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贴完对联和福字，新鲜出炉的一对师兄弟出门买菜。
小区旁边菜市场里的摊位大多已经停业，江楼就骑电动车载着木晴风去稍微远一点的大超市。
路上江楼问木晴风：“从前你在师门时是怎么过年的？”
木晴风不想吹冷风，整个身体都贴在江楼背后，这会儿听着他胸腔震动传来的声音，想了想，说：“新年要做吉祥道场。”
江楼的声音里带了点好奇：“吉祥道场？”
木晴风点点头，想起江楼看不到，又开口解释：“是为众生祈福的道场，我每年都看着师父他们做。”
江楼一时语塞：“看着他们做。”
这也太没参与感了……不过想想也是，木晴风当时还是棵树，总不能让他从土里蹦出来杵在法坛上诵经。
木晴风继续说：“还要吃团圆饭，烧爆竿……”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师父会给我浇一杯花椒酒，说是驱寒用的。”
“花椒酒，”江楼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年夜饭由江楼全权负责，这是他父母不在身边的第二个春节，也是木晴风在现代过的第一个春节。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木晴风对食物没什么需求，最多只是尝尝味道图个新鲜，消耗饭菜基本的只有江楼一个。
他虽然做了一桌四凉四热八个菜，但为了避免出现从初一吃剩菜吃到初五的悲惨情景，菜品都是少而精的——除了正中央的一大盆毛血旺。
木晴风看着那瓷盆中的一汪红汤，充满求知欲地问：“过年吃这个有什么讲究吗？希望明年红红火火？”
江楼：“……没有，只是我想吃。”
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热衷于各类动物血制品，现在桌上除了毛血旺还有一小盘小茴香炒鸭血。
摆完一桌菜，江楼又拿出调料盒和一瓶白酒。
“来不及泡正经的花椒酒了，就用这个……”他倒完酒，从调料盒中捻出几颗花椒投进水杯中，“勉强应个景吧。”
木晴风低头怔怔看了一会儿杯中的“花椒酒”，抬头时满眼感动：“这瓶酒贵不贵啊。”
从前师父总说酒水价高，一年只能分他一小盅，结果今天江楼一下子买了一瓶。
江楼想想小票上的价格，摇头道：“不贵。”
木晴风小小呼出一口气，端起杯子：“那就好，咱们的钱还要交入世费的。”
江楼眼神微变，薄唇轻动：“其实我……”
“咕咚——”江楼话还没说完，木晴风就仰头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透明液体。
小树精当即被呛出了眼泪：“嘶哈——好辣好辣，怎么这么辣啊！”
他明明记得师父浇的酒是甜的啊。
江楼拿过杯子看看杯底：“……你把花椒也喝下去了？”
“呜呜呜……”木晴风吐着舌头说不出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江楼哭笑不得，给他夹了没放辣椒的菜：“压一下。”
一顿年夜饭吃完，木晴风喝下的那杯白酒逐渐显现威力。
江楼收拾好厨房又洗漱完，看见的就是穿着睡衣歪倒在客厅沙发上醉眼朦胧的木晴风。他双颊泛起薄红，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江楼把木晴风扳起来坐好，没一会儿他就又歪到一边了。
江楼扯来一床被子给木晴风围上，默默决定了剩下大半瓶白酒今后的归宿——为厨房大业增光添彩。
江楼租下的小两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家用电器都有。江楼打开沙发对面事务所门牌下的电视，调到华国一台，等待春晚的播出。
木晴风感受到江楼在旁边坐下，迷迷糊糊地一下一下拱到他身侧。而后勉强把自己撑起来，直接靠在江楼肩上，一副全然信赖的样子。
江楼一僵，但没做出反抗的动作，只是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木晴风靠得更舒服些。
木晴风眼睛都没睁开，嘟嘟哝哝：“师弟师弟，被子分你一半。”
江楼锋利的眉眼柔和下来：“好。”
木晴风：“嘿嘿……”
提示音响起，江楼看了眼手机，发现是父母发来的视频。他们还在不知哪个小岛上游玩，信号依旧欠佳，视频是提前录好的海上烟花。
江楼认认真真地看完，开始给爸爸妈妈述说自己的近况：我交到一个好朋友……
八点整春晚开始，高亢的春节序曲响起，震得木晴风一激灵。
他揉揉眼，摸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声嗡嗡响个不停的手机。
“啊，是有人在业主群发红包。”木晴风恍然大悟，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江楼侧头正好能看清木晴风的手机屏幕，就见上面充满了中老年常用炫彩表情包和各种封面的拼手速红包。
最新的一个正好是张老太发的，木晴风点开：“哇，好多。”
他是手气王，得了整整二十块钱。
木晴风反手就把钱又塞进红包发了出去，群里立马有不少人@他，和“木小半仙”打招呼。
木晴风本来打算一一回复问好，手指刚搭上屏幕，忽然灵光一现，这可是个宣传的好机会！
他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了张不锈钢门牌的照片发到群里。
木木木：[图片]
木木木：玄同事务所要正式营业啦！
木木木：算命相面，抓鬼寻物，什么委托我们都接！
木木木：新的一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新年快乐！[抱拳]
群里顿时更加热闹了，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非常捧场，纷纷表示有事一定光顾，并且对着张拍得歪歪扭扭的照片都能夸出来花。
三山五岳：承蒙各位厚爱，这块匾是我做的[抱拳][抱拳][抱拳]
三山五岳：明年小木还要帮叔找钥匙哈，一定支持你的工作[握手]
木木木：好！我天天给李叔找钥匙。
旁观的江楼：“……”
所以李叔会天天丢钥匙？
岁月静好：支持小木工作，奶奶给的东西你们吃了吗[玫瑰]
木晴风划动手指，乖乖回了：“吃啦，好吃的。”
岁月静好：那就行，吃完就下楼来拿[爱心]
