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看……要不今晚挤一挤？”
云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冷冷看向姬昭歌，眼神无声质问。
姬昭歌连忙举手投降，一脸无辜，“美人恩公，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只剩一间了。”
“换一家。”
云潋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哎哎哎，公子留步！”
掌柜的连忙绕出柜台，“公子啊，您就别折腾了。这个钟点，附近客栈十有**都满房。您出去也是白跑，这间上房刚退的，干净着呢。”
他转向姬昭歌，“这位爷……要不委屈您一下，去通铺凑合一晚？”
所谓通铺，就是十几号人挤一个大炕，又脏又吵又臭。
姬昭歌头摇成波浪鼓，“不行不行！”
他对着云潋，可怜巴巴，“美人恩公，那些人肯定还在找我，谁知道通铺里有没有他们的人？你不能让我去送死啊……”
“就一晚！挤挤嘛！我发誓我会安安分分的，绝不吵你！”
云潋盯住掌柜，“真没别的房了？”
掌柜搓着手，赔笑哈腰，“哎哟客官，今晚……真没了！”
云潋再次看向姬昭歌。
姬昭歌唇瓣立刻弯起人畜无害的弧度。
许是白天逃亡太过惨烈，他穿着那身火红色对襟袍衫，肩头布料破烂，衣摆裤脚全是脏污泥点，满头乌发凌乱，几缕微卷湿发黏在颊侧，朱唇饱满却失了血色，衬得他姿容颓艳破碎，右颊一枚努力凹陷的小酒窝，盛满小心翼翼的讨好。
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跟这人……
共处一室？
云潋闭了闭眼。
半晌。
他终于艰难挤出几个字，“一间，带路。”
“好嘞！”掌柜利落地拿起钥匙，“二位请跟我来，楼上左转第二间。”
姬昭歌松口气，拖着半瘸的腿跟上，“多谢恩公，恩公大气。”
这里的房间格外雅致。
竹帘半卷，方桌上青瓷瓶斜插几支白梅，香炉里熏香袅袅，纤尘不染。
姬昭歌一只脚刚跨过门槛——
后衣领忽然被人抓住。
云潋像拎什么脏东西，毫不客气地将他从门口揪了出去。
“你不许进来。”
姬昭歌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指着自己鼻子，满脸不可思议，“那我睡哪儿？外面走廊……喂蚊子？”
“不是吧美人恩公，你……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云潋没有理他。
他径直走进房间，放下包袱，抽出一件月白内衫，抬手扔了过去。
“找小二要桶水，洗干净再进来。”
姬昭歌下意识接住。
衣服布料雪白柔软，衬得他满身脏污更刺眼。
抬眼望见云潋眸中那快溢出的嫌弃，他忽地笑了。
“遵命！美人恩公。”
他抱着衣服，一瘸一拐往外走，背影竟透出几分愉悦松快。
房门合上。
云潋反手落栓，也叫了热水。
隔间盥洗室里，水汽氤氲。
他褪去衣衫，踏进浴桶。
温热的水包裹全身，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仰头靠在桶沿，阖上眼睛。
思绪却翻涌不止。
恶人千面伏诛，皇宫危局已解，师父交代的首要任务，算是完成了。
只是……
千面人临死前提到的「天下阁」，敌友难辨，是极大的隐患。
还有……
姬昭歌。
这块甩不掉的狗皮药膏。
瑶门典籍曾经提过。
姬昭歌所在的沧澜门，乃江湖名门正派，以步法掌法闻名，门下弟子多是凛然正气的君子。
可这曾经所谓的首徒……
竟是这般浪荡无赖的德行。
沧澜门是怎么教的？
简直辱没了名门正派这四个字。
水渐渐凉了。
云潋从水中站起，拿浴巾拭干身上水迹。
刚换上寝衣，房门就被敲响了。
“恩公，我洗好了，可以进来了吗？”
是姬昭歌的声音。
云潋走过去开门。
门外，姬昭歌显然仔细沐浴过了。
满头青丝湿漉漉披散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滑过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换上了云潋那件单薄素白的内衫，或许对他来说有些小了，领口被他拉得大开，露出一弯精致漂亮的锁骨。
俊美的脸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潮红，一双桃花眼水雾朦胧，配上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平白生出几分慵懒魅惑。
云潋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领口上。
大脑空白几瞬。
他从未想过，自己清冷素净的衣装，穿在这人身上，竟会如此不成体统。
这简直……
是对瑶门服饰的亵渎。
云潋的耳朵尖，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薄红。
“衣服穿好！”
他冷声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