟着两个大妖，一起遍览山河。
春天草原骑马放风筝，夏天荷花湖烟雨泛舟，秋天山林看红枫如海，冬天在檐下赏孤梅落雪。
时光飞逝，三年转瞬。
中间黑龙妖王几次飞信传书，凌绯都没有回妖域。黑龙妖王闭关前，两个大妖也接到妖王召唤，离开了。
只剩下凌绯和褚柒一起。
他们辗转又来到最初相遇，临近妖域的边境小镇。
黑龙妖王凌苍出关之日，天空阴云密布，暴雨如注，雷声在耳边炸响。
凌绯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仿佛有大事发生，躁动不安。
果不其然。
东方妖域传出消息，黑龙妖王冲击境界时遭遇雷劫，又被神秘人袭击，生死不明。
凌绯再也无法平静，对褚柒说要独自回妖域。
临走时，凌绯将那名为龙筋锁的颈环钥匙给了褚柒：“我把钥匙给你，你走吧。”
“我和你一起回去。”褚柒面带忧色。
褚柒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他怕凌绯自己回去不安全。
“梦浮川可是我的家，哪里会有危险？你不用担心我。”凌绯露出一个勉强的的笑容，说完就转身匆匆步入滂沱大雨，消失不见。
褚柒看着手中小巧的钥匙，紧紧握在手中，悄悄追了上去。
梦浮川下着一场血雨。
这个杀戮之地的地牢中，豢养的人族修士，也尽数成了遍地尸骸。
黑蛟龙凌绝站在梦浮川的大殿之上，与天空之上的一个戴着鬼面的人族修士遥遥相对。
那鬼面人一身白衣已经染成红色，仰着头，沐浴在这雨幕之下，像是久逢甘露。
就是这鬼面人，在黑龙妖王凌苍出关雷劫受伤刹那，从天而降，砍掉黑龙妖王凌苍的头颅，将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制造了这场骇人的血雨。
赤色的雨水顺着鬼面人裸露白皙的下巴划过，就像是朱砂颜料渲染在绝美画卷之上，令鬼面人多了几分妖冶肃杀。
“你该死！”凌绝化为蛟龙原型，张开血盆巨嘴嘶吼。
鬼面人语调轻缓平静，姿态优雅地用食指和中指在刚斩杀黑龙妖王的剑刃上滑动：“为何这般生气？”
“你杀了我梦浮川之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凌绝双目翻搅怒意。
“这岂不是刚好？以后你，就是这梦浮川之主、东方妖域的王。”鬼面人冷漠的语调上扬，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毒药。
这句话犹如魔音穿耳，一下子正中凌绝下怀，凌绝不自觉加重的喘气声：“你在胡说八道！你别以为戴着面具，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能杀的了我？废物。”鬼面人波澜不惊。
凌绝目光冷凝，冲上来和鬼面人缠斗，只是一个照面，就被一剑刺穿长尾。凌绝停住，被这狠厉的一剑震慑，不敢再攻击。
鬼面人不再理会凌绝，化作长虹，消失在天空之中。
凌绝停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待想清楚此事利弊之后，他引颈长啸：“老东西死得好，以后我凌绝，就是这东方妖域的主人！哈哈哈哈……”
妖域一分为四，有四位妖王。
东方妖域黑龙妖王一死，其他三妖王震动，纷纷观望，想趁机从吞并东方妖域，瓜分地盘。
至于凌绝，不过区区一年轻蛟龙，其他三大妖王岂会轻易放在眼里？
凌绯赶回梦浮川之时，梦浮川已经在雷劫和鬼面人双重破坏之下坑坑洼洼。
她看到凌绝，赶紧跑过去追问：“凌绝？我父王呢？”
“原来是公主殿下。”凌绝的唇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妖王已死，公主殿下是回来与我完婚的吗？”
“不，我不信！”凌绯想搜寻黑龙妖王凌苍的身影，却找不到。她焦急大喊，“父王！父王！”
“我如今已经继承黑龙王的遗志，成了新妖王，以后整个东方妖域都是我凌绝的囊中之物，当然，包括你。”凌绝有些得意地笑了，“来人，给我把公主殿下带下去，今晚洞房花烛。”
“你们放肆！放开我！”凌绯挣扎着凭借修为甩开了身边的妖兵，“我乃是黑龙王的女儿，就算我父王已死，也是由我来继承王位，何时轮到你？”
凌绯虽然三百岁才堪堪成年，但她身为黑龙公主，自有身为龙的傲气。
只要她潜心修炼，成长起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哈哈，就凭你？一个天真的废物龙族，也想当妖王？滑天下之大稽！妖族以实力为尊，即便我同意，你问问四周的大妖，他们同意吗？”凌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把扯过凌绯，靠在她耳畔，指着周围的大妖，对她讽刺道。
那些大妖都是以往像长辈一般对凌绯和蔼可亲的妖族，都是凌绯平时称呼为叔叔伯伯的妖。
如今他们却都用冰冷、狠辣地眼神看着凌绯。就像是一群猛兽，在盯着一个羽翼未丰的雏鹰。
是放任雏鹰长大？还是在她还弱小无助之时，将她撕碎？
没有黑龙妖王庇护的凌绯，不过是梦浮川这块砧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