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帮忙

时迩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愣在地上,只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扭在一起掐胳膊锁脖子,打得毫不见外。

不过姜枫到底没纵着宁云殊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太难看,示意身边人将两人分开,那俩祖宗才终于消停下来。

只是瞅着对方那脸色,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大有再来一架的架势。

此刻早已过子时,时迩打算提步上楼,又想起早前离开客栈将觅楚交给自己照看的容栎。

手指垂在袖摆里动着,察觉到小鬼的气息已经回到楼上,便暂缓了上楼的步子,转头似漫不经心地问姜枫:“今日仙府出事,姜仙友为何没在?”

姜枫顿了片刻,确实是没想到这冷情冷面的王女会主动同他说话。

百鬼夜行一事到了如今不再是秘密,他便道:“白日里听沈世子说起不到城外有百鬼夜行,便领人外探。”

“小鬼没见着,却是探查到了浓郁的鬼气,不成想原来是调虎离山,若非有王女出手,只怕悔之晚矣。”

时迩轻颔首,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调虎离山。

容栎平素将鬼气收拾得一干二净,如此大动干戈,恐怕是为了那些小鬼。

这只凶邪挑了一个这么好的时机出手,势必早有图谋。

不过她不打算说这些,于是便安静下来。

倒是姜枫,见她开了口,便主动说起话来:“姜某素来听闻王女长居归岐山不曾出世,在不到城得遇王女实属甚幸。”

话说得好听,不过是拐着弯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时迩便道:“修行遭遇瓶颈,下山寻求机缘罢了。”

她的说辞似是而非,修炼之人早晚会遇见瓶颈,各人修炼功法和心术不同,因此对机缘之事不能一言以蔽之。

姜枫笑道:“那便祝王女顺利勘破瓶颈,早日修得九尾之力。”

·

时迩推开房间门,屋内只燃着两盏幽暗的烛光。

她顺手将门掩上,挥手下了一道结界,隔绝外面若有似无探查的视线。

掌心里有狐火闪烁,很快便飞掠着点燃了更多的烛火,屋子里登时便亮堂起来。

眸光转过,便见那只小鬼窝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种蘑菇。

时迩:“……在干什么?”

觅楚抬起脑袋,僵硬的小脸上满是纠结:“大人……怎么还不回来,我有些担心他。”

时迩在桌边坐下,招手把小鬼叫过来:“你不信他?”

“那肯定不是!”觅楚急忙道:“大人实力高强,只是他情况略有些复杂,最差的时候,必须得吃药!”

时迩:“什么药?”

觅楚眼眸闪了闪,此事关乎容栎,他失控之状时迩虽见过,但了解却不多。

他决定不能和盘托出,便道:“是鬼域的秘药,我也不知有什么效用。”

反正城主大人说这是一味好药,如今大抵只有容栎一人用得上,这可太重要了,不能往外乱说。

小鬼眼神飘忽,时迩很轻地弯了唇角,“他说你心思单纯,我看也不尽然。”

觅楚还要再反驳,空间似是扭曲起来。再看时,屋子里凭空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时迩轻勾着的嘴角落了下去,感受着他收不回去的鬼气,神色凝重下来。

觅楚瞪着眼,瞥见了他往外冒着鬼气的眼眶。

那双眼睛生得好看,是一双潋滟无边的桃花眼,长睫若翩然鸦羽,眼尾狭长往外微扬。

他的眸子里总是氤氲着薄雾,带着江南烟雨的柔和,看人总是显得认真。

好像鬼怪不论,在他那里都值得善待。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眼,如今往外冒着阵阵鬼气。

那些深浅不一的黑色晕开了他眼尾,给这张脸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容栎弓着背,撑在桌上的手绷得骨节线条凌厉,长发垂落脸侧,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时迩起身走近了他,手在空中迅速结阵,层层叠叠地将他罩在其中,防止他的鬼气外泄。

旁人对鬼气不敏感,至多只能通过鬼气找到邪祟藏身何处。

可容栎这身鬼气浓郁至此,姜枫先前领着人追过他,一旦察觉便会漏出端倪。

随着手中最后的阵法落下,时迩停在了他身边,声音压得很轻:“我能帮你吗?”

他的唇线抿得很紧,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角如今更是一片白。

容栎压着体内狂涌的鬼气,神智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他似乎听见了她说话,又仿佛没有,眼尾的鬼气黑烟缭绕又缠绵。

垂在身边死死握着的手忽然被一片温暖包裹。

他艰难地眨了眨眼,偏过头垂着视线,便见一双手触上他紧握的拳,两只袖摆堆叠,藏着若隐若现的鬼气和灵蕴。

他像是行将溺毙的人,手里抓住了最后一丝气息。无边暗夜被撕开一角,露出一抹温暖的光。

他甚至未及深思,被她握住的手一翻,手指挣动,很轻柔地钻进了她的指缝。

而后缓缓收紧,好像终于握住了七百年暗无天日里,渴盼很久的暖意。

时迩察觉到他扣住了自己的手,视线从他脸上滑落,停在他们交缠的指间。

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手指不自在动了动,又被他更紧地握住了。

不过随着鬼气愈发汹涌地从他身上传过来,她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似乎是好上不少。

