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施明哲醒来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原本在手中的两张符都掉到了茶几下面。
他已经把睡前发生的一切忘得差不多了。
只模模糊糊记得，在猫狗的一通诡异操作后，他就睡着了。
要不是在玄关处任人揉搓的一猫一狗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有灵性，施明哲都要怀疑“猫狗守夜阵”是不是只是他做的一场天马行空的梦。
昨晚施明哲的睡眠质量好的不像话，一觉睡到自然醒也不过才六点多，这对他这个常常五点睡十点起的熬夜冠军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怎会如此？
施明哲正呆呆坐在沙发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摸完猫狗，走过来跟他搭话：“小江他同学，你醒了。”
施明哲：“啊？”
施明哲：“啊嗯嗯，我醒了。”
老太太把手机拎着的一杯豆浆递给施明哲：“本来是给小木带的，他们这会儿不在，你先喝吧。”
施明哲接过豆浆，机械地喝起来。
表哥和江学霸真是心大啊，就放他一个人在屋里，也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情吗？
像是看出了施明哲的无措，老太太说：“别不自在，咱们都喜欢来这里串门，大家都一样。”
施明哲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可不是来串门的，他是来求助保命的啊！
老太太告辞后的几个小时里，施明哲深刻体会到了“咱们”“大家”都喜欢的含金量。
端着保温杯的大爷来借猫狗找钥匙，打扮精致的都市丽人来送了一套新花样的沙发套，带来刚出生小孙孙照片的奶奶想让木小半仙帮忙看孩子面相……
还有个什么什么管理处来了个警察模样的人送锦旗。
施明哲：对玄门弟子高深莫测的滤镜好像又碎了一些……
这叫什么，表哥和江学霸的群众基础未免也太好了吧？
上述客人都是在木晴风和江楼不在家的情况下进门的——狸花猫和大狗给开的门。
这些人见到施明哲，都不觉得惊讶，得知他是江楼的同学并认识木晴风后，对他显得更加亲热。
施明哲坐在沙发上听好几个街坊邻居一轮一轮地夸赞“木小半仙”，甚至还有个阿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给木晴风介绍对象。
施明哲的第一个反应是，所以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
第二个反应是，江学霸会不高兴吧……
嗯？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只有那个来送锦旗的男人没有坐下和施明哲唠家常，他用探究的目光看了施明哲几眼，打过招呼后就去跟猫狗说话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施明哲只隐约听到“赔偿”、“改造”、“劳动”等字眼。
他说完，狸花猫和大狗还有来有回似的，“汪呜”“喵喵”个不停。
如果不是因为不管猫狗叫多久，男人都只回个“嗯”。
施明哲都要怀疑他真的能听懂猫狗说话了。
最后，男人撂下一句：“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好好工作。”
咪咪：“喵嗷！”
大狗：“呜汪！”
男人：“嗯，那我先走了。”
施明哲：“？？？”
男人像是没看出施明哲的满头问号，朝他点点头就径自拉开门走了。
大狗叼起男人带来的锦旗一端，将它展开铺平，放到电视柜上。
施明哲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印着几行金色大字。
赠：玄同事务所
勇改猫病，智正狗性！
落款是某某管理处处长吕正。
对，就是直接写着“某某管理处”。
施明哲的困惑愈发深了，先不说了“某某管理处”这种名字的槽点有多大，这一猫一狗到底是什么情况？
施明哲正对着锦旗发呆，忽然感觉小腿上传来一阵不重的抓挠。
低头一看，是狸花猫在扒拉他。
咪咪见施明哲注意到它，便挥舞几下小爪子，不断朝一侧甩头，看起来是在……嫌他挡路？
施明哲不明所以地让开，他刚离开电视柜前，就见身后的大狗衔来几根卫生香。
咪咪跳上电视柜，用肉垫把香夹起接过来。
施明哲张大嘴巴：“不会吧……”
接下来，咪咪和大狗展现了一系列施明哲从未在动物身上见过的奇妙动作，用打火机点燃了卫生香，并把香稳稳插进了香炉中的香插里。
不仅如此，咪咪跳下电视柜后，它们两个还同步对着香炉似模似样地鞠了一躬。
鞠完躬，一猫一狗有志一同地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施明哲。
施明哲用食指指向自己，迟疑道：“我也要来？”
“喵。”咪咪舔着爪子点点头。
猫点头了！！
它真的能听懂人话！！！
施明哲这会儿真的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了。
