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多出来的人

慕晖慢慢拉上被单,看着目瞪口呆的慕凌童,摇摇头,走了出去。慕凌童又发了一会呆,直到慕晖在外面叫他,才如梦初醒转身走了出来。慕晖看着他楞柯柯的样子,语气温和下来,说:“你别多想了,先去睡觉。其他的事下午再说。”随即领着他回到刚才的房间。

走进房间,慕凌童脑子还是在空转,如同塞进了一团乱麻,乱糟糟的。慕晖说:“你先休息一会儿,吃饭时我来叫你。”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慕凌童又发了一会儿楞,感觉困意袭来,索性什么也不想了,身子一歪就躺到了床上,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也许是太疲乏了反而睡不实,各种噩梦错乱而来,一会儿是巨鹰在林中扑袭,一会儿是那个潘工阴郁的脸出现在窗口,一会儿是他拉着胖子和戚脉语在林中奔跑。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只剩下戚脉语那哀哀切切的眼神,似乎在向他倾诉着离别之情。忽然,他身子一震,猛然惊醒,睁眼一看,确实慕晖站在床边,叫他起床去吃饭。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睡到了中午。

跟着慕晖走出房间,感觉头顶上洒下一片阳光,照亮了洞里的一切。他抬头一看,原来洞顶穹隆处有一大块活动的遮阳板,白天打开,可以透进一些阳光。慕晖带着他来到一处标着食堂的屋子,走进门,看见很多军人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里面就餐。胖子和戚脉语也已经坐在那里了,胖子看上去已经没事了,面前摆着一份堆积如山的餐盘,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一块大鸡腿,看见他过来也顾不上说话,只是嘴里哼哼着向他打招呼。戚脉语看见他立刻跑过来,先叫了一声“慕叔叔”,然后侧脸看着慕凌童,眨着大眼睛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没事吧?”慕凌童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没事,你俩吃饭怎么也不叫我。”随即跟着爸爸排队去打饭。

一会儿,慕凌童端着餐盘做到胖子和戚脉语旁边。胖子这时肚子里有了底,也有了闲暇说话。他歪着脑袋看看周围的人,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慕凌童,我猜错了。我觉得你爸不是特务,你爸是卧底!”戚脉语小手啪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也小声说:“你又乱说,这里都是中国人,还有解放军保护,慕叔叔卧什么底,卧谁的底?”慕凌童埋头吃饭,也不理他俩。胖子却不服气地接着说:“你不懂。他爸在那个中外合资公司工作,肯定是咱们自己的卧底,到时候把老外的技术偷过来,那不就立了大功了嘛!”戚脉语眼珠转了转,说:“我才不信呢,咱们国家现在都保护知识产权,肯定不会干这种事。你别瞎猜了!”两人小声争辩,慕凌童虽不说话,却把两人的话都听了进去。他其实心里确实也有疑惑:爸爸怎么跟这个基地这么熟,他说是公司给基地提供技术设备,可是这里毕竟是个保密单位,他一个商人却来去自如。这个基地也有点奇怪,看着是个军事基地吧,可是进出似乎也没那么严格,要不然怎么随随便便就让他们几个孩子进来呢?如果说是个普通的科研所,为什么又有这么多军人驻扎呢?

这时,慕晖带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向他们介绍说这是研究所的杨柳研究员,让他们叫杨阿姨。杨柳大概二十多岁,身材苗条,浑身充满活力,一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脸上一笑两个酒窝。她笑嘻嘻看着三个孩子说:“叫什么阿姨,叫杨姐。”又对罗小胖说:“小胖墩,吃饱没有,没吃饱再去盛,咱们所有的是粮食!”胖子从小就爱跟漂亮姑娘搭讪,用他妈的话说,跟他爸爸罗大胖一样都是好色之徒。这时看见杨柳特别关照他,更是来了劲儿,赶紧说:“姐姐您别看我胖,其实一顿饭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我这正长身体呢,等再长两年,就没这么胖了。”慕晖让他们三个吃完饭跟着杨柳去会议室,把昨天的情况跟领导详细汇报一下,说完就转身先走了。