抓着她的手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反而有些松松垮垮,带着些他平日里的懒散意味,只是到底也没彻底松开。

觅楚木着脸站在一边,兀自陷入了沉思。

他在反思自己先前对时迩说话还有隐瞒一事究竟做得对不对。

想半天,还是想不明白。

于是依旧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从下往上仰着个脑袋,试图从容栎脸上找到答案。

容栎闭着眼,却觉有视线盯着他,眼睫很轻地颤动,慢慢睁开了眸子。

就看见了那个小鬼一本正经地看看他,又看看时迩,还看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然后大小两只邪祟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不过气氛倒莫名轻松了一些。

容栎眸光微转,余光里,时迩表情淡漠地盯着他抓着她的手。

她分明很冷淡,可手里的灵蕴就没停过。

他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一黑一红的袖摆混在一处,隐约能见一截皓腕还有细长的指。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神志不清干了什么糊涂事——仗着自己脑子不清醒,就这么不清不白地抓着人姑娘的手。

耳根莫名发热,虽也不明显,但总是觉得异样。

他另一只手很轻地搭上她的手腕,握着她的手往外拉:“时迩。”

时迩不明所以地抬眼,可那人叫她,却又错开视线不看她。

薄唇微动,他继续道:“你……往后不必如此,不必委屈你自己,今日是我不对,再有下次,你不必管我。”

时迩见他脸色缓和,没管他说的话,反而问道:“好了?”

容栎愣了一瞬才扭过头,见她神色平淡,似乎也不觉得他方才孟浪的行为不妥。

愈发觉得自己不堪,他抿了抿唇,道:“多谢,无碍了。”

时迩点头,藏在袖摆里的手捏过指腹,往桌子边走了几步坐下,又问:“今夜遇见了什么?”

容栎将自己破坏不到城外的传送阵简略带过,说起他在深山里的事。

“那座山有蹊跷,有一处很精巧的迷阵,本来花些时间就能解决,后来莫名便成了你看见的那副模样,只能暂时收手,明日夜里许是还要走一遭。”

时迩手指在桌上很轻地点了两下,随即做出决定:“我和你一起去。”

她说得果决,也没想听他反驳。

容栎弯唇笑了一声,“嗯,那明日便仰仗王女了。”

容栎领着觅楚准备穿墙回房的时候,时迩想起客栈今日的情形,便将宁云殊和姜枫也在此处的事同他说了。

容栎眉梢微挑,点头之后才离开。

时迩吃了他太多鬼气,本就松动的境界如今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往床上丢了几道结界,以防她破镜时灵蕴外散被有心人探查,才又变回了小狐狸,尾巴一团将自己围在其中。

她抱住的那条大尾巴隐隐发着光,散出融融的暖意。

·

第二日巳时,天色已经很不早了。

容栎同前一日那般敲了敲那堵墙,半响都没有回应。

他想起最初那一回,时迩吞了他的鬼气,昏睡了个几天几夜。

他一时顾不上礼节,将觅楚丢在房间里便直接穿墙而过。

屋子里没有人影。

他穿过那张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山水飞鸟刺绣屏风,透过垂落纱帐,隐约见到赤红色灵蕴结界。

虽不知她在做什么,但可确定并无大碍,容栎隐隐松了口气。

他踏出屏风隔断的内间,坐在昨日夜里他们相对而坐的那张桌边。

手在空中动作,蓝色波纹荡漾开,随着他的动作凝出了一张纹路复杂的法阵图。

那座山上的迷阵极其复杂,虽说他记忆有失,但生前也不可能接触到这种邪门的术法——一步踏错,满是杀机。

他也并非没有以蛮力破开法阵的能力,只是暂且不想这么快惊动那背后之人。

迷阵掩藏的所在势必有浓郁的鬼气和血腥,否则他此前得时迩帮助,稳定的鬼气不可能在这样短时间内翻江倒海卷土重来。

他有九成的把握能肯定,端珂口中所说鬼域近几百年鬼气减弱鬼魂骤减的根源是什么了。

那座山,非闯不可,否则日后定然酿出大祸。

容栎将昨日尚未踏足之地的阵法可能的图案补齐。

那些纹路险恶,设阵者十分歹毒,乾坤八卦全然不顾,处处想尽办法设成死局。

环环相扣之间,将仅剩的生路掩埋。

他手下勾勒出最后一笔,屏风之后的床榻上传来动静。

最后扫了眼空中的阵法图,掌心一握,水蓝色便消散于空中。

容栎抬步往里走,越过屏风后,眉眼轻抬,便见一只素手撩开轻纱。

垂着眼的人散着一头墨发,慵懒又淡漠地抬眸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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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被迫穿婚服后
连载中雾七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