岁月静好：说到丢钥匙，隔壁小区连偷七天的那个小偷这两天消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我家老大说这种案件很恶劣……
群里的话题慢慢转向老城区的治安问题，有人提议不如让木小半仙算一卦，又有人说群里的大家都不是受害者，这应该不好算吧。
木晴风没看到后续的讨论，他正窝在被子里和江楼一起看电视。
春晚江楼是看惯的了，尤其是这几年套路都差不多，木晴风却感觉很稀奇，看着看着还会发问：“他们之前不是在演喜剧吗？为什么最后都要哭啊？”
“嗯，”江楼佯装思考，“可能是要以哀景衬乐情。”
木晴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江楼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接近零点时，楼下就有零星的“噼里啪啦”声传来。
眼神朦胧的木晴风动动耳朵：“这比以前的爆竿响多了。”
江楼心念一动：“你知道年吗？是一种凶兽，传说中春节燃放爆竹就是为了驱赶它。”
木晴风反应速度变慢，歪头想了会儿才诚实道：“不知道诶，以前放爆竿是为了震慑邪祟，听起来作用差不多。”
江楼：“年的传说百年前才出现，不过很多人都会说它是古老的凶兽。”
“那我比它古老多了嘿嘿——”木晴风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乐呵呵笑了好一阵才停。
他打了个哈欠：“可能是百年前出现的妖怪被人附会到过去的习俗上了……好神奇啊，年又老又年轻……”
你也一样啊，既来自遥远的过去，又充满朝气，江楼看着头一点一点的木晴风想。
江楼看木晴风马上就要睡着，也没挪窝的打算。他犹豫了一下，就将沙发靠背放倒变成沙发床，扶着木晴风躺下后又拿来另外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
反正昨晚也是一起睡的，而且和人形木晴风一起睡觉也能改善他的睡眠质量，江楼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
江楼本来早就收拾好了另外一间卧室，可是昨晚木晴风穿着他买的睡衣，拍着他整理的床铺，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不管是师兄弟还是表兄弟，一起睡觉都再正常不过了。
江楼这样想着，躺在了沙发床的另外一边。
零点钟声响起，鞭炮声大作。
木晴风梦呓似的：“新年快乐。”
江楼给他掖好被角：“新年快乐。”
×××
按木晴风的想法，大年夜外面放鞭炮的那个动静，震慑多少邪祟，多大的妖怪都够用了。
可超自然生物管理处的管理员就明显没被震慑住。
江楼大年初一一睁眼，受到惊吓的程度仅次于木晴风第一次变人形那回。
管理员优游不迫地站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正抬头看墙上挂着的“字号匾”。
江楼隐约还能听到他在念叨什么“丑东西”。
江楼平复了一下心绪，轻轻把木晴风拍醒，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才抬眼直视管理员，冷着脸不悦道：“你这是私闯民宅。”
管理员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我是来检查进度的。”
木晴风顶着一头乱发盘腿坐直，醒酒后还有点发懵，闻言反驳：“可是还没到一个月啊。”
管理员嗤笑一声：“我只说一个月一次，有说月初还是月末吗？又不是你们的花花呗账单，每月固定还款日期。”
木晴风小声问：“花花呗账单是什么？”
江楼：“跟我们没关系，你别理他。”
管理员不管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召出由他保管的那份表格。他看了眼表格下端的数字，一挑眉：“不错嘛，才半个月就交了那么多。”
木晴风一脸骄傲，江楼却表情复杂：“你看表格就能检查进度，为什么还要上门？”
管理员动作一顿，顾左右而言他：“我就说高入世费对你们来说不是坏事，看看，这不是还得很快吗？年轻妖怪要有点追求，不要总想着躺平吃老底……”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气色正常了很多，心情也很好的样子，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主旨就一句话：快给我打钱！
木晴风刚开始还想着他和江楼的努力没有白费，有点兴奋，后面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管理员的高兴劲好像钱都进了他的口袋一样。
江楼则是表情越来越复杂，最后眉头都皱起来了。
“多想想你们能为管理处做什么……”管理员说到这里突然卡住，面上一黑，身形也迅速变淡。
“艹，怎么这时候来了。”他掀动嘴唇，低声骂了几句，紧接着语速极快地嘱咐了几句，“你们继续努力，记得钱要打进那个账户，下个月我还会来检查。”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哇，身外化身。”木晴风眨眨眼，说，“不愧是大妖。”
他结合上回在银屏手上吃亏的经历感叹了一通妖外有妖，自己需要修炼的还很多。
那边江楼却没加入话题，他从卧室书桌抽屉里找出留在他们手里的一份表格，看着下方代表入世费的那串数字，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快步走到木晴风面前，将表格递过去：“你看。”
这一看，木晴风也发现了问题，按表格上的数字一算，他们竟然已经交了小五万？
“可是，”木晴风瞪大眼睛，“应该没有这么多吧？还有一万多的现金没存起来啊。”
“不只是这样，”江楼将手机银行界面调出来给木晴风看余额，“我之前查过管理员给的银行卡号，那是一个私人账户而非对公账户。我担心账户有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接下来的话：
“根本就没打过一分钱。”
又写了一堆日常emmmmm
就这样吧【吐烟
不管怎么说，小木小江感情线还是有点进展的【确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