杨柳年轻,待人热情大方,跟三个孩子很投缘,没一会儿就熟络起来。慕凌童吃了饭,也有了精神,四个人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慕凌童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杨姐,咱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为啥有这么多解放军?”杨柳开玩笑地说:“看见解放军害怕了吧?快说,你们三个从小到大干过什么坏事,从实招来!”罗小胖说:“姐你真看错我了,我罗小胖从小就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少年,不,现在是好青年。戚脉语同学也是品学兼优,就是这个慕凌童打小就一肚子花花肠子,就爱欺骗青春少女……”他看慕凌童作势要打,赶紧又转口说:“不过他也还算可挽救的好同志,关键时刻能坐怀不乱……”戚脉语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桌子底下重重踹了他一脚,脸上却有点发红,赶紧对杨柳说:“姐姐您别听他胡说,您快说说,这个大山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杨柳被他三个都得咯咯笑,这时听戚脉语又问,就说:“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这里就是我们研究所的一个实验场地,不过是借用部队废弃的一个地方,而且现在的项目跟他们也有合作,所以部队派了常司令他们来这里协助,做一些日常维护和保卫工作。”慕凌童听得她说的轻巧,就又问道:“既然没什么重要的,干嘛还派个司令员来?”杨柳笑着说:“他这个司令员是个临时的职务,正规名称好像是什么指挥长,我们大家叫着方便,就叫他常司令。听说他到年龄快要专业了,所以暂时就安排在这里了。”说完,看了看他们三个人的餐盘,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们去会议室。”

四个人出了食堂,穿过山洞中间的空场,走进了靠右侧的一个小山洞。这个小山洞应该也是后期开凿的,里面有个窑洞式的会议室。四个人一走进门,慕凌童他们三个就愣住了。只见里面是一张长桌,长桌两边齐刷刷坐着两排人。左边坐着四五名身着军装的军人,常司令和另一位岁数更老的军人坐在中间。那人花白的头发,面色苍老但精神矍铄,眼神犀利。慕凌童看他军衔,应该也是一名少将。右边坐着七八个穿白大褂的人,应该都是搞科研的,慕晖也坐在这一侧。慕凌童、罗小胖和戚脉语都被这场面镇住了,他们毕竟刚刚初中毕业,哪儿见过这样肃穆的场面啊。这时常司令跟三个人笑着打招呼:“怎么了,昨天能杀大鹰的小英雄,这时候怎么害怕了?”杨柳微笑着跟三个人说:“别害怕,今天你们是主角,我们大家都是听众。”说着领着三人来到右侧,那里有三把椅子空着。她示意三个孩子坐过去,自己则坐在了后排的一把椅子上。

待三个孩子坐好,常司令又说:“今天请你们三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昨天遭遇的事情。你们给我们详细讲讲,越详细越好。”又转头指着那位花白头发的老将军说:“这是从北京来的岳副部长,你们叫岳爷爷就行。他也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你们讲得好,我们一会给你们发个大勋章。”在座的众人听得都笑了起来,慕凌童三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的紧张也缓解了不少。岳部长冲三个孩子点点头,问:“你们谁来讲?”罗小胖和戚脉语都看向慕凌童,慕凌童点点头,就从前天夜里张参谋送他回家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他们获救。这些事都是他们亲身经历的,他向来口才又不错,所以讲的颇为生动,在座众人听得频频点头,并不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待他讲完,岳部长又看向戚脉语和罗小胖,和蔼地问道:“你们两位,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戚脉语摇摇头,罗小胖却张口说:“还有个事慕凌童徇私没讲,我在他家……”话还没说完,戚脉语桌子底下伸手狠狠掐了胖子大腿一把,胖子疼的“哎呦”一声,还要再说,慕凌童赶紧打断他,说道:“您别听他的,他在我家胡闹,发现了两只大耗子。”胖子还要再说,戚脉语手指再用力,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胖子这才老实下来。

常司令看他们不再说话,就看向中间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说:“郑所长,你说说吧。”郑所长点点头,随即看向对面墙上的一块大屏幕,一按遥控器,画面上出现了一只血淋淋的大鸟的图片,正是被慕凌童他们杀死又被鬼影吃了半只的那头巨鹰。郑所长说:“这就是他们看见的那只大鸟,也是杀死张参谋和司机的凶手。我们和省里林业保护站的人初步研究了一下,他们确认这是从来没发现过的一个物种,具体怎么来的他们也说不清。”常司令有点不相信地说:“你说这样一只鸟能杀了两名年轻力壮的军人?”郑所长把图片放大了一下,巨鹰的两只利爪清晰地展现了出来。他接着说道:“我们跟林业保护的人沟通了一下,这种大鸟应该跟猫头鹰的习性相近,夜里视力很强,善于偷袭。它的爪子比一般的鹰都要大,都要尖。我们推测,它是在凌晨偷袭了张参谋他们的坐车,因为当时随已黎明,但山里还比较黑。它突然扑向车窗,干扰了司机视线,造成车子摔下山坡。待张参谋和司机从车中爬出,它又趁夜偷袭,两个人都是喉咙处被一击致命,根本来不及反抗。”他看看三个孩子,又说:“如果不是在白天发现它,三个孩子估计也很危险了。后来他们在夜里用树枝做成栅栏阻挡,最终很幸运击杀了它,确实是生死一线。”他转头看看慕凌童三个人,伸了一下大拇指。慕凌童和罗小胖看了戚脉语一眼,戚脉语很得意的坐直了身子。

