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绯说：“且太子本就无心小民生死，给朝廷、陛下一个交代才是他的本来目的，他想让新政赶紧铺开，三天两头被人放火烧可还行？势必要借豪族之力。”
“九出十三归！不出数年，农人便为偿债典卖桑田与世家豪族！如此田连阡陌，再无‘东种一亩，西种半亩’的状况，自然效率大增！”
“届时，地主赚得盆满钵满，朝廷赋税水涨船高，世家与官府皆满载而归。唯独下民卖儿鬻女，沦为流民、佃客。”
朝廷律令，稚子七岁即课口赋。贫户生育既繁，生计维艰，每逢饥馑之年，鬻子卖女竟成寻常。或与牙侩立契，或插标于市，稚子啼哭之声，常闻于闾巷之间。
月瞳：“略卖人口早就是门大买卖了。偃州那边一打仗，人贩子就跟闻到腥味的野狗似的，全都扑上去捞油水。眉眼伶俐的小姑娘成了贵人们取乐的家伎。清秀些的男童论斤称两，身价抵得过半匹好马。不论是冠以“伴读”之名的娈宠，还是暗巷娼寮里的兔爷，终究不过是被亵玩的物件。至于那些粗手大脚的，则贱卖到黑煤窑里当牲口使。”
月澜听罢，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啊呀！亵玩女子，猥亵男童，怎尽是这些龌龊之徒！当真可恨可恶，令人发指！”
月绯大喇喇地说：“谁让那群作孽的老畜生有条——”
“咳咳！”
月瞳听不下去了，猛地咳嗽两声，打断她的话：“你从哪儿晓得这些腌臜事？”她虽对这等污糟内情了如指掌，但她不愿从月绯这里听到。
月绯平素伶牙俐齿，这会儿却一时语塞，她目光闪烁，干笑了两声道：“我读的闲书多，那些‘文人雅士’以亵玩娈童为荣，杂记笔谈中多有提及，我可不就记下了吗？”
月瞳伸出指头，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道：“你偏爱在这些刁钻的玩意儿上做工夫！”
月绯笑笑，向她提议：“民生疾苦，咱们既有余力，该当略尽绵薄之力才是。你的产业遍及四方，常年广募工匠却仍人手不足。何不将偃州那些流离失所的妇孺收容安置？既能为他们提供栖身之所，又可传授其谋生技艺。待其学有所成，必能反哺于你，岂非两全其美？”
月瞳放下茶盏，道：“对我来说，工匠短缺倒还在其次，最令人焦头烂额的是如今匠人技艺参差不齐，出的次品竟有十之三四。那些真正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不是讲究祖传秘法，就是严守师门规矩，要么父子相承，要么母女相传。能称得上官窑的不过三五家，红门局更是稀见。这些地方烧制的上等瓷器，十之**都进了官府衙门和王府宅邸。虽说近来朝廷管制略有松动，可我们这些商贾也只敢暗地里收些等外之物，偷偷运往外地，赚些蝇头小利罢了。”
“我已有意开设学馆，延请名师授课，拟让学徒三五年出师，入工肆效力。若能养下一批自己的孩子，用着安心省心是一，兼济世行善是二。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