稀里糊涂地，在狸花猫的指挥下，施明哲上了一炷香。
细细的白烟直直向上飘去，淡淡的桂花香气在客厅蔓延开来，奇妙地安抚了施明哲一直烦躁的心。
他看向正在窗边玩耍的狸花猫和大狗，想起之前半个上午它们都在忙着招待上门的客人。
是的，招待。
它们听到门外声音时，会在确认对象后帮忙开门，来人有想撸猫撸狗的意愿时，它们会大方地把肚皮露出来……
除了没有端茶倒水，也不差什么了。
鉴于猫狗刚刚在上香时的表现，施明哲怀疑它们的智商大概和人差不多，其实是会端茶倒水的，只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那么……他是被当做自己人了吗？
得出这个结论后施明哲没由来的开心，他蹭到窗边，蹲在猫狗身前，试图跟它们聊天。
“狗狗，你是什么狗啊？”
……
木晴风和江楼一大早出门是为了去公园埋葬木桩。
木晴风对木桩说不上物伤其类——虽说他们两个确实都是木制品——只是觉得木桩的悲惨一生至少不应该终结在垃圾桶里。
这回去公园，顺便还处理掉了他一直忘了扔的赝品罗盘。
回到家时，木晴风发现，施明哲正坐在狗窝旁边，和一猫一狗聊得热火朝天。
木晴风走过去好奇地问咪咪：“他能听懂你们说话？”
施明哲闻言抬头，八字眉下的双眼发着光：“是啊！表哥，你们家的猫狗都太神了吧！是什么神兽吗？”
“啊？”木晴风没想到他会回答，愣了一下，说，“我问猫呢。”
“啊……哈哈。”施明哲尴尬地干笑几声。
大狗很实诚地说：“他听不懂汪。”
咪咪更加直接：“二老板这个倒霉同学是笨蛋，蠢得跟蠢狗有一比。”
“他问大狗是什么狗，我说不知道。”
“他听不懂还要说，哦，原来是这样。”
“而且他还不会帮忙梳毛，蠢蠢。”咪咪说着，对施明哲叫起来，它已经很熟练用猫脸做出这副表情了，“喵嘻嘻嘻~”
施明哲：“？？？”
虽然听不懂，但是他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性情温和的大狗帮施明哲说了句好话：“但是他帮忙攒香灰了汪。”
木晴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进门时注意到香炉里的香灰确实多了。
他用食指戳戳咪咪的头：“不能这样。”
咪咪：“喵？”
狸花猫使用它在向阿姨们卖萌的过程中学到的技巧，睁着大大的眼睛，歪头看向它的大老板。
它一脸无辜，假装刚刚说施明哲坏话的不是自己。
可惜大老板木晴风不吃这一套。
他不为所动，又重申了一遍：“不能说顾客蠢。”
咪咪甩了一下尾巴：“好吧喵。”
“什么？！”施明哲刚刚还沉浸在猫咪的可爱中，听了木晴风的话大为受伤，做捧心状，“猫猫说我蠢吗？”
木晴风安慰他：“没事的，你多摸摸它，它就不觉得你蠢了。”
施明哲期期艾艾：“真的可以摸吗？”
木晴风奇怪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不是普通的猫和狗吧？”施明哲叹了口气，露出几分怜惜，“一天到晚被普通人类摸不会觉得很伤自尊吗？让它们下班时间放松放松会不会更好？”
这话说的，让咪咪和大狗每天营业的木晴风简直像个无良老板……
看看一听到“摸”字就立马躺平瘫好的大狗，和别别扭扭但也趴好了的咪咪，木晴风笃定道：“你摸吧，他们最喜欢被人摸毛了。”
施明哲也看到两只动物用肢体动作的表态：“……”
他默默捋起袖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一步上楼的江楼一进门就听了满耳朵的——
“小猫咪嘿嘿嘿！”
“好爽好爽汪！”
“摸摸这边！”
都是成年男声，其中还真的有一个成年男人。
江楼：“……”
×××
一天下来，施明哲和咪咪还有大狗成功打成一片——他单方面认为的。
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眨眼就到了晚上，天一黑，就意味着菜粉蝶马上就要找上门来。
施明哲刚被“小”动物抚慰过，身边又有木晴风和江楼两个玄门弟子。
这会儿的害怕倒是比昨天淡去不少，但要他一点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非要说的话，施明哲现在的心境和要跟网友面基也没什么区别了。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对面是人是鬼。
是鬼。
也不用另找地方，江楼把茶几收拾了一下，木晴风直接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摆了上去，两部电子产品的屏幕都调到施明哲和菜粉蝶聊天的微微信界面。
施明哲自己则捏着两张驱鬼除魔符护体，正襟危坐在沙发边边上，静候菜粉蝶的到来。
木晴风看着施明哲那笔直笔直的脊背和僵硬的脖子，说：“放松点吧，你都快变成一根尺子了。”
施明哲哭笑不得：“表哥，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因着他的紧张，声音有点发颤，一声“表哥”喊的乍一听有些黏糊。
江楼：“……”
他连猫狗被人撸毛时的虎狼之词都能忍受，听到施明哲对木晴风的称呼却总觉得不太舒服。