岳部长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这只鸟是怎么来的呢?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新物种,这说不过去吧?”他犀利的眼神盯着郑所长:“这跟你们的试验……”郑所长咬了咬嘴唇,说道:“应该不会。我们和林业保护的人正在想办法进行基因测序,结果还要过几天出来。”岳部长点点头,又问:“他说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郑所长暗了一下遥控器,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监控画面,正是那天慕凌童看见冒出浓烟的洞口画面。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只见屏幕上人员来来往往,一片忙忙乱乱的样子,忽然,郑所长定住了画面,大家仔细看过去,只见在黑乎乎的洞口边,一个穿着藏蓝色夹克的人正在从洞口向外走,他靠近洞口边,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他。郑所长转头问慕凌童:“你看见的人是他吗?”慕凌童站起身向前探身仔细分辨,但是洞口比较黑,那个人又低头侧身,他摇摇头,说:“看不清。”郑所长又继续启动画面,只见那个人走出洞口,走到旁边一个黑暗处。这时,一个担架从洞口里抬了出来,郑所长说:“担架上就是潘工。”大家看过去,只见画面里的黑影歪头也看了一下担架,然后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似乎在仔细看担架上的人。担架很快就抬出了画面,那个人站在那里停了一分钟,还在盯着担架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慌忙把夹克上的连衣帽套在了头上,转身张望了一下,急匆匆地跑出了画面。郑所长又按了一下遥控器,画面切换到了另一个监控画面,这是山洞全景,应该是从上方拍摄的。只见那个人小跑着穿过空场,又走过一栋小房子前面,似乎在房子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慕凌童心里一动,知道那应该就是自己当然晚上看到他的地方。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到了另一处洞口,只见他左右张望,郑所长定住画面,可以看到那个人的侧脸,不过画面还是比较模糊,他的帽子也遮挡住了鼻子和嘴。郑所长问慕凌童:“能确定是他吗?”慕凌童说:“应该就是这个人。”岳部长问:“大家看看,能确定是潘工吗?”大家都定睛仔细察看,有几个人小声议论,有的说像,有的人说不太确定。画面再次活动,那个人往周围看了看,就低头走进了那个小山洞。画面到此结束。

岳部长皱起眉头,问道:“那个山洞是干什么用的?”郑所长说:“那里通往垃圾处理站,是临时存放研究所各种垃圾的,里面没有摄像头。”岳部长接着问道:“那里可以通向外面吗?”郑所长犹豫了一下,说:“那里有一个通风口,但是非常小,而且在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地方,一般成年人很难从那里钻出去。而且通风口外面是个特别陡的峭壁,即使爬出去也没有出路。”常司令这时说道:“我们已经派人查过那里了,确实是在山崖上。战士们仔细看过,没发现有人。”岳部长又问:“派人去那个孩子说的山崖了下面搜查了吗?”常司令点头道:“已经去了,确实能看到山崖上面有搏斗的痕迹,但是崖下面却没有发现尸体。我已经让他们扩大搜索面了。”岳部长点点头,又问郑所长:“咱们研究所的人都清点了吗?有没有少人?”郑所长说:“我们已经逐个清查了,目前只有梁工在医院疗伤,其他人都在。”常司令也说:“我们也都清点了,所有人都在。”随即看向慕晖,慕晖答道:“我们总共有四个人在这里,他们现在都在。”岳部长眉头皱的更紧了:“那就怪了,这里怎么会多出一个人呢?”大家也都面面相觑,会场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岳部长看向慕凌童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谢谢你们了。这里的事我们还要研究一下,你们回去在外面不要乱说。”慕凌童点点头。杨柳站起来,领着三人出了会议室。出门看见一辆军用吉普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杨柳说:“咱们要拜拜了,下次再来,我请你们吃小灶。”胖子说:“下次您去华中,我请姐姐吃海鲜大餐,还有大龙虾。我妈做饭可好吃了……”杨柳捂住嘴轻笑道:“好啊,小胖墩,下次就去你家吃大龙虾。”三人正要上车,却听见身后会议室里传来不知是谁的大声说话,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三人面面相觑,杨柳也止住了笑,回头看了看,然后对三个孩子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得去听听。”随后冲三个孩子挥挥手,转身跑回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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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余生
连载中叶歌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