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探长！”
宣文女中的校长焦急地等在学校门口，见到汽车一停就连忙迎上去，“楼探长你说这可怎么办！这该不会又有学生失踪吧！”
楼远下了车，泽澜也从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
“别急，先详细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校长苦着脸擦了擦汗，“今天有五个学生一上午都没来上课，我们担心出事联系了一下她们家里，结果五个学生家里都说他们一早就来了学校。
我同门卫仔细询问过，发现还有一个学生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学校却没人见到。因为她穿的是便服所以门卫印象很深，就是应该还在家里养病的楚画！”
泽澜追问道：“确定吗？”
跟在校长身后的门卫连忙回答：“确定！那个学生之前失踪的时候她的照片我看过几百回，不会认错！”
泽澜跟楼远对视一眼，他们找了楚画一晚上，却没想到她会来学校。
“楼探长可千万要找到她们，我们学校可经不起再闹一遭了！”
楼远看向泽澜征求意见，泽澜问：“学校里现在没有人了吗？”
“是，一发现有人失踪我们马上就提前放了学，学校里也找过两遍，实在没有什么发现！”
泽澜不再多问，一边迈步走进学校一边对楼远说：“封锁学校，她们可能还在。”
校长急忙对泽澜重申：“我们真的把学校都翻遍了，一个人都没有！”
泽澜不在乎校长说什么，其他人有太多看不见的东西，他必须自己亲自找一遍。
……
楚画小心地走在走廊上，她很想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又担心如果离其他人太近，万一有事发生会牵连到他们，只能尽量走远一些。
最好能躲到其他楼层，如果能再尝试一下去一楼看看就更好了。
她并不是怀疑老师的话，只是她性格里有些过于独立的部分不愿意轻易依赖别人，始终要自己试一下才肯放弃。
趁着走廊里听不到张雅如那种怪物的脚步声，她贴着墙边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刚转过墙角她脚下一绊几乎扑倒在地上，转头乍见一张双眼□□的狰狞的脸。
楚画险些吓得惊叫出来，硬是捂着嘴堵住了叫声，慌忙爬开。
那不是一个人，甚至不算一具尸体。只是一团黑色沥青包裹的扭曲的躯体，四肢和头完全不在该在的位置上。
好像一个被人在掌心反复团搓过的团子，楚画也忍不住一阵干呕。
她爬起来，不让自己转头去看。
可是她却没法继续往前走，眼前的楼梯只延伸了几步就隐没在虚无的黑暗里，楼下的整个楼层都已经不见了。
老师没有提到这种情况，先前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应该去过除了一楼以外的楼层。
那是不是说他们能够活动的范围正在变小？那些黑暗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这个空间？
如果这是真的，也就无法躲起来等待秩序回归。
楚画觉得无形中就像有一只手在不停的逼迫着，要将她赶上绝路。
可她不愿意那么轻易死心，她掉头准备往走廊另外一端的楼梯跑过去，才刚转身，楼上的楼梯间发出一阵沉重的拖曳声。
楚画只来得及回了一下头，一团巨大的黑影就不受控制地从楼梯上滚下来砸在对面的墙上。
楚画几乎一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在楼梯转角处刚迈出一条正在腐化的腿时转身开始狂奔。
跑！不跑就会变得跟她们一样！
那个念头让楚画用尽全力，跌在地上也爬起来继续奔跑。
可她始终跑不掉，身后的声音明明只是缓慢地拖曳着脚步却紧追不舍无法甩开，就像在医院时一样。
突然她脚下一顿，随着她的奔跑前面的黑暗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黑发垂落，站在走廊中间挡住了去路。
方倚湖说过这里有三个女学生，她不知道这是哪一个，横竖她哪个都不认识。
身后拖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果再不走她会彻底失去离开的机会！
这一刻楚画必须选择前还是后，而就在这刹那间楚画注意到她前方的人过于“干净”了。
无论是她被黑发半遮的脸，还是露出的双手和双脚上都没有一点腐坏，她白皙的赤脚踩在走廊地板残留的黑色黏液上，黑白分明而又刺目。
那些拖曳过后残留的黏液此时正在凝聚成黏菌一般的细丝，缓慢爬上“她”的脚背。
楚画微微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幕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对方已经抬起头——楚画看到了自己。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静，再也听不到周围一点声音。
面前的人分明有着她的脸，她的五官，可是那双眼睛冷得像冰，却又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愤怒与憎恨。
楚画鬼使神差般轻轻喊了一声：“楚画……”
声音脱口而出时她才意识到这就是另一个楚画，为什么另一个楚画会出现在她面前？
不，这里的“秩序”已经被打乱了，家里的女鬼都曾经以实体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那她和另一个楚画同时出现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通之后她的惊慌减少了很多，随着身后又一次响起拖曳声，她快步走向另一个楚画，“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她拉起“楚画”的手腕，但对方就像被钉在了地上般一动不动，只微微转头侧目看向她——“你要去哪里？”
