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哦,来见我?”司阳笑问。

“听寺里僧人说殿下也在,我想着该来拜见的,否则岂不失了礼数?”

她说的前两句话语声有点急切,后面便面不改色了:“宫中降旨恩准我去燕北,我便想着来普济寺供灯一盏,保佑……”

语声忽滞。她缓缓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晨光恰在此时漫上他的眉骨,他原本黑漆漆的眼睛虹晕流转,像名贵的紫珍珠。

她忍不住放轻声音,说道:“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司阳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神情晦暗不明,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他垂眸敛下眼中的微光,温声说道:“好。”

他既没有开口问她为何不到寂照庵去,也不问她本属月氏神族,何以要来佛前供灯。

只是捧来一盏莲花灯,送到她面前:“我们便供眼前的水月观音。”

月绯接过时,指尖擦过他的手指。司阳没有动,月绯却像被烫了下,险些将莲花灯脱手。

司阳抬手,掌心覆盖上她腕骨,帮她托了一把灯。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那温度透过肌肤直抵她微颤的心尖儿。月绯脸上也有点发热,带点小雀跃地抬眼看他。

他对她摇了摇头,神情很庄重:“不用紧张。”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用紧张”是指什么,心中思绪万千,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他走到了观音像前。

司阳停下脚步,低眉看她手中的灯。

他凑得略近了些,浓密的眉下有长如鸦羽的睫毛,眼尾睫毛尖梢弯起的弧度像枚小钩子,投射下一段长长的阴影,无端显出几分忧郁脆弱的动人情态,像高台上悲悯的菩萨。

他虽说了“不用紧张”,但她还是紧张。

他身材高大,肩背宽阔,俯身时如玉山倾来。月绯的身体,影子,乃至感官都被笼罩在内。

她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她看到他的喉结随呼吸轻滚,颈侧淡青色的血管沿着皮肤的肌理蜿蜒……她牙齿发痒,想更靠近一点,但不敢……

她只能把身子绷得很直,呼吸放得很轻,她并不在意他正在看的莲花灯有什么奇特之处,只紧紧盯着他。

他俯身的动作其实仅在几吸之间罢了,旋即蓦然抬首。他看向她,神情略有些惊动。

月绯不自然的偏开视线,她的眼睛一定亮得可怕!

司阳指着莲花灯的灯芯对她说:“灯芯直立稳固,谓之‘禅定’。”

月绯哦了声,貌似是懂了。

司阳让她去供台那边供灯,月绯走过去,看到供台上已有一排莲花灯,从左至右摆放整齐。

她又不懂法事是个什么章程,哪里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便捧着灯在供台前呆站着。

司阳实在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他走到她身边,应该是不想在观音像前太过喧哗,便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把灯放在右边。

月绯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时两个人距离很近,但她为防他看出端倪,只匆匆一瞥,便跑过去把灯放下了。

等回到他身边,她便两眼紧闭,假模假式的合上双掌,在心里许愿。以为这就弄完了。

司阳却屈膝跪在她身侧的蒲团上,低头念诵皈依文:“诸佛正法贤圣三宝尊,从今直至菩提永皈依……”

月绯侧头看他,他已经闭上眼睛,动作熟稔,像已祈祷了千万次。

他面部轮廓分明,清晰的下颌线没入颈间暗影,山根刀裁般笔直而陡峭。他硬朗的骨相带一股难以言说的疏离寒意,看起来很不近人情,像佛国的恶神。

然而此刻,他虔诚低首,显出了一种奇异的平和。他眼睫沉沉低垂,投下的弧形阴影沉静、庄严,过滤了尘嚣,神情虔诚至极。

月绯不禁怀疑,他作为关外驻守十年的铁血守将,清都冷酷无情的执法者,当真有如此虔心吗?

月绯本不想在此叩拜,但她跪到了他的身边,也念起皈依文。

索性她脑子灵光,只听他念了一遍,后面自己就会了。

两个人的声音原本是错乱如麻,分散开来的,到后面渐渐归于统一。

重叠的默诵声响在佛殿里,而他们又恰是并排而跪,就像苦恋的痴男女正在许下三生三世的宏愿。

她把手举过眉心,并不曾阖目,而是无畏地仰视满殿的佛神。

高高举起,重重拜下。

司阳发愿:“燃起佛前灯,灭除心头暗,愿照平安路,无碍达四方。”

月绯没有接话,因为她并不虔诚,心中所想的是,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

爽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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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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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金门
连载中子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