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哈。” 伊介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紫眸中寒芒翻涌如刃。魔兽的赤色气焰正呈崩乱之态,鳞甲缝隙间渗出的黑血如腐蚀剂般在海面上蜿蜒,所过之处腾起阵阵白烟,连虚空都似被灼出裂痕。

他深谙困兽之怒必露破绽,此刻正以捕食者的姿态静待时机 —— 那搏动着暗红光华的魔晶,正位于魔兽胸前第三片逆鳞之下,如同一盏暴露在夜色中的灯。

剑光起时,天地为之一静。伊介的灵剑似撕裂虚空的闪电,精准刺入魔兽心口。骨骼碎裂声混着魔兽的哀鸣炸开,坚硬如铁的胸骨竟被生生劈开,暗红的魔晶在胸腔中剧烈震颤。

丹鼎闻声而动刹那间化作流光,符文化作实质的锁链缠住魔晶,在魔兽喷出的血柱中旋出赤红漩涡,将精血尽数纳入鼎中,连空气中的腥甜都带着金属般的凛冽。

甲板上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里,剑修们的议论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碎岳九变的第三式‘裂空’!”

“元婴期便能将剑意融入丹道,文诛剑尊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眼中交织着敬畏与忌惮,却在伊介转身时齐齐噤声 —— 他的目光正落在被齐休拽着衣角的燕临溪身上。那孩子倔强抿起的唇瓣还沾着泪痕,黑发紫眸在血光中格外醒目,像极了一株在风雪中挺直腰杆的小梅。

“躲好。” 伊介的声音比剑气更冷,挥手间,周身剑气骤然迸发,如银河倾泻。那些凌厉的剑气在伊介的操控下,精准地将魔兽的骨骼、内脏、血肉、筋脉切割开来,分门别类地抛在甲板上,骨骼碰撞声中,他指尖的储物戒闪过微光,所有材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周围剑修的目光如炬,正落在燕临溪身上。

燕临溪静静地站在那里,那高挺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唇,以及那冷峻中又带着一丝稚嫩的神情,配上一头黑发与一双紫眸,就是个缩小版的伊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红红的。

“诶,那是不是文诛剑尊的孩子吗?”

“在哪儿!”

有个胆大的筑基期弟子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那孩子生得与剑尊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该不会是……”

“嘘!莫要乱猜,文诛剑尊的私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已然响起:“长得真像,他怀里是不是抱了个蛋,难不成剑尊……”

“应该是剑尊在妖族偷的吧。”

“剑尊会干这事?”

“你别被剑尊的外表欺骗了,他,额……”议论声如瘟疫般蔓延开来,直到伊介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都住嘴,我看是出来两个月,想念思过崖的风了。”执法长老的的声音如同腊月寒冰打断所有的议论。

伊介一句话也没有解释,这阴差阳错的误会,倒比任何解释都更能掩人耳目,这样就没有任何人怀疑燕临溪的身份。

然而,玄云山向来自由、散漫、宽松的风气,让一个新晋弟子顶风作案、不知深浅地开口:“剑尊这孩子是从妖族大陆带回来的,莫不是半妖?”

他没有歧视半妖的意思,实际上在人族大陆半妖还挺抢手的,毕竟妖族的血脉是真的强劲,有不少人族专门去坑蒙拐骗妖族血脉。他甚至还感叹了一下,剑尊的脸果然是可以骗到妖族血脉的脸,自己就不太行。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伊介眸中杀意一闪而逝,一道剑气瞬间划过那弟子的咽喉,那剑修的喉咙便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滴落在甲板上,“下次便不是血痕这么简单。”

就在众人噤若寒蝉之际,燕临溪清脆的童音带着一种幽幽的韵味,突兀响起:“师父趁妖族大乱,偷偷摸摸地去偷的蛋。”他故意将“偷偷摸摸”四个字咬得极重,他的睫毛上还凝着泪珠,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那是一种故意为之的挑衅。

不知道为何,在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反击一番。他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已扬起倔强的下巴。在想明白一些事情后,他丝毫不担心伊介会对他怎么样。