“快逃啊！那东西要过来了！”
楚画突然想起另一个楚画好像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咳嗽现在哪有时间慢慢劝说她！？
她正想手上使点劲儿把人拖走，“楚画”却反握住她的手腕，“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只能死在这里。”
楚画瞬间感觉一股寒意在背后蔓延，那双眼睛那么冷，却有一丝疯癫从瞳孔深处蔓延出来，像在水面绽放的一朵血色的花，无比绚丽地占据了整颗眼球。
“你是真的疯了吗！？”
楚画用力想要甩开她的手，那只手却像钳子一样匝着她，完全不似一个女孩子会有的力气。
“楚画”在喃喃地自语，“为什么又是你？过去是你，现在还是你，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楚画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鬼话，反驳道：“你什么时候被抛弃了？从小到大爹娘选择的不都是你吗！”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只腐坏的手已经搭在了楚画肩上。
“楚画”眼中浮现着凄厉的绝望，“爹娘？你知道我为了讨他们欢心活的有多小心翼翼？他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从来不敢反驳半句。我难道不想帮小弟吗？我难道忍心看他活的那么委屈吗？可我害怕爹娘连我也抛弃，我害怕他们选择的不是我。
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我都拼了命的去维持一个好形象，可是有什么用？小弟选择的还是你，我的朋友也变成了你的朋友，你每替代我一分，我就像堕进空无一物的黑暗里，再也无法出来。”
如果可以，楚画现在会先撸起袖子跟她吵上一架。可是她动不了，身后的人已经勒紧了她，一手勒住脖子一手环住了腰，楚画只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
“楚画”在她眼前低低地笑起来，笑得十分瘆人，“你不记得了对吗？你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也好想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可是混沌选择了我——别人选择的都是你，偏偏混沌选择了我！
我身上的时间从那一刻已经混乱了，我是过去的我，也是现在的我，被抛弃的记忆就好像刚刚才发生的一样，我根本没办法从这种绝望里摆脱出来！为什么我要为了你而出生？只要你平安转生我的一切就都没有价值了吗！？”
“楚画”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喉咙，“既然一切都没有意义，就全都毁了吧！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也没有必要存在下去！”
不对！
楚画的大脑有一瞬间陷入窒息，可她在刹那间察觉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张雅如也是这样的！
张雅如陷入疯癫时的感觉，那微妙的语气，跟现在的“楚画”一模一样！她也被那个穿黑斗篷的异教徒影响了！
她恍惚的视线隔着“楚画”落向走廊尽头半隐在黑暗里的人影。
黑色斗篷，威尼斯狂欢面具。
几乎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楚画”松了手。
走廊尽头的人这是第一次，捏着古怪的嗓音，带着些许异国口音对楚画说：“你发现我了。”
他走过来站在另一个楚画背后，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似乎有些愉快地摸着她的脸颊，像在抚摸一个漂亮的玩偶。
“又见面了，奇怪的失败品。我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你能不受影响。你明明被混沌之主碰触到了，也接收了我的记忆，为什么还能保持正常？
原来根本就不是你有什么特别，在她出现之前谁能想到你的身体里竟然会有两个灵魂——你们是什么？恶灵附体吗？”
他的确很愉快，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
楚画大口呼吸了几下，“你的记忆？那是什么东西？你把她和张雅如怎么了？”
黑斗篷脸上的面具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放开了另一个楚画走到她跟前，“我的能力是读取记忆和恶念，无论人还是物品，房子，甚至是一片土地，我可以读取到上面最邪恶最黑暗的记忆，还可以将它们传递给别人。只要接受了这些记忆的人就会跟我产生共鸣，影响他们的心智——
我曾经不理解，为什么混沌让我看尽世间所有的丑恶却不给我破坏的力量。所以我自己找到了解决办法，只要我能够影响被混沌碰触的人，他们就全都是我的力量！我想要毁掉什么，就能毁掉什么！”
“你果然有病！”
“谁说不是呢。”黑斗篷的声音一点也没有生气，他的愉悦里带着点疯狂，脸上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都仿佛染上了笑意。
“你看，其他的女孩子都那么听话，只要你消失掉，把身体让给另一半灵魂，你也就能和她们变得一样可爱了。”
楚画想到方才另一个楚画说的话，目光忍不住落向她——想要她死，究竟是这个黑斗篷的意念，还是“楚画”自己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