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远一大早就被叫进局长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个穿着气派的花甲老人不怒自威地坐在那里,看到楼远进门露出几分不满。
J察局长催促道:“楼远,快过来,见过项老爷子!”
项?
楼远当即心里就有了数,脸上却还是露出笑容,“您就是项老爷子,能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项老爷子冷冷瞥过去一眼,“听说你在查我儿子?”
“哪儿敢啊,有案子需要他配合一下,了解点情况而已。”
“哼!你那不依不饶的态度,就是配合一下?”
局长赶紧陪着笑脸打圆场,“这小子就是鲁莽,还需要人多提点呢,我以后一定耳提面命,老爷子别动气。”
项老爷子起了身,拐杖重重地创在地面,“我以后不想再听见你接近我儿子!”
他愤然离去,局长赶忙送人,回来以后瞅着楼远开始发愁,“你说你查案就查案,能不能圆滑一点,多大的人了还跟个愣头青一样!”
案子不能不查,他也不好训斥。
楼远一脸不服,“他们不配合,我能怎么办?”
局长头疼道:“总之名单上又不止这一个人,从别处开始查吧,不要再直接接触项连啸了。别让我哪天早上醒过来看见你在护城河里飘着。”
“局长,你身为J察说这话不寒碜吗?”
J察局长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出去出去!查你的案子去!”
……
“楚画,这个周末轮到我们班去教会做义工,你去吗?”
放学时统计名单的同学走过来,楚画想了想回道:“我回去问问。”
“你爹还把你看那么严啊?”
同学都知道以前楚画在“犯病”的时候楚父一般是不让她出门的。但是楚画回来以后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以后都不能出门了吗?
楚画也不好跟人说她现在不住在家里,想想教会毕竟是圣洁之地,应该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于是说:“那先算我一个。”
“好,不过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可别勉强。”
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一束花突然挡在她面前,她看着拦住去路的肾亏男拧眉问:“你干嘛?”
“楚小姐,一起吃个饭?”
“我爹应该已经拒绝你们家的提亲了。”
楚画冷着脸想要绕开,肾亏男却没脸没皮地继续挡着路,“干嘛那么计较,既然已经认识了,一起吃个饭有什么关系。”
这人怎么回事?都被人直接扔在饭店里了,他没自尊的吗?
对着楚画那嫌恶的眼神肾亏男只是歪着嘴笑笑,“你年纪小,我不会跟你计较。女人还是得多见识见识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这是何等的自我感觉良好?
楚画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冷道:“你让开!”
肾亏男非但不让,反而伸出手,“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倒是挺可爱……”
他的手还没碰到楚画就被人挡住,庭花站到楚画身边挑眉问:“这只手是想干嘛?”
“庭花姐姐!”
肾亏男见了庭花,一双眼带钩子似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你是哪家歌舞厅的?我怎么没见过?”
庭花穿衣服向来大胆,可还真没人有胆子这么跟她说话。
眼见他这手不知死活地要往庭花脸上摸过去,庭花捏住他的手腕一个反剪,肾亏男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手!手!手要断了!!”
庭花靠近他耳边冷呵呵地笑了笑,“你就是妄想跟我小嫂子订婚的风流种是吧?我警告你,你再出现一次,我就拧断你两只手,要是还有下一次,就打断你的腿——三条腿都打断的话,你就老实了吧?”
“我不来了!不会再来了!!”
楚画愕然地看着,发现跟庭花比起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泽澜:不,那个,也可以不用学成这样……)
这边叫得杀猪一样,学校医务室的老师遇见了走过来问:“这里怎么了?”
楚画只能低头打招呼:“老师。”
当着楚画老师的面庭花又不能把人怎么着,松开手说了一声:“滚!”
肾亏男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她瞅瞅姗姗来迟的老师,“学生需要保护的时候没人来,流氓挨打的时候人倒是来了。”
老师无奈地笑一下,只是看见的晚了些,也不能算他的错吧。
楚画连忙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然后赶紧挽起庭花,“老师我们先走了!”
庭花被她拖着走出几步,回头悠然地喊了一声:“我就是那个意思!”
老师笑了笑,也提高声音对她说:“下次我争取早点出现!”
庭花没说话,只是背对他挥了挥手。
走远了楚画才感叹道:“庭花姐姐你太厉害了!”
“小事。不过看来以后放学得让司机来接你了。”
“不用吧?但是你怎么会来找我?”
庭花想起来的目的才反手挽住楚画,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走——
“我们去买东西吧!我看你带的行李不多,肯定需要购置不少东西,我们去逛百货商店啊!”
……
周末时班里的同学汇聚在教会的庭院里,这间教会已经有些年头,过去曾在战时收留过不少战火中失去家的孤儿,因此在文城小有声望。
教会的建筑古朴老旧,有附属的孤儿院和教会诊所,以及一片菜地和墓地。
宣文女中的学生每周末会轮流来做义工,帮忙打扫、洗衣服、种菜、看顾孤儿。
楚画踩着桌子把礼堂的窗帘都摘下来,正要转身从桌子上下来,突然视线上方出现了一双晃动的脚。
她猛一抬头,看到二楼看台的栏杆上坐着一个金发青年,卷卷的金发碧蓝的眼睛,身上透出的少年感会让人忽视掉他的年纪。
他两条腿悬在半空闲闲地摇晃着,楚画忍不住出言提醒:“坐在那里很危险!你快下来!”