伊介脸色一沉,这挑衅的话语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却只能在众目睽睽下强压怒火,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你若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周围的剑修一个个都准备看好戏,他们没想到剑尊的孩子不仅长得像剑尊,甚至连那张破嘴也像剑尊,玄云山又要多一个全门上下都期望是哑巴的剑修了。

伊介不想在外面当热闹,一把拎起燕临溪往房间走去。燕临溪抱着蛋,实在没办法张牙舞爪地挣扎,也顺从得被抓了回去。回到屋内,他将小徒弟重重放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紫眸:“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

燕临溪此时已然接受了现实,在妖族当大少爷时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他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怀中的蛋微微发烫,仿佛在为他助威,“是你当初说的,我只是复述你的话。”

伊介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荒谬感。

“哼。”伊介蹲下身,指尖捏住燕临溪肉乎乎的脸颊,话尾却莫名软了三分,“我让你说,你就说?有些话,说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燕临溪却也不吃他那套威胁了,他歪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爹说过,孩子做出的任何事,爹都会去善后。你现在不仅是我师父,还是我爹,后的。”

伊介的手微微用力,语气森冷地说道:“你爹给我留下的烂摊子还少吗?比如你这个最大的烂摊子。”

燕临溪单手抱着蛋,将伊介的手挥开,毫不畏惧地说道:“新爹要负责擦屁股。”这场对峙,倒像是幼崽在试探新领地的边界。

“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伊介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就凭你刚才的话,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爹。”徒弟软糯的声音里,藏着令人头疼的执拗,竟和老燕子当年坑他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呵。”伊介怒极反笑,周身气息愈发阴冷:“不过是个被扔给我的麻烦,真以为我会把你当儿子养?”

“会的,是吧,爹。”

伊介脸色一黑,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冷哼一声:“回去就把你扔到思过崖去。”说完,他便转身去了甲板,准备跟其他剑修一起杀魔兽。

齐休见伊介走了,默默地把自己的剑递给燕临溪。燕临溪只好把蛋放到了床上,接过剑,满脸的不明所以。

齐休懵懵懂懂的,对这一切的纷争都感到十分困惑。他至今不明白小师弟跟师父到底在对峙些什么。不就是被父母抛弃,然后被师父捡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吗?自己也是被父母活埋了,这有什么值得生气跟悲伤的吗?他想不明白。

齐休将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小师弟玩,希望小师弟开心一点。他缓缓说道:“天塌下来,由师父的嘴顶着。你无视掉师父说的话就好了。”

燕临溪不喜欢用剑,也谈不上讨厌,父亲之前给他准备的本命武器就是金乌族铸造的剑,他并不喜欢。他更喜欢外公送给他的竹棍,于是父亲便集齐了五种属性的矿,将那竹子铸成了火云棍,一根可以吸收五行灵气转换成火灵气的棍子。

燕临溪随意的拿着剑,齐休又呆呆地站了一会。

齐休的记忆总是出问题,他的记忆又回到了燕临溪刚刚上船的时候。他看着燕临溪拿着自己的剑,什么也没说,机械地走到燕临溪面前,开始每天一次的保养。

他用灵气冲刷着自己的剑,然后就着燕临溪的手开始给剑上刀油,动作机械却无比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燕临溪也配合的伸出剑,乖巧地把剑递给了齐休。

他才刚刚化形,无论是心智还是外形都与五岁小孩无异。他相信他爹,所以也相信师父。

他把蛋放到了床上,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石凳。爬上去后,他立马被伊介放到桌子上的茶杯吸引了。父亲没有喝过茶,他自然也没有喝过。

他的小手指在空中微微弯曲着,一股吸力就将茶杯抓了过来,茶杯被他碰得晃了一下,茶水倒在了手上,吓得连忙缩回了手。他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茶杯,那里面飘着的根本不是茶叶,而是一缕缕泛着幽光的液体,如同凝固的月光。

齐休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擦拭自己的剑。

“怎么?没喝过茶吗?”伊介不知何时折返,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他身姿挺拔如松,与出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一袭紫衣整洁如新,丝毫看不出是出去杀了一圈魔兽,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

他看着小徒弟的窘态,心中竟生出一丝愉悦,语气却依旧冰冷,“连个茶杯都拿不稳,真是没用。”

