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成员都不是第一次遇到被异化种袭击的情况，很快就恢复过来，等冰雹一停又下来继续砍树。所幸除了半途出现的那只大蜥蜴异化种，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来打扰这场冬猎。
就这么过了两天，眼看临近尾声，黎藏烟开始跟云扬讨论什么时候去林子更深处。
云扬没给回答，神色沉重，看着林区方向迟疑了许久。
黎藏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天偷袭木檀的异化种并非是因他们的动静从休眠中惊醒，而是一直蛰伏于林深处，听闻响动前来捕猎。再加上之前种种迹象，在更深处极有可能存在着更多仍活跃着的异化种。
“但总会遇上的。”黎藏烟在一片寒肃中缓缓叹道，“就算我们现在不进去，它们迟早会自动找上门。”
云扬点头表示明白。
“或许这个冬天会是它们在未来几十年里最孱弱的时候。”黎藏烟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觉得这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待他那句话音消散在空中，其余一切声音对于他们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两人一同沉默着望向层叠繁密的远林。
“要不……”
“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忽的同时开口。
云扬仅有那简洁一字，说完认真注视着黎藏烟等他继续。
黎藏烟轻扬起嘴角一笑，却是换下了原本要说的话：“突然觉得‘萤火’新加的功能还挺实用，我们把剩下所有的抑制素都带进去，就不信炸不出来。”
“好。”云扬难得又吐了个字，也勾起嘴角笑了。
——
夏至行缩在车角落看完屏幕上最后一行字，闭眼揉着额。他努力将脑海中的信息连成一串，却总觉得少了最重要那一条证据链无法形成。
他这两天一直待在车上，觉得自己在外面再有什么情况完全就是累赘，还是别下去害人好。
划定区域的树已被砍得差不多，他们的冬猎也该快要结束了。夏至行猜测他们今日或许就能回基地，毕竟有人已嚷嚷了好几次，等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就发车一脚油门踩到底，管他白天黑夜直接往基地开。
不过希望他们中途会愿意停一下，他还惦记着自己星航系统里的资料。
车门被打开，林年率先冲进来，一甩手上东西往驾驶室里一躺。刀砸在铁皮地上发出“哐当”巨响，把跟在他后面上来的木檀一惊。
木檀毫不客气吐槽道：“林年你躺啥啊？没精神开车飞奔基地了？”
“疲劳驾驶会出人命的。”林年早把自己昨天嚷的话忘了，有气无力反驳道，“再说你想把黎哥和扬子丢这？你还有良心吗？”
车门已关紧，其他人也都上来了。夏至行仔细一看竟真没有黎藏烟和云扬的身影。
“黎哥呢？”他忙靠近驾驶室朝林年问道。
“进林子了。”
“进去干什么？”
“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概率是采样收集加监测，当然也有可能惊到大型异化种把林子炸了。”林年恹恹道。
“会有危险吗？”
“黎哥……”林年一顿，忽地想到什么，咽下已到嘴边的话，改口道，“这得听天由命。”
这种时候，林子深了，谁知道里面能有什么？
——
脚步窸窣声在暗色与寂静中不断响起，又朝着更暗处传去。
刀锋挑过密密下垂的藤蔓，惊走一只长着细长触须的藤本植物异化种。黎藏烟轻声对云扬道：“第五只，小型。”
云扬起身，甩掉刀尖上沾的泥土冰碴，封好手中的采样管收入背包。他朝黎藏烟比了个“四”的手势，表示自己已采集了四种异化种样本。
离他们不远的枝木间隙中，偶尔闪现出一点微光，那是萤火正按设定的程序无声前行。
他们此时大概深入了四公里，中途遇到过五次活动的小型异化种偷袭，以及不少异化程度极低但在冬季仍有生机的固着植物。
繁密的枝条藤蔓交错纵横，将前路拦得密不透风，四处都透着枯萎死亡的气息。两人在短暂停留休息后拨开阻拦继续前进，萤火光亮稳定，却始终没有招来任何物种突袭。
他们已经到达自“黑风暴”过后人类未曾步入过的地带。
黎藏烟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信号的通讯，已有半小时没有遇到活性度较高的物种。周围环境愈发沉暗，这种糟糕的氛围让他的神志极度紧绷。