金发青年歪头冲她笑了笑,忽然纵身一跃跳下来。
楚画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稳稳落在地上。
楚画稍稍平复了一下受惊的心跳,冲他嚷道:“不是让你这样下来!”
对方没有回话,笑吟吟地走过来伸出手,似乎要将楚画从桌子上扶下来。
楚画看看那只手,白皙的皮肤上隐隐能够看到许多陈旧的疤痕。
她没有去握那只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然而刚弯了腰就被金发青年握住腰从桌子上抱下来。
楚画愕然地站稳脚,立刻退开一步教育道:“我知道你是洋人,但在我们这里不可以这样直接碰触女孩子!”
“那应该怎么样呢?”金发青年直到此时才说了第一句话,并执起楚画的手弯腰行了一个吻手礼,抬起眼瞧着她问:“这样吗?”
楚画嘴角抽了抽,“别想蒙我,我知道你们就算要吻女孩子的手背也要先得到允许!”
她于是想要甩开金发青年的手,却没想到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他瞪大那双碧蓝的眼睛靠近楚画,满怀疑惑地打量着她——“为什么你不一样呢?”
“你在说什么?”
被那双眼睛盯着楚画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教堂本来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出现洋人再正常不过。但是这个人奇怪的举动让楚画瞬间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心慌道:“你放手!”
“楚画,窗帘好了吗?”
门外传来同学的声音,金发青年快速放了手,露出一个极为单纯天真的笑容说:“下次见。”
便转身与走进来的同学擦身而过。
“哇,刚刚那个人长的好像壁画里的天使。”
同学随口说了一句,抱起堆在地上的窗帘,“走吧,我跟你一起送过去。”
“哦。”楚画忙抱起剩下的窗帘跟上去。
两人穿过院子,同学小心地问了一句:“楚画,你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了吗?”
“啊?”
“我知道不该这么问,只是你回来以后一直没恢复过原来的样子,有点担心……”
“哦,没事。不过我也不知道。”
楚画知道这个叫姚瑶的女孩跟另一个楚画关系好,其实连带的也经常很照顾自己。
可能在她眼里就算楚画生病了也是自己的朋友,不会想到两个楚画根本是不同的人。
“不管怎么说,平安回来就好了。”
“是啊,哈……”楚画只能配合着笑几声,被之前的金发青年搞得有点心不在焉。
那个人应该不会跟异教徒有关吧?
被救回来之后医生也好学校也好都在鼓励她尽早回归正常生活,可是隐患依然还是存在的。
楚画心里扑通扑通的,莫名有点心慌和恍惚……
“楚画?你不舒服吗?”
视线里出现姚瑶担忧的面孔,她看着楚画说:“今天医务室的老师也在诊所帮忙义诊,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其实老师说你会有点恐慌症,让我们多注意你,劝劝你别胡思乱想。”
“是哦……”楚画缓缓深呼吸,她可能是有点胡思乱想了,那个金发洋鬼子的行为可能就是单纯的耍流氓,最近也不知惹的什么烂桃花。
“没事,走吧,我们先把窗帘送过去。”
路过墓地时一阵阴凉凉的风吹来,姚瑶不禁向楚画身边靠了靠,脚步也加快了些,“真不知道洋人为什么要把墓地修在这么近的地方,他们都不会害怕吗?”
“我反而比较奇怪都是什么人埋在这里,看那些墓碑好像都很老旧。”
楚画因为“有病”来当义工的次数不多,姚瑶却是清楚:“那都是战时收留的那些孩子,那时候物资紧缺,好多孩子都饿死了。我们先前有一次来赶上教会清扫墓碑,那些墓碑又简陋又破旧,阴森森的,吓得我再也没敢靠近。”
战争吗?
楚画想起那些尸山血海,想起战后无人收尸遍地腐烂的尸体……
她至今仍然不知道异教徒为什么要让她们看那些画面,但有时觉得心里就像被种了一颗种子,每当想起时就生出一股厌恶与仇恨。
为什么人会有无穷无尽的恶念?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的伤害别人?
没有人,罪恶就不会发生。
人,就是,最深的罪孽。
“楚画……我们怎么走到墓地里来了?”
姚瑶有些惊慌的声音拉回了楚画的神智,她们是沿着墓地外围走的,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墓地之中。
天色有些阴沉,简陋的青石墓碑上带着经年风雨的破损,一个个生年不详,有的连姓氏都不知道的名字刻在上面。
“楚,楚画,我们快出去……”
“嘎——”
一声尖锐刺耳的乌鸦叫吓得两人心中一跳,几只乌鸦不知从何处落在墓碑上,仿佛带来了一片暗沉的阴云,四周快速的阴暗下来。
姚瑶吓得快哭了,“怎么办楚画,我们是不是见鬼了……”
楚画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在这种地方说见……”
她的话都没说完,前方的坟墓上猛地伸出一只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