说话间他袖中灵气微动,瞬间烘干了燕临溪手上的水渍。他反复确定幽冥水并未伤到小徒弟分毫时小,藏在袖口的手指才悄然松开 —— 老燕子的血脉果然强横,竟连死气都近不得身。

茶杯里面放的可不是茶水,他马上就要度生死玄劫了,老燕子帮他搞到了幽冥水,帮助他提前感知死气,提高渡劫的成功率。

伊介盯着燕临溪看了一会儿,随后一挥袖袍,将茶杯推远,“这东西不适合你,别乱动。”幽冥水厉害得狠,就连自己的生机都会被腐蚀。自己差点忘了这只小燕子一点不安分,他可不会像齐休一样乖巧。

燕临溪见状,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伊介,得寸进尺地说道:“想吃毒物,不要蝎子,给我。” 说话间他就伸出了刚刚被茶水泼的手,毒物非常美味,但蝎子就算了,扎嘴。

“就知道吃吃吃。”伊介瞥了他一眼,却在转身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盒。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怕吃死你啊,还有,别在我面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许在别人面前暴露。”他心中暗自叹息,觉得燕临溪是自己真的平生接过最大的烂摊子。

玉盒打开的刹那,浓郁的药香与毒□□织的气息扑面而来。燕临溪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抓起高阶毒物便往嘴里塞,迅速地将高阶的毒物一扫而空。吞完高阶毒物后,燕临溪看了看剩下的低阶毒物,小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根本没有兴趣去触碰它们。

“你……”伊介见他将毒物吃下,心中一惊,又气又急,却只能在一旁紧张地探查他的经脉发现他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混着吃不怕爆体?”

“我可不会像那些羸弱的人类一样,被区区毒物伤到。”燕临溪骄傲的扬起自己的脑袋,嘴角沾着毒液,却笑得肆意。这话让伊介想起老燕子炫耀儿子时的得意样,忽然觉得这烫手山芋,竟也有几分可爱。

“哼。”伊介的语气不善,带着一丝严厉,“别太自负了,这世上能要你命的东西多了去了,若真遇到了,我可不会管你。以及给我改口,你现在就是羸弱的人类。”

“若真遇到了,你也管不着!我才不会那么容易死呢!” 燕临溪本以为伊介会像父亲一样夸赞自己,结果被倒泼一盆冷水,他的小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哼哼唧唧的背过身去。

齐休保养完自己的剑,静静地站在他们之间。他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弟,左右为难。最终,他决定先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他走到燕临溪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伊介看着燕临溪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对着齐休抱怨道:“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真遇到危险,还不是得我来救他。”

齐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师父的话。

燕临溪拉住齐休的手,说道:“我不需要他救!”

齐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师弟的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们,只能默默地在站中间,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和好。所以他们在吵什么?齐休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再弄一把剑来,这样师父与师弟吵架的时候,他可以给他们一人一剑。

过了一会儿,伊介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哦?嘴硬吧你就。”伊介板着脸,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这只炸毛的小燕子,明明处处与他作对,却莫名其妙的可以忍受。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燕临溪的背影,有些担心那小孩是不是又在掉小珍珠,他话语中带着调侃之意:“等你遇到危险哭鼻子的时候,可别求我。”

“我……”燕临溪的双手快速的在脸上挥动了一下,他转身面向伊介,脸上挂着泪痕,声音颤抖着:“我要回去找父亲!”

当燕临溪突然哭着说要找父亲时,伊介竟有些手足无措。他皱着眉,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又猛地塞回去。他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一丝烦闷,嘴上却依然不留情:“哭什么哭!真没用。”

“住嘴!”燕临溪一抹眼泪,倔强地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位故意路过的剑修被燕临溪的眼泪骗到了,他惊呼道:“剑尊,孩子不是这么带的!”

伊介望着小徒弟脸上未干的泪痕,忽然想起自己在妖族渡劫时,老燕子替他掠阵的模样 —— 那时的老友也是这样,嘴上骂着 “别死了丢我脸”,眼中却藏着难得的关切。这孩子于他,或许早已不是麻烦,而是老燕子留给他的、最特别的 “劫难”。

他又看向周围剑修,突然觉得自己这“严师”的形象,怕是要彻底崩坏成“恶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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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生,三更劫
连载中神奇海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