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愈演愈烈，他止步迟疑地看向云扬，刚想说些什么。“哗啦”的声音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前方枝干断裂坠下，萤火的微光被闷沉的爆炸声和转瞬即逝的醒目红光取代。
黎藏烟反应迅速，循着风声侧身避开向他扑来的黑影，翻手刺出一刀。
匕首直刺入那团黑影，血液淌出腥味瞬间散开，黑影砸落在地再也不动。它先是咬住了内置抑制素的萤火，再被黎藏烟一刀刺进要害，再怎么也难以存活。
黎藏烟拨出匕首一甩，刀刃上的血液尽数滑落，没有丝毫沾染。他打量着地上的异化种，黑暗的环境下只能隐约看清轮廓，无法确定是只什么。
云扬却是立刻认了出来，素来平淡不惊的脸上神情一变，在幽暗的环境里显得极为吓人。
“折翼蝠。”他朝黎藏烟道。
黎藏烟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折翼蝠他虽没亲眼见过，但也曾粗略了解过其性状特点。它是最先被发现的动物异化种，主要分布于具有大型溶洞的山林地带，有着超过自身体长数倍的可收展巨型膜翅翼，喜欢避光，群居，常偷袭动物类异化种以吸食血液。
此处枝木繁密，这只折翼蝠显然无法张开翅翼，只能将其收在身后折做一团，扑上来靠爪子袭击人。
只是此地并不存在折翼蝠的适宜生存区，这只折翼蝠是从何而来的？
“有思维。”云扬又道。
黎藏烟先是一怔，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在说那只折翼蝠。折翼蝠避光，而这一只却是一上来就灭掉了发光的萤火，或许是以为这只萤火可以监测到它的存在。不过在这个时期，有思维的异化种倒也不算什么，毕竟都有成精化人的前鉴了。
云扬接着指向另一个方向，示意黎藏烟快走。毕竟折翼蝠是群居动物，如果真的来了一群，单凭他们两人绝对逃不过。
黎藏烟应了，再放出一只萤火朝向他所指的方向继续向里深入。
“折翼蝠存在的地方通常会有大型动物？”黎藏烟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忙向云扬确认。
云扬点头。
“这才比以往多走几步？不知道这一年里又有什么东西异化成精了。”黎藏烟苦笑着叹了一声，又想起那些拟人态的异化种，暗想说不定再走几步就能遇见。
接着越往里走，灌木藤蔓却是逐渐减少起来。
脚下路是好走了，两人神色却是愈发沉重。
外头又在下冰雹，虽尽数被头上树冠遮挡，落不到林中，声音却是挡不住的。“哗哗”的响声在林间回荡起来，灌满整个耳道，再也听不清其他声响。
听力越是敏锐的人在此处越受折磨，云扬眉宇微皱，盯着前方的萤火缓缓前行，在某一刻突然有了动作。
黎藏烟忽地被拽向后方，云扬的砍刀堪堪从他脸颊边擦过。他在下一刻看清从树上坠下的蛇头，带着腥气的蛇信即将挨上他的脸面，被刀一挡拍了出去。
蛇并没有被砍到，而是顺势灵活而柔软地贴上刀刃，径直向着云扬爬去。
云扬利索丟刀，摸出什么一并扔了出去，同黎藏烟朝后退出几步。
爆炸声随即响起。蛇被炸的血肉模糊，再也无法动弹。
黎藏烟刚要对云扬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神色一沉，竟对他低喊了声“跑”。紧接着直接朝萤火飞出的那方跑去。
黎藏烟不明所以，但身体行动快于思考，也跟着云扬飞奔而去。
外面冰雹声渐停，在杂乱的脚步声中，黎藏烟渐渐听出另一种声响。那是成片簌簌声，是鳞片划过地表摩擦树干，像是群蛇正攀着爬着在追赶他们。
思绪忽的清明起来，某个猜测闪过脑海，黎藏烟低呵道：“别往那边去！”同时抓出一把抑制素子弹向后甩去，在巨响中扯着云扬朝一旁翻滚而逃。
加了易爆物质的三代抑制素威力不可小觑，大剂量一齐爆炸作用更是叠加。轰鸣声过后，两人从地上踉跄爬起，却没顾上往后看一眼，继续向那方逃去。
待他们再度停下脚步，不远处是一片空地。
两人连呼吸都屏住，四周更是寂静无声。
空地中央，一丛几米高的白色肉质状物种正悄然舒展，白茎上覆着层鳞纹，花如倒垂的铃兰。
于晦暗深林中，如同白色幽灵。
成精的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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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深林