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雁唳声中,司阳的目光锁定在了那抹灼目红裳之上。
他想起九月初八日那天初见时,这女子执弓立马的剪影,想起她箭镞破风时擦亮的星火。彼时她战袍翻涌,纵马疾驰如电,所经之处草木皆摧折避让。
此刻风掠过缀满瑟瑟珠的披帛,她身上朱砂染就的蜀锦留仙裙猎猎翻卷,金瞳深处碎光流转,又胜过世上最华艳的珠光。
碧天黄叶秋色连波,她像枯败之后又挣扎复荣的牡丹,与枯黄草叶格格不入,妖丽非常。
实在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姑娘,司阳不禁猜想以她救驾之功应当作何奖赏?
至少一场婚姻仅应是附丽,而非全部。
可惜她身为女子,值此大争之世,虽有心而力不能为。
司阳思及此,轻轻摇了摇头,不禁心内叹惋。
月绯恰在此时抬眸看去,她觑见司阳的身影,见他身姿挺立,高大英武,一杆旗似的立在城头,正待细辨之,却见他已振袖旋袍没入暮色,不见踪迹。
月绯这人性耽奇闻,素喜探幽索隐——说白了,就是个八卦的家伙。
她对许多奇闻轶事、稗官野史皆有耳闻,当然也曾听说过康王其人。
先朝时,武帝挥师讨伐北方的宛国,五年之内连下十七城,铁蹄踏破宛都,令其俯首称臣,割地纳贡。
康王的生母乃宛国贡女,身系两国盟誓,她被送往清都和亲,封为婉妃,生下皇子。
月绯从书上得知,宛人相貌与昭人大不相同,据说多是卷发褐瞳,偶有人能生得一双碧眼。至于传说中的银发紫眸,则是所谓圣女的标识,月绯从来不曾见过。
而康王的生母婉妃恰恰就是先帝掳来的宛国圣女。康王是她的儿子,想必得了几分母族的遗传。
然而从九月八日至今,月绯只远远瞧了康王几眼,不能一睹他的真容。
她只知康王是先帝幺子,今上幼弟。他从乾元末年的宗室浩劫中全身而退,又在尚年少时自请出关戍边,餐风沐雨十载不归。
这位王爷看似籍籍无名,然值社稷倾危之际,今上竟将清都九门尽付他手。可见康王当年能避祸迯殃,不是全然侥幸。
无论是今上对康王的信重,还是他对月暄的优待,都让月绯感到莫名其妙。
前尘旧事若烟笼雾锁,上代人的事对她来说太过邈远,是是非非,难辨真章,何况帝王心术不便揣测,更叫人难窥枢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