尤其还是这种语气。
江楼思索片刻，对蹲在一边的咪咪说：“给他拿一张静心符。”
领了二老板命的咪咪立马叫上大狗，去抽屉里找符纸。
施明哲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终于想起了昨晚睡前发生了什么。
他暂时把菜粉蝶抛在脑后，震惊地看向木晴风和江楼，所以他们两个真的睡……
木晴风注意到了施明哲的目光，却会错了意：“静心符一张五十，可以反复使用，你可以试用后再决定买不买。”
“昨晚咪咪它们给你用了张安眠定神符，定价也是五十。”
“唔，这样可能有点像强买强卖。”木晴风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答应过它们，如果推销出去符要给它们分成的。”
“所以如果你愿意再付二十五的话就最好不过啦！”
付！都可付！
这令人心惊肉跳的白菜价压下了施明哲吃瓜的**，尤其是咪咪找来静心符真的让他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后。
他甚至在心里呐喊，这么便宜，不买还是人吗？！
江学霸和表哥到底会不会赚钱啊！！
正当施明哲畅想如果自己来经营会怎么定价时，茶几上的电脑和手机同时传来“叮咚”一声。
几双眼睛一起看过去。
菜粉蝶：你现在方便吗？电脑在身边吗？
菜粉蝶：方便的话，我就去找你。
施明哲一下被拉回了现实，因为静心符的作用，他这回没有慌乱：“我要回复她吗？”
木晴风想了想，说：“回吧，让她现在就过来。”
施明哲十指如飞，很快打下回复的话。
明明是狮子：方便，在。
明明是狮子：你来吧。
菜粉蝶：咦？不多问问了吗？
施明哲苦笑，还多问什么？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在能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赶快解决。
明明是狮子：不用了，不就是见个面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
菜粉蝶：牛哇，希望你等一下也这么冷静。
菜粉蝶：我来了~
看了他们全程对话的木晴风和江楼对视一眼，用目光确认了对方跟自己想的没差。
他还是觉得对方不是个恶鬼，但是确实也猜不到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他们一一应对就行了。
然而，不管是木晴风还是江楼，都完全没设想过接下来会出现的场景。
菜粉蝶发出她即将来找施明哲的宣言后，没过一分钟，门窗紧闭的客厅里就卷起了阵阵阴风。
这很正常，每次召唤范同时，客厅里也会出现这种异象。
可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茶几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蓦然闪了几下，一团黑色的东西慢慢浮了出来。
这个“出来”，指的是从屏幕里出来。
黑色的东西像丝线一样相互缠绕，是……头发？
像裸眼3D。
换了木晴风画的明目符，终于能隐约看到阴物的施明哲这样想着，同时在心里又夸了一遍静心符。
如果没有静心符，看到这么恐怖的画面，他吓都吓死了，哪还有心情联想这些有的没的。
女鬼的头已经完全露出来了，从屏幕里浮出的头发也越来越多，渐渐铺满了电脑前的一片茶几，这势头比邻国知名恐怖电影里的女鬼出场时排场还要大些。
原本安静旁观的木晴风看到这里不禁对江楼叹道：“她头发好多啊，去拍古装戏做造型都不需要假发包了。”
被夸赞发量的女鬼显然也听到了，她猛地停下了出屏幕的动作。
黑色瀑布般的发丝散开，露出一张苍白但颇有几分清秀的小脸。
女鬼先是惊讶地看向发声的木晴风，而后一扭头满眼怒意地盯住整个人都快陷进沙发靠背里的施明哲。
施明哲在静心符的加持下也有点瑟瑟发抖了，他双手合十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菜啊，咱们好歹最佳队友一场……”
“你！”网名叫菜粉蝶的女鬼也开口吐出了蕴含怒火的话。
却不是质问施明哲为什么还喊来了其他人，而是——
“你曲面屏呢？”
施明哲：“啊？？”
女鬼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不是说你玩游戏用的是四十九寸超大曲面屏吗？！”
她向外挣动几下，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却迟迟不见踪影：“这小破电脑……”
施明哲弱弱道：“不破啊，是最新款火星人游戏本。”
“重点不是破是小，小你懂不懂。”女鬼白他一眼。
“我被卡住了！菜狮子！！”
六点更新芜湖！
没想到吧.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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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